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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生命之花 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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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花(1)

光明历998年十月初,安娜离开维多利亚城。她计划四个月的时间通过马车旅行的方式从克伦威尔向南绕过英兰帝国由商业王朝西一区至东十区再向北回暗夜帝国,她出生的地方。途中特地去祭拜了克罗科尔大帝与康蒂洛芙圣女携手逝去的比斯诺大峡谷。这次驾车的并非黛儿,跟车的西泽也换了人。那两人领了命正率军驻守不会有魔族进攻的维多利亚城。

时至十二月中旬,旅行将末。马车抵达东十区,西大陆版图上治安最差的区域

“小师娘,师傅快回来了吧?”

“嗯,明年两月,如果没有意外。”

车厢里,罗兰用手指逗弄着狐鼠啾啾,脸上却笑得比啾啾还像小狐狸,“亲爱的小师娘,你是希望师傅回来呢还是希望他回不来呀?”

“这还用问,当然希望他回来。”安娜懒洋洋的回答,然后慢悠悠的伸出手掐住罗兰的脸颊,这修尔的好徒弟也不躲,他很清楚躲的下场有多艰辛。“昨夜里鬼鬼祟祟的占卜别以为我不知道,小骗子。”

“哈、哈哈哈!”罗兰装傻蒙混过关。

话到这里,车厢前方隔开驾车人的两块避风性良好的布里钻出一个小脑袋,接着是整个如同草莓蛋糕般香甜诱人的小身子,然后走到她自己靠着车厢角落的位置,一声不响的抱着膝盖蜷缩起身子准备睡觉。若是半年前,安娜一定会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来睡,且不说小妖精蕾瑟有多乖顺,单是她暖烘烘娇嫩嫩的手感在这大冬天已经好得不得了了!可现今,安娜的怀里容不下别人。不是说她心里容不得人,而是单纯的没有这个空间可以让半人高的蕾瑟坐。

罗兰大义凌然的伸出双手,敞开自己的怀抱,小妖精眨了两下眸子,扭头睡去。罗兰攀住窗口,一副超受打击的模样,安娜笑声连连。有罗兰个活宝在,一路上绝不缺少欢快。

将近傍晚,本该熟睡中的蕾瑟伸出小手扯了扯安娜的衣角,安娜了然,“蕾拉,停车吧,又被跟踪了。时间正好,也该吃晚饭了。”

下车的只有安娜,罗兰和蕾瑟留在车厢,蕾拉驾车。三个月来他们都很清楚,每当这种情况下安娜说的吃饭并不是指她自己,而是腹中的小吸血鬼。这场景没什么可观性,或者说不看更有益于身心健康。等了一分钟,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大量烟尘出现在视野内,势必一击冲垮这辆孤郊外的马车以及其中的旅者。在东十区的路上遇到明目张胆的帮匪不是什么新奇事。

“二、四、六、八……四十。”安娜低声数着,“嗯,宝贝,晚饭后给你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吧,虽说是烈焰贤者的个人倾向改编版,不过我喜欢的话你一定也会喜欢。阿里巴巴是谁?……他是个以柴刀为武器的残暴杀手哦!”

“空间……!”

烈焰贤者安德鲁究竟把老实忠厚的樵夫阿里巴巴改编成什么模样了我们不得而知,可以明确的是,安娜的空间领域被制止了。

“荒郊野外的那么饥渴,这令本殿很是为难诶!”

“一个才见面就乱摸良家妇女的男人,果真饥渴的不得了啊!”

夜殿一个公主抱将她搂进怀里,转身,酒红色的领域光芒闪过背后隆隆马蹄声骤然消失了。夜殿对着见到父亲兴奋不已的K道,“宁少勿滥,那种低贱的血液就算用桶喝也不会尽兴。儿子,别听你妈乱说,阿里巴巴可是个老好人……当然,你爸更好!”

此事告一段落。马车继续前进,夜殿抱着安娜飞在空中。第二天旭日东升之时,四十大盗如梦初醒,一个个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掉头回据点埋伏下一批旅人。第四重吸血鬼帝王的灵魂领域岂是他们能明白的东西。

安娜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四个月不来,冥域出事了?”

“嗯。”夜殿淡淡应了句。

“血炼狱被肖嘉镇压了?”

夜殿与她视线交会,然后又转移开,“差不多。”

“不要抱有幻想,没办法救爱德霍滋。”

“哥说父亲也不希望有人救他。”

脑中浮现爱德霍滋的身影,安娜叹了口气,“爱德霍滋有足够自救的力量,只要他想活下去,可惜……你的父亲你明白,我也不多说了。总之伊琉回来前他不会死,如果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唤醒他的求生意志,不,是打破求死意志,什么都好办了。”

“我打算花一年的时候寻找母亲的转世。”

安娜吃了一惊,看他的目光再度改变。几分钟后她轻声道,“尽力而为吧。”

“你呢?”

“嗯?”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冥域忙得一塌糊涂,斯洛斯都快飞断了翅膀,连沙利叶也成为包围血炼狱的一份子,恶魔城重归小冥王麾下,本包围恶魔城的弗朗西斯虽腾出手但一点都没有替小冥王分挑重担的意思,估计整个冥域只有他还能坚持午睡和饭后散步了。游玩西大陆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安娜嘻嘻一笑,“弗朗西斯本就如此。我准备待在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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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殿心情忽然沉重,“……不出来了?”安娜的“不出来”也就意味着她选择死在暗夜帝国。

“嗯,这四个月我玩得挺满足。”

“从来没发现你那么容易满足。”

“呵呵,要说遗憾的话……也不是没有。”安娜伸手一指洛廷方向,“那里,还没去。”

洛廷承载了他俩太多的回忆,夜殿笑了,“安娜小姐,可赏脸与本殿约会?”

“两个人?”

“三个人。”

车厢内,罗兰对狐鼠啾啾嘀咕着,“我想呢,为什么占卜结果是接下去一周小师娘不和我们在一起……”

生命之花(2)

于此同时英兰帝国皇宫里,梅琳正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眼前的女子,“伊芙……以你的身份、外貌、能力、威望,成为英兰帝国皇后有何不好?如此帝国与克伦威尔的边境骚乱也能停止,我们成为亲家国,安安稳稳的共同发展,若克伦威尔受到魔族或者暗夜威胁时帝国能随时出兵解围,你!你倒是说话呀!……好吧,接下去的话本不该我说,但作为朋友不得不说:梵迪斯喜欢你十多年,千真万确!你也老大不小了,29了吧?身为女人不能满脑子打仗打仗的,你也该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唉,你说,梵迪斯有什么不好,你用得着天天给他冷脸看吗?!冷美人也要有个限度!来这里都快四个月了,你连一句话都不说,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生气了!”

哗啦——金属与金属的交击声,伊芙侧身向她伸手,美丽白皙的腕部戴着一副禁魔手铐。不得不说做工非常精致,连一丝一毫会伤到娇嫩肌肤的毛糙缺口都不存在,大小也是仿佛为她量身定做般合适。

“不想做仇人就放我走。”声音异常的冷,并非刻意将声线放低,而是无论怎么勉强都没法表现得稍微欢快一些。伊芙很生气,非常生气,已经怒到连自己的说话态度都无法控制的程度了。决斗战败被擒,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强带至敌国,后又被封住魔法武技,就连学生时代的好友都日日对她进行劝降。

伊芙开口梅琳先是一喜,待大脑反应出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那短短半秒钟后,梅琳唰的站起来,“伊芙!我当你是朋友才这么说!”

“朋友?”伊芙也站了起来,比梅琳高出半个头,“有会让人强嫁给自己男人的朋友?!梅琳,你昏了头了!”

“就因为是朋友我才把最重要的人同你分享!就因为是朋友我才让出自己得之不易的皇后位置!就因为是朋友我才在这里好心劝你!要是别人早就下药拷打了,伊芙!”

“呵!”伊芙怒极反笑,“如果朋友在你心中是这么一回事,把我当‘别人’吧!”

梅琳握住她气得冰凉的双手,让自己的口气尽量轻柔下来,“你开条件,怎样才能答应与梵迪斯完婚?”

“让他在克伦威尔百万国民面前自刎!”

啪——“就算是你也不允许这么说他!”伴随着怒吼声梅琳一巴掌甩在伊芙脸上,可以算失手,她也处在失控的危险线上。

即使梅琳为一点武技都没有学过的魔法师,这一耳光也将伊芙嘴角打出了血。女子的天生娇嫩加上身份特殊自小受众人疼爱从未被打过,伊芙的抗打击能力并不高。这一巴掌使两人都陷入沉默。

用指关节揩去血迹,伊芙回望她,“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

“……是。”

“所以你就毫不犹豫的牺牲我来达成幸福?”

“……伊芙,我这都是为你好……”

“放屁!再敢说一句‘为我好’试试!”

“!!!”梅琳为她气势所压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半开的门外,梵迪斯轻笑,“所以说,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你,伊芙。”作为当事人的他倒一点都不像梅琳这般心急。千辛万苦等待十年才得到,怎么舍得对她用强的。梵迪斯深知伊芙这样集聚美女傲气、贵族骨气与军人硬气的女子只有用柔情好意来化,而梅琳则是他真心好意的对比物。

再一次被爱人利用——心甘情愿。

梅琳暗自深吸了口气紧紧皱着眉,似乎抓到了关键点,她问,“伊芙,男人对你来说是什么?”

“废物。”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即答。就像人活着要呼吸吃饭一样就该如此的态度。

“……那你弟弟呢?”

“半个废物。”与上个问题同样的口气。

“那你父亲呢?!”

“他若不是废物就不会死,采取我的建议宰了查理二世登基他就不会死!”伊芙更加暴怒了。没错,弑君夺权最初就是伊芙的主意,镇国将军克莱尔犹豫甚久才惨遭偷袭毒杀。

梅琳冷静下来,宫廷华袍宽袖里的手已经握上魔杖:有弑君想法的人决不能留在梵迪斯身边!任何会威胁到梵迪斯生命安全的人都不能留!“……伊芙,既然男人都是废物,那为何不干脆自立为王?”

伊芙缓缓抬起眼眸,泛起不该出现在美丽瞳孔内的幽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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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克伦威尔,我说了算!”

这句话足以让梅琳确认,此人不得不除!她刚起杀意,梵迪斯敲了声门示意自己的到来,他向梅琳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梅琳皱眉看看伊芙,又担忧的望向梵迪斯,而后者让她离开的意思更明显了。梅琳施了个礼不甘心的走人。

梵迪斯关上门,走到伊芙身前坐下,两人隔了一臂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亲密。他没有紧紧盯着伊芙,而是悠然望向窗外,以笃定随意的语气道,“看,下雪了。”

给伊芙特别安排的房间非常舒适,风景一级棒,既温暖又能从景观台眺望皇宫美景。可伊芙全然没有这种心情,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国家。克伦威尔没有她虽不至于大乱,却无法与英兰对抗。弟弟还太嫩,完全不是梵迪斯的对手。吉米为人过于光明磊落,凡事力求公平公正,他能做个好国王,但这种被龙族和女人所看好的品质并不适合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国战的好手梵迪斯回头淡淡一笑,“偶尔也放松下,我们一直都太累了……冷吗?”

生命之花(3)

伊芙坐回原位扭过脸,丝毫没有与梵迪斯对话的意思。

梵迪斯并不介意,三个半月他也习惯了伊芙的冰冷态度,反正当年在斯拉达克大酒店初见她时就是被那高傲得难以接近的冰美人姿态所吸引,随后深入追踪调查她的身份事迹,惊喜不断。十年间,心中的爱意愈加沉厚。“昨天,吉米弟弟第二十一次向我提出挑战要夺回你。”他笑,“真是个单纯的国王。”

谁是你吉米弟弟啊!若安娜定会如此反击吧,但伊芙只觉心急如焚,她打心眼里想知道梵迪斯到底有没有接受挑战,接受挑战的话吉米现在情况如何。然梵迪斯却每每故意透露吉米提出挑战的信息,但什么都不告诉她。伊芙单方面认定,若吉米与梵迪斯交手,凶多吉少,毕竟自己都败了,吉米幼时的剑术还是她负责教授训练的呢,伊芙很清楚弟弟的程度。

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节,窗外大片大片的冬之花从天而降,落雪皑皑。伊芙心中又担忧北方冬寒夏烈之地的魔族,她正处于一点情报都得不到,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心中反反复复念着克伦威尔,她甚至开始希望安娜能救她。无论谁来伊芙都会觉得欠一份重大人情,唯独安娜,真正站在同一阶级能理解对方的朋友,和她之间没有欠还这种外人的说法。

但此刻的安娜……很遗憾,并没有和伊芙产生心有灵犀。由于罗兰的恋爱占卜安娜并无打算介入此事。

一下午,梵迪斯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总之绝不提及战事以及如何处置伊芙之类的事。伊芙的忍耐力很不错,毕竟是贵族,从小生活中就不断接受忍耐力的训练,比如说再热的天即使身穿正装礼服都不能当着客人仆人的面喊热,甚至连面上表现出热的感觉都不行。这是练成贵族修养必经的苦难之路,不料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或许因为今天伊芙终于向梅琳开口,到了傍晚,往常梵迪斯离开的时间,他仍没有走!这个冲击令伊芙变得异常烦躁——虽然不像安娜有暴力倾向,但她实在想揍人想得不行!

“蔬菜沙律、甜玉米汤、亚瑟兰式小牛仔肉、红酒煮鸡,甜点是提拉米苏。”并不是大餐,甚至对梵迪斯和伊芙的身份来说这份菜单太过于寒颤了。英兰帝王笑笑,他突然发现自己最近居然变得那么容易笑,“亚瑟兰普通国民的周末家庭套餐。”

一时间伊芙的注意力被吸引得去,没错,亚瑟兰,相较于如今英兰帝国的默默无闻的前身、曾经被圣教欺压的软弱国度。但真正吸引伊芙的却是那五道菜,同样也是克伦威尔普通家庭的菜单,只是提拉米苏会换成克伦威尔小泡芙。伊芙察觉到梵迪斯在用这份菜单向她暗喻什么。

“很像,是不是?无论饮食、文化、艺术、民风还是军事体制,亚瑟兰与克伦威尔都非常接近。”梵迪斯和伊芙的视线首次有了交融点,这样说或许不确切,因为伊芙用的是余光,不过是在看他了。梵迪斯也不卖关子,爽快的道明了他的暗喻,“亚瑟兰与克伦威尔同源,亚瑟兰乃克伦威尔的分支,一个由好战的军阀从没有争霸之心的克伦威尔独立而出的国家。”

如果找到一千年前的西大陆世界版图,便能发现亚瑟兰王国真的与克伦威尔王国贴得很近。亚瑟兰的皇族,也就是那位大军阀的直系子孙,一个个都有着不小的野心。与向往和平自主的克伦威尔不同,扩张国土才是亚瑟兰历代国王的人生信条!不断向东南方侵略,不断向东南方扩张(亚瑟兰北方为克伦威尔,西方为迷雾森林),这种信念扎根在历代国王的血液里、骨髓里。然,并非每一位国王都有与其野心匹配的才能,不断吞并的同时也时有沦失。北方国土在经历千年时光后又独立出几个小国阻挡在克伦威尔王国与亚瑟兰王国之间。老教皇时代的圣教最终在付出沉重的代价将以铁骑为精英主力的亚瑟兰王国收入囊中后收手。于是亚瑟兰王国归属光明盟国,与反圣教的克伦威尔王国彻底断了关联。

说明了历史原因,梵迪斯明显觉得伊芙的态度柔和许多。伊芙的爱国意识和同胞意识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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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梵迪斯勉强可以算个远亲,但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人类最强的国家不是防御见长的克伦威尔,也不是攻击见长的亚瑟兰。”梵迪斯的目光坦然炽烈,说到这份上伊芙能很清楚的理解他的意思了。

犹豫瞬息,伊芙开口,“亚瑟兰想重归母亲的怀抱,克伦威尔不会拒绝。”

突然的,梵迪斯捏住她的下巴,这动作只能用粗暴来形容。“年迈的母亲需由正值壮年的儿子赡养,”他火红色的眼眸彰显出立于万物之上的豹王风采,“当家的,只能是男人!”

刹那间,伊芙心想“这个男人并不讨厌。”是的,他身上有着与吉米截然不同的气息,那种野兽般喜好扩张领土、侵占猎物的本能在血液里流淌着。确确实实是古克伦威尔的子民,与伊芙压抑在恬静表象下的疯狂如出一辙。她站起身,不经意间扬起唇角,猖狂肆意的雷霆之气自金褐色的瞳孔骤然四射。

“一年后的今天,若你能拿下克伦威尔任何一座城镇,我就当着天下人的面嫁于你,不,即使让我给你端茶送水洗衣搓澡什么都行!反之,若你连半座城镇都没拿下,我就当着天下的面收你做养子,至此英兰也由我说了算!”

喀嚓一声,梵迪斯解开了伊芙的手铐,“光明历999年12月12日,必是你我成婚之日!”

生命之花(4)

洛廷。常年冰雪弥漫的地界,一个特产既能拉雪橇又能做靓汤的美味雪山猪的国家。国土小且贫瘠,却名列西大陆十大强国之内。原本有两座标志性的魔法塔,在两年前由于不明原因倒塌了一座,如今只剩圣言巫女缇娜的占卜师魔法塔独自屹立。此时,无论烈焰贤者安德鲁还是准贤者夫人缇娜都身在克伦威尔,也就是说——空塔。

狂风暴雪中,魔法塔下的吸血鬼问躲在他披风里头的女子,“你有钥匙?”

“怎么可能?就算有也不会带在身边,战斗的时候多容易掉!”虽然我们吸血鬼殿下的身子也不怎么暖但总比风雪肆虐的洛廷好一些。穿着厚厚的大衣还觉得冷,安娜叹了口气:前段时间活蹦乱跳过头了吗?身体又开始走下坡路了……

夜殿有些纠结的皱眉,“你不会想破门而入吧?好歹也是缇娜的家……”

“才不是呢!本小姐是这么暴力的人吗?”安娜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与她娇小身材相符的可爱模样,“空间置换!”

略微失重那么十分之一秒,暴风雪已在门外。夜殿扫了眼塔内盘旋而上的阶梯,“灰。半年没人住了吧?”

“啊,是呢!缇娜大美人和爷爷大半年都没回来了,稍微打扫一下吧!”

夜殿很是吃惊,只会乱丢东西的她居然说要打扫,太不可思议了!然,这份不可思议还没有维持到一分钟就被打破,只见安娜素手一指,“把那张椅子给我擦干净!”夜殿有些抽,难不成打扫指的是由他来?事实的确如此,安娜绝没有亲自动手的想法。

在这方面懒性一点不比安娜差的夜殿同样没有要动手打扫的念头,他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抄起安娜就往阶梯上走。这座魔法塔夜殿不是第一次来。缇娜乃夜殿小姨劳丽的徒弟,夜殿中了斯洛斯地狱蝶之毒的初期劳丽就将他安排在这儿休养,虽然不至于知道每一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夜殿对这座魔法塔依然有一定程度的熟悉。

安娜扯了扯对她的“命令”视若罔闻的吸血鬼,“吃什么吃什么?我饿了。”

“等下在塔里找找。”

“别吓我!就算有,放了半年的东西还能吃?!我做了什么事让你怨恨至此吗?!!!”

“有,很多,多到数也数不清。别乱动!再动掉下去了!”夜殿紧了紧手,开始认真的考虑饮食问题:他自己是没关系的,K也没关系,问题就在于安娜。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塔内不存在能够下肚的食物,外边风雪肆虐,没有店铺会在这种天气里还开张,信仰冰雪女神的洛廷也没有教堂之类会发放食物的设施……夜殿想来想去,“亲爱的,我们去蹭饭吧。”

一个提出不靠谱的意见,另一个却欣然接受,“好呀好呀!去哪儿蹭呢?”

“去——”夜殿忽然停下脚步,侧头望向一扇掩着的门,“安娜,我记得这里是……”

“吃饭的地方。啊咧……感觉不对!去看看!”推开门,安娜惊呼出声,“哇啊——!时间静止保鲜的大餐!”她立马从夜殿怀里跳了出来,不成样子的跪在椅子上用手抓了一个小肉丸子,“唔……”从惊喜变成一脸困惑的表情。夜殿倒是很不爽,哼了声,“怎么?有的吃还有问题。”

安娜回过头望向他,“不是修尔做的……”

时间领域保鲜的大餐,却并非出自修尔之手。夜殿也疑了,“你确定?”

“嗯,万分确定。它不甜啊!!!”安娜歪着脑袋,随即轻声自言道,“那个孩子吗?他会做饭?唔……虽然没见过,不过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毕竟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夜殿这才慢悠悠的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若真是修尔做的,他一点品尝兴趣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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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尝了一小口,他道,“马马虎虎,中等偏上。谁做的?我能确定现在塔里除了我们没人。”能让夜殿做出“中等偏上”的评价,这菜肴已经可以放在斯拉达克大酒店做招牌啦。

安娜将嘴巴塞得满满的,模糊不清的回应,“管他谁做的,有的吃就该女神万岁了!我是不相信就我们两个能搞出比这可口的东西……”

夜殿失笑,“你对吃的东西还真是不挑剔。”

“没办法,自小生长在洛廷,穷乡僻野的本就没什么好东西吃。”

“所以才长那么小个?”

“才不是哩!个子小是因为你长脑子的时候我在长脑子,你长身体的时候我还在长脑子!”

“想不想来点小酒?这次带了樱桃酒,香味很不错。”吸血鬼微扬的唇角透出一丝不怀好意。

安娜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了,“不要,今天晚上有事要做,杜绝酒精!”

生命之花(5)

夜殿失望不小。对美食有极高要求的他放下刀叉支着手臂看安娜吃,见儿子的灵魂睡得安稳,心里琢磨起某些绝对不能让K发现的事。他伸出手指揩去安娜脸颊上的小葱花放入嘴里,语气渐渐暧昧起来,“亲爱的,四个月没见可有思念本殿?”

“九月里天天思念你呢!”

“真的?!”某只吸血鬼很是欣喜,刚把餐椅挪过来不料安娜补充了句,“十月开始天气转凉就不思念了……喂!人家吃饭的时候不要捣乱!借由食物产生的怨念可是很恐怖的!”

夜殿突然抢了她的餐具。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结果都一样——吸血鬼殿下今日十分滴猖狂!叉子灵活转了一圈刺入口蘑牛扒上的小口蘑里,夜殿用牙齿衔住蘑菇柄,那神情说得好听是邪魅魅,说的通俗点就是色迷迷,“来~”他向着安娜所在的方向身体前倾。

安娜几乎倾出一脑门汗,这家伙的暗示太明显了!口蘑还怎么吃得下去!“那个……”语言被打断,夜殿又贴近她两分,几乎送到唇边了。安娜向后挪,但这家伙早有准备,手已经破开外衣禁锢住她的腰背。不吃不让走的意思吗?!

欣赏着安娜进退两难的模样,夜殿衔住口蘑说话,口齿不太清却也能把意思听明白,“亲爱的,不要想歪了……”一说话,蘑菇盖就轻轻的在安娜唇上点触摩擦。心里分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身体就是不受控制的敏感起来。夜殿对这个反应很满意,一口吞下口蘑细细品尝起她的唇来,毕竟安娜的身体是他一手开发的,如何做能让她不抗拒并且快速兴奋起来,夜殿对此自信满满。

等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我们的安娜已经睡着了,躺在她身边的夜殿稍微有些诧异:不应该呀!分别四个月后的这一夜才开了头怎么就睡了!吸血鬼殿下低头用恶作剧的手法亲吻她纤细的肩,睡得很熟,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真困了。夜殿望向窗外,洛廷的冬天十分可怕,暴风雪一来就是十多天,除了狂暴的风声和密密厚厚的鹅毛大雪,太阳的光芒一点都看不见,天地漆黑一片,即使是他能见度也不过十米。夜殿算了算时间也就晚上十点左右,才十点!安娜很少比他睡得早、起得晚!

夜殿无奈,替安娜掖好被子后枕着手臂开始思考……相比两三年前他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孩子气的一面也只有和安娜独处时才能看见。冥域里肖嘉认真起来,吸血鬼的日子很不好过。在冥域不好过他们很自然的就想去人界,特别是那些从人界迁徙来的实力偏低的吸血鬼们。但看守冥界通往人界唯一通道“地狱之门”是夜殿的工作,他无法私放同族离开。好在肖嘉宽宏大量并未对吸血鬼赶尽杀绝,只要放下武器归顺的他都不杀不伤,收留在恶魔城里。其实夜殿有仔细思考过,为何肖嘉稍一认真父亲爱德霍滋率领的吸血鬼大军就频频溃败,其原因只有一个人——哥哥苏维。

爱德霍滋有个坏习惯,说话最多说一半,很多时候甚至给个眼神让助手自己理解。再加之这人又总是翻手云覆手雨瞬息万变的,苏维离开就没人能跟上他的节奏了。爱德霍滋的才能和心境与他人相差太远,普通人怎么可能理解他!那些高层吸血鬼们又不敢摆明问爱德霍滋,“帝王大人,请问您刚才一抬手是嘛意思?”所以,最终导致爱德霍滋的指令无法准确及时的传达给作战部队。小冥王肖嘉又通过苏维摸清了吸血鬼的具体战力和兵力部署,并且采取铁血与怀柔相济的政策,对症下药后什么疑难杂症都不成问题了。

接着,夜殿又想了有关寻找母亲转世的事。他回忆起提此事时安娜的表情,惊诧、一瞬的失落、沉默、最终浅笑支持。随后一年的时间难道她潜意识里希望自己陪在身边吗?不,这不现实,此刻还能躺在这儿就因为那个男人身在神界。只要他归来,连见上安娜一面都不可能了吧?

一年。还有一年。只有一年。

为何面对死亡她会如此平静,因为“为孩子而死”吗?母亲的心情身为男人的夜殿无法理解,或许在他将K抱到手既要承担父亲的责任又要承担母亲的责任后才能顿悟,但此刻的他对此没有实感。家人的羁绊,家族的羁绊,如今在他心里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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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维、爱德霍滋都位于同一顶点,但K出生后这个秩序又将重新排列,同样,现在的夜殿对此没有实感。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K醒了,夜殿首次通过吸血鬼帝王四重领域与K的灵魂零距离接触。

生命之花(6)

<爹地~抱抱咩~>小家伙张口就撒娇,夜殿被他这声叫得骨头都酥了。

夜殿的灵魂抱起K的灵魂。这只是一种象征意识,并没有真实手感。灵魂交流说白了就类似于意识交流,给双方留下的只有记忆。即使安娜上百次的亲吻K的小脸蛋,K也没有被亲吻的实感,只留下“母亲非常愿意亲吻他”这一种感觉。

<爹地~~K要吃饭咩~~~>小吸血鬼蹭着他爸的胸口,一副可爱到天上没有地上独此一只的模样。

喂K就必须咬安娜,夜殿同儿子解释,<稍微忍一忍,等你妈咪醒来就开饭。>在安娜心中K比夜殿重要,而在夜殿的心中安娜比K重要,这是未经历怀胎艰辛的父亲和与孩子一体生存的母亲之间的区别。

K嘟起嘴,然后乖乖点了点头,<爹地,K很幸福咩~~>

<幸福?>夜殿惊诧,就算K的灵魂意识比一般孩子形成得早,两岁不到的他就理解幸福的含义了?这可是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幸福!幸福咩~~爹地妈咪和K,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咩~~~>见夜殿愣愣的,小吸血鬼歪着脑袋,<唔……妈咪是这么告诉K的呀……到一个远远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爹地妈咪和K一起,在一张大床上睡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间屋子里生活,这就叫“幸福”。妈咪说得不对吗?>

刹那间,夜殿只觉得鼻子发酸,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到来?世人所谓的“永远”之中会有这么一天吗?原来她一直在渴望着不可能的幸福……而自己,该如何回答K的提问。

告诉他事实?不行,K还太小,若理解了母亲必须因自己而亡,他的一生都将背负着对安娜的愧疚感,甚至罪恶感;肯定安娜的话,告诉他这不可能实现的生活就是幸福?那K的未来无幸福可言,一出生便失去母亲的他或许永远也学不会幸福的微笑;否定掉安娜的言论,教K重新定义幸福?夜殿认为安娜的言论就是“最”幸福。

K的问题很难回答,一不小心便会左右他未来的发展。

<每一个人的幸福都不相同。妈咪说的就是妈咪的幸福,深空的幸福需要深空自己发掘。>深思熟虑过后夜殿这样回答了儿子的提问。不同于安娜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人,不同于安娜对既存事物是非好坏利弊明晰的分辨理论,夜殿的优柔,夜殿的寡断,能使他得出最温和无害的答案。

K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理解,但他把这句话记下了。<爹地,你答应给K讲故事的咩~~>

夜殿笑,<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

<嗯嗯!就是那个柴刀杀手大叔的故事!>

夜殿大惊,<不是跟你说了,阿里巴巴不是杀手,更不是柴刀杀手!你妈咪逗你玩呢!听爹地讲真正的故事,先介绍下出场人物:阿里巴巴,一个老实忠厚的樵夫。马尔基娜,很正点的女仆……>

<爹地,正点是什么意思咩?>

<正点就是*%#@¥……>

另一种意义上不适合儿童听讲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直到早晨安娜醒来夜殿还在滔滔不绝,而K听得小脸通红,一副跃跃欲试超级兴奋的模样。安娜听得那是相当诧异,“唔……?唔唔唔???为什么要花上三十分钟描绘兔子公主赛前沐浴?而且到现在还没洗完!这个故事不应该是乌龟王子在马拉松比赛中暗杀了兔子公主勇夺冠军吗?”

夜殿更加诧异:为了逗儿子玩自己改编得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安德鲁居然这么编故事骗幼时的安娜!而安娜至今还深信不移!在意外的地方惊现单纯点……

安娜倒并不在意故事究竟如何,原因无他,儿子喊饿呢。别的事情都靠后站!她坐起身来撩开颈侧长发,轻声唤他,“夜。”

琢磨着故事的夜殿回过神,却见她做出在吸血鬼眼里最撩人的姿势之一,当下心中荡漾。但儿子的灵魂正睁大酒红色的眼眸盯着他们,夜殿轻哼了声,<儿子,吃完睡觉。不听话的小孩儿关鸟笼里!>

K一哆嗦,他刚听了夜殿由自己被安德鲁关鸟笼里的悲惨经历改编的恐怖故事,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夜殿甚是满意,将尖牙轻轻刺入安娜的颈动脉,缓慢注入儿子所需要的养分,与此同时又开始用手挑逗安娜,却被安娜一掌拍开,“认真点!要是K消化不良我杀了你!”

小吸血鬼咯咯偷笑。

这是一颗正在努力发芽的生命种子。一年之后,这颗小苗苗应该穿过土壤亲身感受月光的温度。但事实是,他漫长的生命中首次感受到的温度乃——母亲滚烫的血液,以及,死亡的冰冷。

生命之花(7)

“每年的这个时节总有一种被困在塔里的感觉。”赤脚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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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贴住玻璃窗,面对窗外肆虐的暴风雪安娜如此说道,“这种时候如果没人陪,就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正因如此,所以才怕孤独,才怕在迷宫里走失。

夜殿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摩挲。安娜很少和他说自己的感受,以前绝口不提,今年开始才渐渐说起来。夜殿发现,安娜在改变。他曾以为坚强到强悍的她,是伪装,是无奈,是悲伤。他收紧了手臂,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夜……”安娜失笑,手掌轻轻搭在他手臂上,“我又不会逃走,不用这样。不然在被暴风雪困住之前就被你困住了!”

夜殿连忙松开手臂。他看不见、亦不曾想过安娜脸上会有失望。

对肖嘉,伊琉就是这种感觉吗?安娜想,夜殿和肖嘉都过于顾虑女人的感受,顾虑太多反倒与正确答案产生偏差。伊琉是希望肖嘉放任她、给她自由吗?——不是。修尔的个人主义、修尔的自私自利、修尔的霸道强硬令他完美的理解了伊琉所需:困住她!禁锢她!限制她!

修尔给她选择,但这些个选择是他排除一切对自己不利因素后才提供的选项。伊琉能挑拣餐后点心,但她不能挑拣情人;伊琉能挑拣杀戮对象,但她不能挑拣拯救对象。修尔对安娜亦是如此,他知道安娜对混血精灵澈抱有非同一般的疼爱,虽然完全与情爱无关他也及时抹消了这个选项。对此安娜生气了吗?——没有。

只因她一句话夜殿就松手了,安娜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夜殿喜欢粘她,只要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他就喜欢与她肌肤相贴,人多的时候拉个手,独处时就像此刻,竟可能增大接触面积的搂着她。绝大多数时候安娜不反感这种粘意,但是不够,远远不够,这如同蚕丝般没有牢度的粘意。只要她稍做挣扎,略微反抗,夜殿就克制自身放弃了——出于不想强迫她的理由。

与肖嘉无二般,给所爱的人最大限度的自由。放任她远走,即使与别的男人,只要那是她自愿的。

宽厚?理智?大度?真是些不错的美德!不错到伊琉死了,安娜也要死了。

——如果你强行将我绑走,囚禁在与世隔绝的小岛。

——我会反抗,这是身为女子的矜持。

——我会微笑,这是身为女子的幸福。

“弄痛你了吗?怎不说话了。”夜殿用酒红色的眼眸看着她,道不尽的温柔。

“不,没有。”安娜回以一笑,“干活吧!昨天晚上的份今天一起完成,时间不宽裕呢。”

昨晚耽误安娜工作时间的罪魁祸首一点歉意都没有,跟着安娜走到书桌旁,先一步坐在书桌椅上拍拍自己的腿,“来,坐这里。”

这间房间本就是安娜的,虽然长久不住,但找起东西来还是很方便。有一种人房间是乱,但她什么东西都找得到!信纸、信封、墨水、笔,安娜准备齐了用物坐下,“写信哟!我想想……伊芙一份,索菲琳吉米一份,索菲娅费雷罗一份,利洛一份,弗拉里校长一份,爷爷一份,缇娜大美人一份,唔……不知道囚因的白骨公主朵芙贝莉丝还好吗?也给她捎一份吧!还有远在撒梅尔小岛的触手拉奇以及小梦魇乔·克莉丝汀娜也要一份……如今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就这些了,总共几份?”

“九。”夜殿疑惑,“多数人不都有通讯石么,还大费周章的写信做什么?西大陆混乱至此,信都不一定能送到。”

“没关系,有些东西必须用信传递才有感觉。送信的事我会拜托蕾瑟的,那孩子非常可靠。”

夜殿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提醒,“要说不在暗夜帝国的人界朋友,那个混血小精灵不算吗?”

“他不需要,我要说的事情他知道。”

夜殿忍住好奇心没有询问是什么事,毕竟他决定不干涉安娜的事务。怀里搂着温软的人儿,夜殿侧头盯着壁炉出神,耳边似乎响起小水壶里茶水沸腾的噗噗声。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回到十六年前被小安娜所救苏醒后睡的那间小屋。屋子里只有一张一个成年人睡稍嫌小的床、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壁炉里木柴噼啪作响,把木壁映得黄彤彤的,铁架上的小茶壶噗噗冒着烟。床上铺着白布单,重伤的他身上盖的白棉被粗劣且洁净。

家的温暖。

买下那块土地扩建成酒吧,酒吧后门连通小屋,和K一起安居在那儿。夜殿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喜欢洛廷。

“死后,带我回来。”安娜忽然道。

夜殿想象不出她的表情,轻声允应,“嗯。”

无意中扫到一眼,他震住。安娜在写自己的死亡告知书,落款为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

生命之花(8)

“完成!”将最后一张信纸塞入信封封口,她以一件大事落成的轻松语气欢呼。夜殿盯着她落笔,每一个字母都丁点没有犹豫,不同的收信人,相同的内容,她亲手执笔。夜殿说不出话来,即使到光明历999年12月31日她都未满23周岁呀!

“为、为什么……”夜殿颤抖着唇。她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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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异于为自己买棺木,为自己刻墓碑。

“没为什么啊,只是想亲手做。都是我所感激、所爱的人呢!”半点压力都找不到的语气,这样反叫夜殿感觉恐怖,两人内心强度完全不在同一阶层。安娜在他脸颊给予安慰一吻,“什么时候了?”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风声呼啸,从早到晚都是如此。夜殿仿佛耗尽气力靠住椅背,“下午五点左右。”

安娜点了点头,弯起眼眸不怀好意的笑,“蹭饭去吧!人家想吃煎小猪排,唔……村里菲特尔婶婶做这个最好吃了!呐呐,去抓只雪山猪吧!我在菲特尔婶婶家里等你,记得吗,就是你养伤时的那间小木屋!”

夜殿看了眼窗外,这天气去哪里抓雪山猪?!“记得,”他道,然后一件件捡起安娜乱丢的衣服,“穿好了再走。”

“嗯!”

二十分钟后山脚下的小屋内,一身朴质棉衣的寡妇菲特尔惊喜万分的迎接了安娜,她不可置信的捂住嘴,“我的神啊!安娜!是安娜对吗?!亲爱的,亲爱的,”她一次又一次吻她的脸颊,“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的神啊,可想死菲特尔婶婶了!”两人坐定,菲特尔才问安娜,“7个月了吧?一转眼我们的小安娜都要做母亲了!冰雪女神福佑,好人有好报,母子平安哪!”

安娜仅是开心的笑,“菲特尔婶婶,村里的大家还好吗?”

“很好,都很好,这几年听说外边动荡,但洛廷有两位守护者保护一切安好。商人来了许多!现在暴风雪大着,等风雪停了你一定得去镇上瞧瞧,开了好多好多店铺!吉尔丽的小儿子杰瑞,前些年被个旅行商人看中收去做徒弟,过年时他开张了我们镇上第一家水果店!还有$&%#……邻村的*¥@&*……就去年¥&@%……可惜的是,隔壁的老克汉姆去年冬天去世了,活到80多岁他也够本儿啦!”菲特尔一拍脑袋,“哎呀!你瞧,我兴奋得把吃饭时间都忘了!刚才在炉灶边准备到一半,鬼天气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就去热热端来!”

“菲特尔婶婶,”安娜笑得可爱,“人家想吃你做的煎小猪排!”

菲特尔习惯性的用围裙抹着手有些困扰,“这得用新鲜的雪山猪排肉做才好吃,现在家里只有过冬存的肉肠……”

“没关系没关系,有人去抓新鲜的了!菲特尔婶婶只要准备好香喷喷的料理它就成啦!”

“这鬼天气,谁还能抓到那些个狡猾的雪山猪?!”普通人的菲特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未来冥界吸血鬼一族的至高者会用什么方法在暴风雪中抓小猪,就是她这一犹豫,敲门声响起。开门见到夜殿的一瞬间,她惊叫起来,“哎呀!哎呀!是你!真的是你啊!我就和老克汉姆那个死鬼用一根香肠打赌你们两个会成为一对!他居然没有看到这一天,让他年轻的时候对漂亮女孩儿吹口哨!来来来,别站在门口,进来,安娜在里屋!雪山猪放这儿,我来料理它!”说罢,菲特尔从灶上操起一把刀从夜殿手里接过小猪。

夜殿被她如同火山般的热情一扑,连忙道,“打扰了,夫人!”

吃饭的时候老妇人开心的问东问西,有些问题还挺敏锐,比方说,“你们什么时候完婚的呀?咋都不叫婶婶!”

夜殿很给面子的吃着味道并不咋地的小猪排,一直没吱声。安娜笑笑,“没呢,婚礼就一个仪式,不准备弄。”

“这孩子!那现在有定居的地方了吗?还准备住洛廷吗?”

夜殿放下刀叉,忽然插入,“等孩子出世就定居在洛廷。”

安娜用余光瞄他,他脸上的表情优雅温柔又带点认真。菲特尔慎重的点点头,“嗯,洛廷好,人人都说洛廷有发展潜力呢!对了,你们可有选定住所?开春我准备迁到镇上去,老了,腿脚不怎么利索,住在镇上买东西方便。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栋小屋就给你们吧,算是婶婶的一点心意,这里对你们而言也是意义非凡的屋子不是吗?”

安娜刚想开口“怎么可以!”但夜殿先一步道了谢,“感谢您夫人,我和安娜就收下了,我会珍惜这间屋子。”夜殿给了安娜一个眼神,她从中看出夜殿已下定决心照顾菲特尔一辈子。真诚对待每一位女性,无论老幼美丑穷富。

既然夜殿下定决心安娜也就跟着谢过。一栋小破屋其实并不值钱,特别是地广人稀的洛廷小村。餐后夜殿把自己的打算同安娜说,安娜只是笑着回应他,“就按你喜欢的做吧!”

愉快又轻松的生活维持到第七天夜里安娜在睡梦中被特别的气息唤醒,她瞬间寒了脸。

生命之花(9)

身边的人一动夜殿就惊醒了,他以前明明是那么好睡。黑暗中,吸血鬼看见安娜静静穿衣,最后顺手带走了闲置在床头柜数日的匕首,并非“十息”,而是他贴身带来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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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禁忌森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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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篝火边的罗兰身前悬浮着十来张塔罗牌。他看了半天,终是愤愤一跺脚,“丫丫的,又是一片混乱!谁又在那里扰乱时空呢!”

马车中,蜷缩在蕾拉怀里睡觉的蕾瑟睁开眼眸:又来了,这是今年的第几次了?与这个时空的违和感太强烈了,强烈到令蕾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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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塔内的石阶楼梯往下走,仿佛就要凭空消失般安娜的身体愈渐透明,在餐室门外停住脚步,房间内传来不满的抱怨声,“真慢!真慢!慢死了你这家伙!”门自动打开,一名只能用“十全的美丽”来形容的女子交叠着双腿坐在餐桌上,半透明的身体只能增添她的神秘感。

超过一米七的高挑个子,身材虽与清瘦无关,却也不显丰腴。与安娜几乎相同的脸蛋,脖颈纤细莹白、双肩紧实圆润、锁骨精致撩人。长年动武使得周身曲线和身材比例甚佳,特别是高开叉裙摆下半遮半露出的一双性感修长的美腿,充分显示出成熟女子的妩媚。她一手灵活的玩弄着梭刃,一手指住安娜的鼻尖,“太慢!竟然让伊琉大人等了那么久!切腹!给本大人切腹谢恩啊!”

凝视大声嚷嚷的伊琉,安娜看出她实在心情愉悦,冷冷开口,“又来做什么?”

伊琉从桌上一跃而下,“喂喂,别这样,几个小时前我可是玩了个超级有趣的东西!你瞧你瞧!”她转了个圈,炫耀她染血的裙摆,“本来还能早点来,但要从小男人眼皮底下逃出来还真不容易哩!最近肖嘉哥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和修尔联手把我看得牢牢的,今天早上溜出去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伊琉兴趣来了谁也拦不住,安娜不禁叹气,坐在餐椅上抗议,“你干嘛每次一兴奋都要特地跑过来和我说?!你……!”

“不许插嘴,听伊琉大人说!”伊琉一脚踢飞椅子打断安娜的话。木制餐椅在墙上撞了个粉碎,还是伊琉脚下留情的结果,不然魔法塔就穿了。“这次是吸血鬼哟,一天之内居然给我碰到两只好可爱好可爱的吸血鬼耶!Wahoo!创神爷爷我爱你!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呢?”半透明状的安娜有气无力的趴在椅背上,“这次又把玩具肢解了还是怎么了……”

“尝了一下吸血鬼的心脏。”伊琉伸出舌头,恶魔的笑容,“湿湿的,腥腥的,滑滑的,稍微有点温凉,但是还在跳动的感觉真不错!”

安娜皱眉,“你用……舌头舔了?”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你有更好玩的方法么?”伊琉可爱的摊开手,笑容里毫无杂质,纯粹的愉悦。或许幼时保姆是妖猫多萝西的原因,碰到感兴趣的东西伊琉第一反应便是用舌头舔舐,第一次看见修尔的血时她也是这般反应。

“然后呢……”安娜很不耐烦,她只希望伊琉尽早说完,这是让她回去的唯一方法。无论妖精的翅膀,亡灵法师的骨头,还是魔兽的晶核,伊琉早就玩了个遍,吸血鬼始祖德古拉不在的未来,她玩起吸血鬼的心脏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伊琉捧起安娜兴趣怏怏的脸,带着极大的期待欣赏她的表情,“暗夜历187年,夏初。人界,洛廷,一间酒吧内,一只成年男性吸血鬼,一只小正太吸血鬼……”于280岁成年的吸血鬼来说,187岁相当于人类12岁左右的少年。伊琉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然,话语不停,“且先不说吸血鬼的心脏舔来是什么滋味,起码,他残留在口腔里的苹果酒尝起来很不错。吸血鬼的舌头,意外的凉呢!”

咻的一声,匕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闪光直刺伊琉心脏。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时刻,伊琉伸手抵在她额间。匕首划空了。并非安娜的速度和力度不够,而是输在更基础的地方——她手臂的长度再加上匕首的长度,仍然不及伊琉徒手。十五厘米的身高差距犹如无法逾越的鸿沟,令安娜与伊琉对战的胜率为零。

伊琉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滑到下巴,盈满恶意的笑颜。

“小家伙目睹了全程。”她道,“你的遗物,真让人——兴奋不已!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伊琉大笑,笑到蹲在地上眼角流泪,“杰作!这次可是最高杰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玩得那么尽兴的机会真是太少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肚子都痛了!!!哈、哈哈哈……畅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次再找更有趣的吧~”

安娜静静看着她大笑,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死寂。

金色时间领域与黑色空间领域形成的漩涡再度出现,伊琉惋惜的叹道,“诶……那么快时间就到了,还真是不想走呢,你明明是最好玩的……嘛,算了,机会有的是!不允许自杀哟!~”

咚的一声,安娜瘫坐在地上。

生命之花(10)

安娜上方五十米的位置,夜殿靠在床头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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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同样漆黑一片的窗外。他估摸着时间,安娜离开十五分钟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认为自己不应当去寻,但是心脏部位一阵阵发悸。安娜离开的蹊跷。她带了武器,而且特意没有拿枕下的“末世缘”或者扔在地上的一套“十息”,既然判断有战斗的可能,没有理由放弃惯用的武器去选择一把用起来会手生的。

以防万一?夜殿这般想到,随后摇了摇头。不会,她不会拿K的命冒险,若要战斗必定会以护己为首要目的,即使丢脸的不战而逃。又过了五分钟,夜殿放弃思考。这不是他的强项,没必要勉强自己。但是心悸的感觉并没有消退。他能确定安娜并未离开魔法塔,也没有外人进入魔法塔,塔内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气息。百思不得其解,他决定再等五分钟!

听到石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安娜才像个有生命之人恢复了呼吸,她费力的将匕首反握拢在衣袖里。盘旋的楼梯上传来夜殿的声音,“安娜。”他在门外十步距离的地方就唤了她第一声,这是一种回避。

隐含焦急的声音回荡在塔楼,如同冬末的雪花轻轻摇曳、渐渐消失。安娜侧头望向屋门,大敞开着。被伊琉诱惑与她接吻,然后被挖出心脏舔舐,同时K在现场目睹全程,这就是即将出现在她视野里的男人的结局吗?安娜不敢想象。她所孕育的希望在伊琉面前就像脆弱的肥皂泡泡,经不起轻轻一戳。

“安娜?”他唤了第二声,安娜依旧没有应答。她张了嘴,却没力气发出声音,脑海里是被母亲的鲜血染红的婴儿K,以及被父亲的鲜血染红的少年K。这无辜的孩子,该让他以何种理由活下去?

“安娜!”夜殿看见瘫坐在地上的人,连忙将她抱起来,“怎么了?!”他上上下下的用眼睛扫视用手触摸来确认母子安全。他发现她浑身冰冷,精神状态极差,更重要的是眼神——濒临绝望。毫无疑问,枯萎了,凋零了。夜殿惊得魂飞魄散,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在半小时内令她颓废至此?!

安娜的目光没有聚焦点,飘渺如同烟霭,“刚刚,我杀了你。”

“啊?!”

如果怀着与伊琉同归于尽的信念,安娜可以杀了伊琉改变未来,但她为了保命、为了K而在最后关头收手。她放弃了改变夜殿未来的机会。

“夜。”她模模糊糊的说,“死在她手上还是死在我手上吧,我想亲手送你最后一程。”

夜殿终于听出些端倪,但仍不明白。突然地,湿嗒嗒黏糊糊的杀气如同冬雾包围了他。匕首攻击要害。伊琉走后到此刻的虚脱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击而蓄力。但是,没有溢出血腥味。她费劲的眯着眼眸,浑浑噩噩的确认情况,但在确定之前被夜殿从背后硬夺了武器。安娜完全不在战斗状态,杀气的浓度不够,夺命的决心不够,自身的精神状态更不用说,比在梦中还差劲。

夜殿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打击,却听见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沉重,晦暗,不可抑制。她掩面而泣,哭得痛彻心扉,仿佛要把一世的苦难都用泪水淹没,连同自身。夜殿揽住她像融化了的烛油般下坠的身体,两人一起跌坐在石阶上。他茫然得哑口无言,又惊恐得手足无措,她的高傲竟然瞬间轰塌,碎得不值一文。

片刻后,他无声的笑:终于肯在自己面前放声哭泣了。他屈起手指替她抹泪,一抹一串,源源不断的泪水涌下来,他轻柔的、含着怜惜与疼爱,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同样的动作。

情人久别相见,站在隔着五格阶梯的位置上最为幸福;假期将临,放假前最后一日工作结束的时候最为愉快;与故友相约,在他打响门铃的时刻最为喜悦。于安娜而言,她正处在苦难已尽翘首企盼希望的当口,心中的幸福正在积聚,一点一滴,一丝一毫,即使慢,但她有构建美好幻想的空间。现在一切都毁了,她最后的希望,最大的希望,最美的希望,被伊琉轻而易举的破坏了。

安娜是了解伊琉的。她并非出于什么特别的目的,仅是一时兴趣。她相信伊琉遇到未来的夜殿和K只是偶然,但这个偶然却让她痛到几乎失去知觉。肖嘉在隔绝伊琉和夜殿,修尔也在这么做,但悲剧还是会发生。安娜在心中呐喊:难道这也是命运吗?为什么善良的他要遭受此等命运呢?好人不是有好报吗?自己杀孽过重,可K是无辜清白的,为何连同他也要遭受惩罚?!

她哭得眼前发黑,险些晕倒在夜殿肩头,磕碰刹那间的疼痛使她意识到自己是准妈妈,情绪激烈会影响到宝宝的生长。然后迅速止住泪水。她靠在夜殿肩头试着调整呼吸,但是好累,累得她睁不开眼睛,想一觉睡过去。但这不被允许。

“对不起。”她轻声道,带着浓重的鼻音。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夜殿轻轻顺抚她的背。

“……不能。”她摇了摇头,但一动就头痛欲裂,然后放弃了。“夜,你说未来能由此刻改变吗?”

夜殿稍微想了想,“不能,否则占卜师就全成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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