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元起,无需保证人,即刻到账”
安藤不是好脾气的人,见少女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明白,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催促道:“需要吗?”
忧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名片,怔忡半晌,才将“融资”两个字的读音和意思联系到一起,也意识到男人说的是:要不要问他借钱。
太搞笑了。
她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这个世界上烂人的浓度实在是太高,随便撞到一个人就是吃人血馒头的高利贷。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受的罪,以及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这一切忧先前对安藤的感激和些许好感顿时荡然无存,抬眸冷道:“谢谢,不需要。”
说完,她当着安藤的面,泄愤似的把那张黑色的硬纸片撕了个粉碎,丢进垃圾桶。
不知道是被少女恶劣的态度还是眼里明显的厌恶刺激到,安藤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攥紧拳,狠狠踹翻了路旁的垃圾桶。
——咣当。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深夜的街道。
但少女漠然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满岛忧整晚都没敢回家。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从池袋晃荡到板桥,终于找到一家便利店歇下。店长大叔好心分了她一个过期了的饭团,又给她打了杯热牛奶,她饿到痉挛的肠胃才逐渐缓解。
又在便利店的餐桌上小眯了一会,等到天色渐亮,她才敢悄悄回去冲了个澡,翻出家里藏着的仅剩的两万块钱去了学校。
……
“满岛同学!” 班主任见忧一直在神游天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将志向调查表推到她面前,恨铁不成钢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上课老在睡觉,调查表不好好填,考试也交白卷……你之前的偏差值可是有六十,这个成绩要是努把力,可以上很好的公立大学啊!”
忧自始至终都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察觉到老师在生气,才肯拿起桌上那张纸。但她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重新放下。
将来希望的职业? 摊上这样的父母,她还有将来吗?不被抓去挖眼割肾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指望有学上?
少女打了个呵欠,把手插进连帽衫的口袋,盯着面前的年轻老师,语气散漫:“佐渡老师,你家里很有钱吧?毕竟是早稻田毕业的。”
佐渡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短发清爽,文质彬彬,还戴了副眼镜。他家境确实不错,听到忧的问题,愣了几秒,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还好……?”
“……真羡慕啊。” 忧嘴角勾了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突然起身,凑到老师面前,几乎贴着他的鼻子。
“与其说进路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如晚上我们去哪玩吧?或者我去老师家过夜也可以哦。”
“欸?!” 年轻的老师感觉到少女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脸上,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满岛忧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在整个学校、甚至外校都颇有人气,情书总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收,只要他们班上游泳课,泳池边总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但佐渡以为以他成年人的自制力,应该不会对未成年的少女产生什么想法,可当她真的靠近他、用那双潋滟的眸子盯着他的时候,他心脏还是疯狂跳动了起来,脸红得像熟透的虾。 “……你、你你你……”
“我怎么?”忧挑眉。
“教师不能与学生发生不正当关系!!” 他几乎是用吼的说出了这句话,身体退无可退,人连带椅子一起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底朝天。
看到年轻老师张牙舞爪的滑稽样子,恶作剧成功的忧心情完全没有变好。
对方或许是真心实意地为她着想,但警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怎么能指望对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教师能帮她解决?
她直起身,敛去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随手拿了支笔,敷衍地在志向调查表上写了几个字,推回老师面前:“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喂!”
佐渡连忙叫住她,见她不回头,怒不择言:“满岛!!你该不会在外面搞援。交,所以才……”
忧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
眼里彻骨的冰冷和浓重的讽刺,冻得佐渡遍体生寒,想说的话梗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见瘦小的少女重重拉上谈话室的门。
她一字一顿:“失礼了,老师。”
……
俱乐部,大保健,泡泡浴,拍av。
这些地方忧不是没有想过,也知道自己要是被讨债的家伙追到,说不定也会沦落到这些地方。
虽说出卖身体总比出卖生命要好上那么一些,但她不甘心。
那个叫满岛利夫的男人没有尽过一丝一毫父亲的职责。仅仅凭着一张户籍誊本,自己就不得不替销声匿迹的他背上这几百万的债务。
他能跑。
母亲也能跑。
就只有她这个未成年人,无依无靠,无处可逃。别说搬家,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就算找到了打工,也很快会被辞退,毕竟哪个老板愿意天天被人砸店呢?
忧叹了口气,踹飞脚边的一颗石子。
血红的夕阳逐渐没入林立的水泥方块中,余晖透过建筑物的缝隙,在黑灰色的沥青路上投下深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