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蔡秀梅,印象挺好,说话办事客客气气,很随和。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混熟了,个性也显露出来了。她是出身大户人家,读过私塾,文化水平高,有教养,流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爱讲大道理,总是以理服人。为人处事喜欢旁敲侧击拐个弯,很少明大明地说。我这个人没啥文化,喜欢直来直去,讨厌歪歪绕。因此,我们一起长时间相处,心里难免有些疙疙瘩瘩的。
“梁友臻训练刀法,对战士又打又骂,这是军阀作风的陋习。你们的楚排长却之任之,早晚会出事的。”私下里,蔡秀梅只是和个别战士嘀嘀咕咕,发表不满情绪,不把话说在我的当面。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话传到了我的耳朵,我的心里感到特别不自在。不便与蔡秀梅当面锣对面鼓,我就抓着战士出气,“小兔崽子,她是排长,还是我是排长?如果耳朵根子软,喜欢她的,就给我滚到武工队去!”
架不住天长日久,言差语错的事经常发生,不愉快是难免的。文静姑娘脾气怪,逢事喜欢认死理。“不许打人和骂人”,是“八项注意”第五条。可是具体执行起来,平日很不讲究,并有着狡辩的歪理。什么“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尤其是在训练中,遇到不顺眼的,我经常口无遮拦,骂咧咧地拳打脚踢。口头禅是,“兔崽子,不好好练,想找死是不是?”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练不好本领,到战场上容易吃败仗,被敌人杀死;二是恨铁不成钢,提醒大家别偷懒耍滑,找打挨。对此,蔡秀梅却很是反感,严格以八路军纪律相要挟,甚至动不动就甩脸子,瞎嚷嚷。说轻了,我当成耳旁风,该咋地咋地,不兔子吆喝。说重了,第一次懒得计较;第二次,扭头就走,惹不起我躲得起。只有第一第二,没有再三再四,说多了,我的火爆脾气,根本压不住怒火,一点也不留情面,连她也捎着骂,“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臭娘们,除叫春养孩子,还懂啥?滚一边晾着去,别在这瞎叫唤,烦不烦?”
蔡秀梅得理不让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扯起嗓门喊:“我是为你好,你这叫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9是排长呢,我看还不如街上的地痞无赖!”
“胡搅蛮缠的孙二娘,懒得理你!”好人不女人斗气,我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她在后面跺着脚吼:“不识好歹的兵痞子,有什么了不起?”
从此以后,一个叫“孙二娘”,一个“兵痞子”,成了蔡秀梅和我的外号,一传十,十传百,叫响了。起初,仅限于内部小别扭,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时间一长,恶习演变到大小事都商量不成一块,甚至严重影响了战事的决策,险些酿出大祸来。
有一次,日寇的一个小队包围了秦家岭。群众已经安全转移到一座大山的荒沟里。狡猾的许子扑了空,顺着车轱辘的樱,向山上追。我们的部队趴在山梁后,一看情况万分危急。
“二班三班跟着我,到山后的青纱帐里隐蔽起来,准备打伏击。一班绕到鬼子的背后,进行骚扰,把鬼子引到我们埋伏的地方。蔡队长,你带领区小队留守,一方面监视敌人,一方面左侧应。”我当机立断,下达了作战指令。
“我不同意!*在《论持久战》中指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现在兵力旗鼓相当,但我们的武器差,分散作战是兵家之大忌。再说,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更适合打伏击。”蔡秀梅的军事理论头头是道,却是纸上谈兵,看问题太片面,严重脱离实际,瞎指挥。
“奶奶的,你给我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在这里打伏击,等于是自寻绝路。”我一火冒三丈。因为,我们所呆土坡光秃秃的,身后又是一片开阔地,毫无遮拦。许子的掷弹筒一响,百发百中,伤亡不可避免。更要命的是,武器精良的鬼子趁机一个冲锋,就很容易地攻上来。到那时,我们再撤向后面的开阔地,就成了活靶子。况且,这儿离得群众太近,会祸及乡亲们的。我不屑和蔡秀梅啰嗦,大声呵斥:“你懂他娘个球,瞎嚷嚷什么?服从命令!”
蔡秀梅上来了牛脾气,以区小队长的身份压我,“区委明确指示,你们接受区小队的领导。你没有资格命令我,相反,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大敌当前,火烧眉毛,多耽搁一分一秒,就会多一份生命危险。一旦指挥不当,就会陷于被动挨打的地步,简直是拿着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按照战虫矩,对不指挥的,可以先斩后奏,杀一儆百。我气嘟嘟地把枪口对准她,怒吼:“你的命令,战士们分明是死路一条。你他妈的狗屁不通!小小的区小队长算什么鸟?瞎指挥我,休想!信不信,你再敢胡搅蛮缠,老子一枪毙了你!”
“我先毙了你!”蔡秀梅执迷不悟,也掏出枪对向了我。
我的头顶直冒火,好家伙,太岁头上动土,竟敢在我面前耍横,真是找死。老子是枪刀棘子林滚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还会怕你这个丫头片子不成。眼下,按军衔,我最大,有权发号施令。叨叨个屁,不收拾你这个犟种,我这个排长还怎么当,如何指挥我手下的兵?我瞪大了眼珠子,正想收拾这个往枪口上撞的瘪犊子。意外发现,蔡秀梅的手枪保险没打开,心里有了底,杠杠着头往前走了一步,拍着胸脯喊:“你有种,就往这里开枪啊!老子眨眨眼,就不是爹娘养的!”
第121章:狼孩(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