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书因坐在床边,把那瓷瓶里温了的桑葚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天冷,外婆温了点桑葚酒,要不要尝点。”
许知恙咬着唇,想了想,点头说声好。
三杯下肚,许知恙觉得肚子有点热热的。
自酿的桑葚酒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大。
许知恙盯着那个勾着丝的酒樽暗自出着神。
连书因摸了摸她的头,又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有些瘦削的小脸,问道:“囡囡是不是有心事啊。”
许知恙捏着小杯子的手抖了下,被连书因一句话问懵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外婆猜对了。”
连书因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等她回答,就已经做出了判断。
小女孩的心思最好猜,喜欢不喜欢,一句话就全都写在脸上。
连书因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囡囡长大了,有小心思很正常,能不能和外婆说,是什么事啊。”
卧室暖黄的柔光自头顶而来,安静而温暖,氛围刚刚好,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打开心扉。
许知恙摇头:“没什么,就是换了新的学习环境,有些不太适应,”许知恙捏着杯子的手垂下,眼睫低低,声音也小得近乎呢喃,“认识了一些新的人。”
“是有喜欢的人了?”
许知恙心头猛地一怔,有些被戳穿心事的窘迫。
“外婆,怎么知道?”她有些好奇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小声问了句。
“外婆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连书因拍了拍伏在膝上,少女的背,安慰道,“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很幸福但是又很酸涩的体验,你这个年纪,就该是这样的。”
其实从许知恙进门的那一刻,她就看出来,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虽然会笑,但是却不是真心的。
心里压着事,藏不住。
也骗不过她。
连书因叹了口气:“恙恙,你妈妈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她不懂得照顾你的情绪,我一直觉得她随了你外公的性子,固执己见,从来不在意别人。”
“所以,恙恙,不要怪你妈妈,是外婆没教好她。”
许知恙点头,也说:“我不会怪她,外婆也不要怪她。”
这一晚,连书因和许知恙说了很多,她也想开了很多。
在南城生活的这段时间,许知恙尝试着让自己彻底的放松下来。
书房有很多的古籍和名著,她每天除了吃饭,看看书,帮着外婆晒蚕丝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
偶尔在院里晒太阳,逗逗橘猫,日子也过得很充实。
农历二十八那天,周清茹打了电话过来,问许知恙什么时候回明城,连书因舍不得她,说是过完年初二再走,周清茹有些不乐意,但是许知恙也想待在南城,她没办法,只好应下。
除夕那晚,许知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到巷口那边去看烟花,沿着巷子走出来,家家户户都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喜气洋洋的,倒是衬得她孤家寡人,格格不入。
许知恙自嘲笑了下,走到人工湖那边,看着对岸市区像不要钱一样打着烟花。
突然“砰”的一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头顶炸开,绚丽非凡。
许知恙仰着头,看着被烟花点亮的半边天空,她唇角往上牵了牵,很轻地开口。
“新年快乐。”
......
初二那天,周清茹来了一趟,接许知恙回去明城。
回到家还有些早,许知恙本着碰碰运气的心态绕到春光路那边,结果那家音乐机构竟然还开着。
许知恙突然想起来老师说他不回家过年。
她拉了拉冷帽,小心地推了开门。
门没有关,老师正在擦着那架三家钢琴,见她过来,还有些意外。
“老师新年快乐。”许知恙弯着眸,笑了笑。
他擦拭的动作一顿,回了句新年快乐。
虽然许知恙叫他老师,但他却很年轻,比许知恙大不了两三岁,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姓周单名一个濯字。
周濯问她:“大年初二怎么不去走亲戚,倒是到我这来了。”
许知恙有些犹豫,支支吾吾才开口:“我就是,顺路,看着门开着,才进来的。”
周濯看见她猛地想起什么事,放下干布,走到一侧的柜台,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
“对了,你上次叫我转交给陈恙的药,上次之后他就没来过了,现在,可能这药他也用不到了。”
许知恙微微愣了下。
他没再来过了。
从音乐机构出来之后,她勾着那一袋感冒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
明城的年味很足,商场的巨型led大屏都在滚动播报新春贺词,就连人行道旁的树都挂上了红灯笼。
她低头踢着人行道上的小石子,晃着那一袋完好如初的感冒药,忽地就叹了口气。
刚想把药扔进垃圾桶,一转身的功夫。
就看见马路对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男生。
半个月没见,他好像瘦了不少,陈恙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身形笔直,插着兜从一辆黑色的轿车上下来,头颈低垂着,神色冷淡。
他侧着身和人说着什么,微微点头,面前的人绕过他进了车里,没了阻隔,许知恙能清晰的看见男生冷白肤色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