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姐,都是鄙人太不小心,害得小姐平白挂彩。这样,再下两站就是圣玛丽医院了,还劳烦小姐给鄙人个补偿的机会。”
涌星不在意地笑笑,“电车拥挤,先生也是不小心。不过是撞了一下,没事的。”
章崇茴见涌星笑了,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小姐说是小事,可鄙人方才弯腰查看却发现小姐整个脚面都红了。女孩子家最留不得的就是疤痕了,还是放小心些去查查,总没坏处。”
他跟个愣头青似的说了一大堆,可涌星却只是微微笑着不再开口。章崇茴左思右想,这才像是恍然大悟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连忙递给涌星。
“实在唐突了,这是鄙人名片,小姐尽可放心。”
涌星大方接过名片。烫金笔挺的卡面在她手中更衬得手指细长白皙。名片上用中英双语印着那人的名字、职业和联系方式。
“章崇茴。”
涌星的嗓音细软温和。章崇茴望着她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来,没来由地想起了方才伞装上她纤细脚踝时发出的响动,竟然一下子脸烧地滚烫。
“不知小姐名讳,不知是否方便......”
“陈涌星。”
涌星望着看片上那个几个闪着金光的“万国储蓄会”大字,嘴角笑意更盛,她满意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勾。
“吱呀”一声,电车停了,电车员拉开大门,人们如同潮水般向车门涌去。
涌星也站了起来,其实她还未到站,她只是不想跟面前这个满脸通红的男人共处一处了。她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旋即下了车。
章崇茴愣愣地望着混入人群的涌星说不出话来。只见涌星在站台的人群中忽然回过头来伸出手,手里的名片在日光下闪着光冲他闪耀着。
“我没事,章先生不必太过介怀。”
话音未落,章崇茴回过神来却是再也寻不到涌星那双笑起来细长的眼睛。他这才下意识地长呼了一口气,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那个穿着红色的确良风衣的女子究竟是他幻想出来,还是真实遇见。
陈涌星。
陈涌星。
章崇茴下意识地在心口默念她的名字。
车门被电车员缓缓拉上,站台上早已没了女子身影,只剩章崇茴于站台上怅然若失。
另一边,涌星低头走在路上,口袋里的卡片膈地她不舒服,于是就掏出来看了起来。
章崇茴,涌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那个男人就跟这张名片一样,体面光鲜。可是于她而言却并无用处。在还没有跟组织接头、在还没有清楚自己即将获得的任务之前,隐匿在人群中,不给任何一个人留下印象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涌星望着手里的名片,随手丢掉在路边。刚走过一条街区,忽然感到肩膀遭受到一记猛烈的撞击。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涌星已经不受控制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胳膊肘重重地摔到地上,疼的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她缓过神来,耳边就响起了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诶哟哟,帮帮忙,小姐侬走路不晓得看路的啊?瞧瞧我这刚做出锅的蟹壳黄呦,侬是要我的命是伐?”
涌星强忍着痛,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正坐在一旁忙着捡散落了一地的糕点。
涌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帮她捡了两个蟹壳黄送给她。
谁知道凑近了才发现,那个农妇竟然是柳毓稚身边的女佣!
“全瓦特咯!我可怎么活啊!”
而那女佣也望了她一眼,立马卖力地叫喊起来。
涌星连忙道,“多少钱?我买了。”
“你买?你买的起么?这些可都是要送到吉味居的!你以为你赔了钱就能了事么?赔了钱也没法赔我耽误的时间啊!”
“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说?我要你给我免费送三周零一天的糕点,多一天,少一秒都不行!”
“疯子。”
涌星冷笑了一声,她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扭头就走。
“诶诶诶!什么人啊!我的糕点!别踩别踩!”
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没有人跟上。
涌星拉低了帽檐,走到街道拐弯处看了看两个不同的方向后,转身向吉味居走去。
吉味居是本帮菜的老字号了,据说紫禁城还姓爱新觉罗的时候这吉味居就存在了,是而沪市都说这最地道的老味道都能在吉味居找到。要是吉味居的厨子都做不出的,那就不是老味道。
吉味居这样自信,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送货上门呢?
吉味居临街而立,十分好找。
没走两步,涌星就看见了吉味居的招牌。她不着痕迹地四处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跟踪人员之后,低头进了店铺。
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旋即就有一个小童将菜单送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吃点什么?”
涌星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蟹壳黄,有么?”
“嗨哟,真是不巧,今儿送货的被人撞了,来不了了。”
小童一脸愤怒,“我们吉味居今日亏损都该叫她赔钱。”
“她以为赔了钱就能了事了?就是赔了钱,也没法赔你们的时间啊。”涌星呷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