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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安歌还是被带回了惊风阁。
到达的第一日,就被惊风阁里上上下下当成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似的,明里暗里被讨论了个遍。
他也不是不曾反抗,一是他未曾赢过顾修谨,二是一想起顾修谨的话,他便心底发凉。
——司淮和司允在那日走散,至今未曾寻回。他留下那么多人手都未曾找到,那凭他一人,又如何去寻?
他只能被关在惊风阁当中,日复一日地后悔:若是当日不带着司淮司允出门,那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可二师兄呢?他会不会发现自己和两个小徒儿已经失踪的事情?会不会让他的人来寻找他们?又或许,这两个孩子已经被他带走了,所以他们才遍寻不见?
他也见到了那位老阁主的女儿、现阁主的夫人——确实是国色天香之姿,可是眉眼当中却笼着淡淡的愁绪,高耸的发髻倒是有着江湖儿女的气息,丝毫不见得温婉意味——来的第一日她便如同普通当家主母一般,首先慰问了风尘仆仆回来的阁主,随后又想安排他的住处,却被顾修谨打断,让他住在落枫院。
与他一道住在这里的,还有老阁主的男宠,只不过如今只剩下两位,一唤如歌,另一位无从可知。
名唤如歌的男宠他也见过,眼含秋水,眉如远岱,端着柔弱的模样,可性子倒是张扬,他来的第一日,像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一般,砸了院子里的所有开得炽热的牡丹,又亲亲热热、如同等了夫君良久的妻子一般,温温柔柔地冲着顾修谨喊了一声“阁主”。
祁安歌想明白这其中的关卡,抿了抿唇角,却什么都没说:顾修谨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他不过也是男宠罢了。
他在这里住了几日,起居均由一名七八岁的婢女照应,只是一直未曾见过顾修谨,想来也是,那位夫人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自己留在这里,不过是等着司淮和司允的消息罢了。
这位婢女名唤清茹,爹娘均是阁中的奴仆。她虽然年岁小,干活却十分麻利。
这日,祁安歌倒是在院子里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心下一惊,随后快步往门外跑去。
是不是司淮司允来了?是不是小允儿在哭?他最近在外面是不是吃不饱?司淮有好好照顾他吗?可是司淮也还是个孩子啊……
他越想越心急,甚至差点被门槛绊倒。
“吵什么吵?大清早地给谁哭丧呢?真是晦气!”
祁安歌心头一跳,眼见着如歌的鞭子就要挨到那孩子的脸。他也不知道如歌是否是练家子,但是如果真的挨了这一鞭子,先不说孩子的脸上会留疤,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想也没细想,几个跳跃间出现在那孩子跟前,将那孩子摁进怀里,以后背生生接下那一鞭子。
“啪”的一声脆响,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染红了翠绿色的薄纱。
“公子!”清茹面色惨白,手中的木质端盘径直掉落在地上,碗碟齐碎,里头的东西也撒了一地。她连滚带爬地跑到祁安歌身边,颤抖着手似乎想要查看祁安歌的伤势,又似乎想要看看那孩子,最终还是面朝着如歌跪了下去,“公子,是我弟弟不懂事,他今日、今日受了风寒,所以才、才如此哭闹……”
她扬起稚嫩的脸颊,满眼均是害怕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滚落,苦苦哀求着如歌。
祁安歌背后火辣辣的痛,痛得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方才听到了什么?弟弟?他慢慢松开手,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果然不是他的司允……他心下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如歌,尽量挺直了腰背,轻轻开口道:“不过是孩子哭闹罢了,若是他吵到了你——”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是我的院落,你来我的院落,伤了我的人,是不是不合规矩?”
他本不擅长与人交流,可现下这人已经欺负到他头上,他没有站着任他践踏的道理——虽然他藏在袖口中的手,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害怕,轻微颤抖着。
如歌没想到这种整天窝在院子里的人竟然会反驳自己,猛地又想起自己的婢女谈及自阁主回来,每日都等夜深人静之后去他的房间里,一日不曾落下……可是看他这个模样,却又不像是承欢后的……
正当他们互相打量时,顾修谨的声音响起:“这么热闹,怕不是有什么趣事?”他冷冷抬眼看了看忽视背后伤痛、努力挺直脊背的祁安歌,眼神暗了暗,冷哼了一声,“如歌早你入阁,他算是兄长,你如此一来,才是不合规矩。”
如歌一见阁主向着自己,便骄傲了起来,双手缠上顾修谨的胳膊,见他没有拒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阁主!阁主!不是的,是——”
“大胆!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如歌狠狠地训斥着,那双桃花眼眼角吊起,颇为凶狠。
当年老阁主喜欢他,便是因为他的泼辣,也夸他如同小辣椒一般呛人,吃起来也十分带劲,现下这个年轻又英俊的阁主留下他……怕也是因了他的性子。
——否则他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
', ' ')('他都不曾来,今日自己动了手,他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主子和伺候的人一个个都不懂规矩。”顾修谨低头施舍似的看了一眼清茹,随后说着,“今晚就不必吃饭了,长长记性。”
这么说着,他冷漠转过身,带着扒着他胳膊的如歌离开了属于祁安歌的院子,连一眼都没分给受了伤的祁安歌。
清茹颤抖着身子跪趴在地上,被遮掩住的脸上神情古怪。
如歌正为了阁主愿意回自己的院落而开心,正想着如何开口留下阁主与他一同用晚膳,却猛地听到身旁阴测测的声音:“自小我便不舍得动他……”
他尚未回过神来,便被顾修谨狠狠地掐着脖子抵在了假山上,他奋力挣扎着,却不能撼动顾修谨铁钳一般的双臂一丝一毫。
“就算是受罚都是我替他来……”顾修谨手下更加用力,看着那人因呼吸不畅而眼瞳上翻却依然不肯放手,“你今日竟是让他见了血,你以为,你能从我手上逃过去?”
就在如歌意识涣散的时候,脖颈间的手却卸了力道。他双腿犯软,径直倒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紫衣!”顾修谨话音刚落,便从假山上跳下一人,似乎在那边等了许久。他转过身去,面朝着如歌的相反方向,“割了舌头,棍责三十。”
紫衣不敢多嘴,应了一声,拎起如歌的衣领,往刑堂方向而去。
待得周围再次安静下来,顾修谨撑着假山,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几缕血丝不慎沾染在衣角,却因系深色衣袍而令旁人察觉不了。
他神色一凛,随即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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