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湿润了,她宁愿和徐敬棠刀剑相向,也不愿看着他这样患得患失地说些违背本意的话。
登记的事情不算繁琐,涌星很快就填完了表格。徐敬棠看了一眼,就转向她,“你不好奇是谁透露出去的?”
“还能是谁,不就是宋青青吗?”
徐敬棠点点头,“或许我不该这样问,我应该问你,你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么?”
涌星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看来督察长是已经掌握确凿证据了?”
徐敬棠从抽屉里掏出一个信封来。涌星一看,信封里就是她寄给柳毓稚的贺卡,然而信封上的字迹却是陌生的。
涌星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徐敬棠,脸色忽然凝重了起来,“你跟踪我?”
徐敬棠也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眉宇一顿,“妄想症吧你。”
可涌星却不会那么轻易地糊弄过去——她确定这张贺卡绝不可能是柳毓稚送过来的。柳毓稚曾经警告过她要远离徐敬棠,而且十年前的往事她比涌星还要紧张。如果她为了这件事而报案,那她面临的将是查户口似的盘问和登记。
留在纸上的东西要尽可能地越少越好。
而柳家也是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想查,柳毓稚是有千万种途径的,何必走巡捕房这又浪费时间又没用的方法。
所以这张贺卡,只可能是宋青青派人偷看后直接被徐敬棠截胡的。
“徐敬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这么紧张干嘛?”徐敬棠也不是吃素的,他望着涌星忽然绷紧的背部线条,像是挑战着她的界限似的,顾左右而言他,有意让她更加着急起来,“怎么,陈小姐是藏了什么秘密?害怕别人发现么?”
涌星也识破了他的意图,眼珠一转眉宇间的隐隐焦急转眼就烟消云散,她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来,一双凤眼望着徐敬棠,“那还得看督察长想知道什么。”
“少来这套。”
虽然嘴上依旧正直,但看得出来徐敬棠内心还是十分受用的。他不再追问些什么,直接道,“你如今身兼机要秘书,已经不是政府的普通科员了。我们警务处当然是要严格监督你们的,怎么,陈小姐有意见么?”
这倒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涌星挑不出错来,但是心里却不相信徐敬棠是因为这个理由。同时她也十分紧张——她竟然从未察觉到维新政府的暗中监视。
而涌星此刻也可以确定了,之前被她撞破的黑衣人应该不是徐敬棠的手下,而是宋家派来查看她是否有听到交谈的。而在确认她行踪无异之后,涌星也的确再也没有看到那两个人了。
看来是她低估了徐敬棠。维新政府的特.务的确比散兵游将不容小觑的多。
“我怎么敢有意见。”
涌星笑了笑,望着桌面上的贺卡,“督察长要是方便,能帮忙把这玩意一并销毁了么?搞了这么一通,我也懒得再重新挤出了。”
徐敬棠点点头算是应允。
涌星也站了起来。徐敬棠很高,她站起来,也只是到他的下巴。她望着他,笑了笑,“今日多亏了督察长,以后督察长想了解我什么秘密,都大可以来问我。”
陈涌星是个很有趣的女人,有趣在她明明是个小圆脸可是长了个小尖下巴,有趣在明明是一双毫无杀伤力的丹凤眼却总是流出对欲望的渴望。但最有趣的是,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按在她的脸上时有时那么贴合。
“你现在不怕我了?”
她看到徐敬棠的喉头微动,心里像是有蝴蝶飞过河滩,翅膀掠过水面的感觉。
“督察长都不怕,我怕什么?”
第55章街道枪战
涌星坐在吉味居的二楼等人。
没一会儿,刘宪轸就走了进来。他一进来立马关了门,“日本人要有大动作了,我这一路过来,路上多了十二个便衣。”
涌星偏着身子站在窗户边,悄悄撩起窗帘的一条缝来,看了看外面的街道,“日常巡逻还好,你来看。”
刘宪轸连忙侧过身来,顶上涌星退出来的空隙,往外面看去。
涌星在一边道,“对面秦风茶社,看到了么?”
刘宪轸眉头紧皱,“坂口英夫?”
涌星点点头,“据我观察,他们似乎在蹲守什么人?秦风茶社的二楼总是有人,听伙计说,这状况持续好几天了。”
然而刘宪轸却表示最近没有收到关于宪兵队抓人的消息。
刘宪轸今天来见她,是有重要的好消息要告诉她的——之前他们之间出了叛徒,日本人也因此一下破坏了组织在沪的一整条地下交通链,而涌星对接的茶叶行也在其中。但在短暂的痛苦后,这短短数月之后组织又重新建立起来了一条完整的交通链来。
“你我单线联系实属匆忙之举,长久下来无论对你对我都很难施展拳脚。如今情报链又完整了,你也该回归原位了。”
刘宪轸的话给了涌星极大的鼓舞。的确,尽管刘宪轸和她拥有共同的信仰,然而因为两个人完全不在一个情报线上,工作起来仍旧有重重困难,刘宪轸除了一个帮她联系组织的作用外不能再给她过多的帮助。
涌星仍旧如同一座孤岛,很难靠自己单方面的消息来做些实质性的工作。
刘宪轸今天显得有些絮絮叨叨的,仔仔细细地将她和之后的同志对接的各项事务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那势头像是要把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和细节都替她想到一样。直到再也没什么好讲的事了,他才裂开嘴角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