第17节(1 / 1)

她的身影变得透明。与此同时,一株金灿灿的植物光影从她的体内莹莹烁烁地亮了起来,枝条轻晃,正中一支菱形花苞亭亭而立。

这是她的心窍全态。大如真人、枝叶清晰完整如此,已然是一颗完全的、不能再用雏形来称呼的心窍了。

随即,光影中的阿盈睁开了眼,双瞳里幽光流转,她身上的花苞虚影开始微微地晃动了起来。

无声地,阿盈洒满金光的发间一颤,一枚绿盈盈的小芽冒了出来,抽枝生长。

金色植物是虚影,绿色小苗是实体。每随着那花苞虚影晃动一次,绿色小苗实体便长高几寸,一根又一根的蓬蓬枝条伸展开来,缠入阿盈的发间。

几秒后,阿盈的整个脑袋几乎被绿叶缠满了。

这时,小苗终于停止了生长,正中间的主茎上“啪”地长出了一枚小花苞。

圆滚滚、亮晶晶,像颗粉色的小星星。

阿盈伸出手,一束灿灿的金光从她的指尖伸出去,蹿上去,将那枚花苞从枝头卷了回来,轻轻落在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阿盈身上的金色虚影在瞬息间如同退潮般散开,重新没入眉间,再无踪迹。

阿盈将这枚珠子般大小的粉色小花苞放在手心掂了掂,轻轻一抛。

花苞被抛到空中后,顿时像被吹起的气球般胀大了起来,拳头大、西瓜大……直到膨胀到比一旁的阿盈还要高一点,这颗圆滚滚的花苞才总算停了下来,静静浮着不动了。

四瓣合拢,绿茸底、半透明的花身,垂下的粉色花藤的顶部……

“啵”的一声,面向阿盈一方的那片花瓣缓缓打开。

这是一种每一个成熟的锡兰族能够借血脉能力招引出的特殊术法:引花成盒。

以灵力将体内的植物血脉激发,通过心窍的引导催长一株的锡兰,然后令它结出一枚成熟的、拥有一部分真正的锡兰作为匡缇丝特大陆远古时代传说植物特质的花苞来。

像这样的一枚花苞,就被族人们称为“花盒”。

在阿盈的思维里,她把这玩意儿定义为“一辆会飞的车”。

锡兰族——人均有车。娘胎预订,随身携带。

阿盈乘上花盒,催动灵力使它在林间全速飙起来后,到西林入海口一共只用十来分钟。

快是真的快,但对灵力的消耗也成正比的非常之大。

以至于落地后,阿盈不得不坐下来花了一会儿平复损耗才能开始着手自己的捕鱼事业。

她先找到了一棵质地具有不错韧性的树,选取了它一根长而笔直、顶端有岔的树枝折下来,然后从包里取出绳子,先将两截树枝编绑合拢作一个环,然后再熟练地在之间来回缠绑,绷出一张网来。

看了图像资料后,阿盈对银浣的大小有了个印象,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孔该多密多大多松多紧。

对于靠海吃饭过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本能。

她如今站在一条河流下游的一岸上,往下走是个乱糟糟的岩石坡,杂草藤木丛生,因而阿盈打算直接跳进河里,随水漂到下方海河交汇的平滩上去。

她从包里取出水靴,展开踏了进去穿好,又戴上颇厚的灰色手套,举着手中的简易抄网,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拽着周围的树根往下方的河面里靠近。

脚下的石头上大多都长着青苔,稍不留神就会踩滑。水靴是学校统一派发的,质量不是很好,多少有点限制了她的动作。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一样,除了几件常服外,每个人能带的也只有学校给的那个装了睡袋、水壶、打火石小刀绳子一类基础用品的的大防水背包。

这种胶皮质地的水靴是十分必要的。它能一直从鞋面包裹到腰部,除了防水,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定的防御能力,避免使用者被什么细小但有毒的东西咬或者扎到。

河岸距水大约有两三米高。水情不明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直接往下跳。

“噗通”。

阿盈松开手,一仰头翻身入水,身形若游鱼般在水面上滚了一圈,然后顺着水波摆动着双腿,平稳地乘着水流向海而去。

清晨的大海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霭当中,浅浅淡淡地像是隔了一层纱。风一涟一涟地拨弄着海波,是清凉的,但仍然让人觉得像梦。

阿盈半眯起眼睛,划动手臂转了一圈,然后仰头漂在水面上等待。

身后的河水是有一点带着浅绿的色泽,而近岸的海水因为水下沉积的沙粒而呈现出淡淡的黄色,越往远处越蓝,河海交汇,又有一圈圈的白色水沫被不断地推平开来……五彩斑斓,交汇并行。

过了一会儿,水波将阿盈推到了一旁的浅滩处。她游了一小段,就上了岸。

这一小段的沙滩很是漂亮,一岸细细的微黄沙粒,被风抚得平整而柔软,踏上去会留下一个一个的脚印窝。

阿盈甩了甩头,把沾湿的额发捋到耳后,随意地拧了拧湿透的上衣,便拎着自己的树枝抄网开始沿岸寻找起来。

她先是在一荡一荡的水波里寻觅。阿盈的动态视力很不错,通常一晃而过游鱼小虾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如果确定一段里没有发现游着的银浣踪迹,她就会折回去,重新在沙土里再找一遍。

关于怎样找到那些藏在沙里的小东西,对阿盈来说也是轻车熟路的事。

被水推风顺的沙面和近期有过生物痕迹的沙面,差别再细微也仍然存在。

然而可能因为确实数量稀少,一个多小时过去,阿盈各种贝壳螃蟹倒是挖了一大堆,却连条银浣的影子也没见到。

这时天开始微亮了。遥遥往远处的海面望去,已经隐隐能看见淡淡的紫色光芒。

阿盈看了背包里已经攒起数十斤的螃蟹贝壳,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饿了,便打算歇会儿吃个早饭。

海岸距离树林有数百米,她也不打算过去。阿盈的包里常备有一团引火干草或者干树藓,以及几把折断的小木棍,专为不方便的时候用来生火。

讲究这个词语,跟阿盈这个人是绝不想干的。她就地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生火。

燃料有限,好在贝类蟹类最多也只需要烤个三五分钟,好些甚至可以生吃,只是阿盈不喜欢。

将手套摘下来扔到一边,阿盈将铁架抽出来摆好,把刚抓的贝贝壳壳虾虾蟹蟹倒出来,掐头去尾开烤。

不一会儿,便有焦香味儿迸发出来,被微微的海风卷着四处弥漫。

火已经开始越燃越小,蟹壳虾壳也被一只只染红,阿盈搓了搓手,刚准备上手抓起来开动,然而在转头时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半米外的海水时,忽然顿住了。

那是……?

沙粒在动,像是有什么小小的东西在下面轻轻吹气,几粒柔软的、细细的沙粒轻轻地弹了起来,扭动的s形轨迹……

几乎是瞬间,阿盈一手抄过网兜就蹦了过去。

左手抄网唰地入水,断住后路;右手金绳飞扑眨眼成网捆缚而去。整套动作如同演练了千百遍般迅疾高效——抓鱼这种事,她也确实是做了有成千上万遍了。

霎时,无数的沙粒被扬了起来,这片的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

看得出,这东西对怎样逃跑是很有心得的。可惜,这一回它面对的是灵觉科满分毕业生的阿盈同学。

术法“光明缚网”之所以成为令整个37区各所高校避之不及的纪检鬼见愁锡兰盈的拿手好戏,一抓一个准,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它从来不是基于一个肉眼上的“追捕”,而是以体察入微的灵觉作为辨别方式。

十来秒后,一根疯狂扭动的黑色长条状物被五花大绑地从水中拽了出来,悬在阿盈眼前。

阿盈心念一动,那金绳便将它翻来转去地全方位展示了一遍。

黑豆眼,两鳍针,黑梭梭的一条外加背脊一线银白——错不了,银浣!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阿盈简直心花怒放。

她低头找了找,片刻后伸手把地上满袋子的贝壳全倒了出来,将袋子收回来,装上水,给这条小黑泥鳅松了绑装了进去。

那银浣蒙头蒙脑地被抓住,一进袋子就开始疯狂乱窜起来,还试图用身上的针去扎那袋子。

24k纯韧胶皮袋,刺给你扎折了也绝对捅不出一个孔。

阿盈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到,针要是断了好像也不行,万一人家嫌弃呢?

她思索片刻,蹲下挖了个沙坑,把袋子埋进去,活动了一下肩膀,坐在边上微微闭上眼开始念咒。

在匡缇丝特大陆,一些复杂的、祝咒性的辅助型特殊功能术法,往往就会和引灵一样,需要配合特定的咒言。

它们和力量、功能型的术法和武技具有本质上的不同。后者说白了是一种使用体内灵力、魔力的方式,而前者,则是一种向冥冥中某种存在发出的祈祷、诉求。

就类似于:

”神灵啊,我渴望您的祝福……”

“上天啊,请告诉我前路的方向。”

“神灵啊,请借予我挽救生命的能力吧,让面前之人得到安康。”

之类的。

阿盈双目闭合,神情庄重虔诚,眉心的金光将她的脸映得有种出尘的圣洁。

只见,随着她轻而柔和的声声念诵,沙坑袋子中的银浣鱼左冲右撞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止。

这鱼……睡着了。

好,解决了。阿盈拍拍腿,站起身来,觉得自己还是蛮会想办法的。

这是锡兰族传承下来的一种针对新生儿的安抚、祝福性术法,具有安神、安眠作用。

阿盈心里寻思着,下次给秋传讯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个术法特别好用,念给鱼,鱼都睡着了。

她把袋子扎好放回背包里,回过头一看,先前的火堆已经燃尽了。

好在架子上的东西还没冷。

吃完一顿丰盛的早饭,阿盈背上包,开始继续沿岸寻觅。

任务的两条银浣,并不会因为已经完成一半变得容易丝毫。

尤其,现在太阳已经红紫万丈地从海面里升了起来。清晨结束了。

如同资料中所说的那样,银浣们沉入沙泥,不再活动了。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阿盈已经把这一块海岸沿岸翻了个遍,再无收获。

期间她遇上了两三个打渔人,有男有女,都是头戴宽帽、短衫短袖,腰插网袋背绑大桶的模样。

有一个年级颇大的男人见到阿盈,主动和她搭了几句话。

他有点瘦,两鬓已经斑白了,但是精神十分好。

“你要抓银浣啊。”那男人说,“难,本来就少,很多人都在抓啊。”

他听阿盈说是来参加测验的学生,感叹一句,要走了想想,又折回来对她道:“你顺着这条岸走,要走到中午估计,看到一栋灰色木头房子,你就去问问。那里头住的是海人,一直在这附近的。不过他们就算有,也是要要卖钱而且早被订了的,可能不肯给你。”

阿盈谢过他,自己想了想,决定沿岸往那个方向边找边走。如果到了还没有捉到,就去男人说的木头房子里看看。

至于他口中的“海人”,则是一些海栖种族的总称。海族中,有一部分人实际上是住在岛屿,或者别的海上建筑、海上城池里的。他们属于海栖种族,依海而生,但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呆在水里。这一类人,在海栖种族中占了绝大多数。

而另一部分,则是纯粹的就生活在海水里面。他们如同真正的鱼类一样,很少会离开水面,被称为“海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盈找得很认真,但可能好运在上午那一次里已经用尽了。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中的紫光褪尽,红日又橙,她还是没能得到剩下的一条银浣。

阿盈扶着酸痛的腰身,望望眼天色,叹了口气,用手背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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