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看见,只是渐渐不能思考了,原来人死之后,还残存着片刻的意识,大概是供人悔过用的,悔过之后,下一辈子便能更通透些,少一些孽障,阿尼陀佛,阿弥陀佛啊。他努力把碎片般飞过的记忆拼凑成一幅画,却有点想不起皇上的样子了,真是老糊涂了,还有暗卫营的孩子们,也渐渐淡去了,他曾无数次地操纵他们的生死,可是扪心自问,没有一次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烛花轻闪,他想了那么多,其实只是一瞬,现在轮到他死了,老师笑笑,终于生出一点私心,他想摸摸赵水簪的脸颊,就像摸摸他家那个摇头晃脑的小孙女。
孙女啊,若败了,就做个普通人吧。
他不期望赵水簪能明白他的想法,只希望她不要忘记刚才的嘱托。关于继任者,他早就安排好了两个人选,若胜了,就交给快锋,若败了……若败了就交给白尊。
“匕首交给白尊啊。”
水簪捏紧袖中的匕首,我一定会交给他。
烛光褪去,黑暗如潮水一样袭来,赵水簪摸摸脸颊,不知泪为何物。
世子
雨水连成细线,落入赵水簪手心里。她分开手指,等水漏得只剩一层薄薄的水珠,才抬起指尖,在眼皮上点了几下。
水是温热的,和她的汗珠融在一起。这里白天闷热,到了夜晚,特别是雨夜就更加闷了。她平时经常守夜,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困倦,大脑蒙蒙的,不知在想着什么,也许是空气憋闷的缘故,也许是自己失血过多,已经不能正常思考的缘故。
赵水簪咬着牙,二指并拢,顺着手腕,将刚才已经封紧的穴道又往深处推了一分,一时间手臂青紫,渐渐失去知觉。
“水簪。”陛下坐在黑暗里,像一尊沉默寡言的石像,看见这一幕,终于轻声问道:“你冷不冷?”
赵水簪摇头道:“不冷,天就要亮了,很快就会有人来。”
她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又默默清了清,低声说:“陛下,天就要亮了,好歹歇一歇。”
“不必了。”陛下一直背着手,不让她看见自己受伤的右臂,但是赵水簪还是从让人不安的血腥之气中嗅到什么。
他们已经困了半日,再坚持一会就是天明了。这里既然有石床,又能接到雨水,还背对着谨身殿的龙椅,安排的这么周详,不像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