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服侍靖安侯夫妇的下人阿琅能找回的,也都找了回来。
府中的人手换了许多,见着阿琅回来了,管家张伯有些意外,随后泪光闪烁,
“郡主,你的屋子老奴日日让人打扫,被褥之类的,也是常换常新的。”
阿琅静默了下,知道自己确实有些疏忽了这边,
“一直到成亲前,我都在府里住着呢,阿照他如今都住哪个院子,书院那边也是十日一休,他都回府过吗?”
说着,她进了靖安侯夫妇从前的院子,径直朝书房走去。
今日老郡王给的那些书信,还是放在书房,和父亲其他的东西放在一处才好。
见她进了书房,张伯立刻定住脚步,只在门外站着,回话,
“三少爷十日一回,很是规矩,家中的各处,他回来后也会时时查看,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张伯叹气道,“若是老爷知道了,定然很是欣慰。”
从前靖安侯就想着将顾瑞照教导成才,好承袭顾家的家业。
阿琅将老郡王给的书信仿佛抽屉匣子,
“他能够醒悟过来就很好,就让他从杂事开始处理。”
靖安侯的书房其实早就被从前顾老夫人整理的很好。
书册之类的都放在原处,各大抽屉暗格,许多东西都被清理了。
阿琅坐在书案前,对外头的张伯说道,
“府里该如何就如何,该安排巡视的,还是要安排起来,到底府里还是有许多女眷的。”
张伯道,“郡主放心,里外共三班,共六十日,全是精勇之士,子时换一班,寅时换一班。”
“这是从前老爷和夫人在世时就定下的,军中也常用这样轮值。”
“我们不敢松懈。”
阿琅点头,“张伯,你管理家中杂事,也很累,你就不要在门外守着了,回去歇一歇。”
“老奴还要去打点一下各府送来道贺的贺礼,郡主有事让青柠姑娘去唤老奴。”
说着,微微躬身,就退了出去。
阿琅把老郡王给的那几封信又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准备一封封的看过来。
她也想要了解一下父亲,那样风华无双的人,到底是怎样的。
屋子里书架很多,按理说靖安侯算是个武将,倒没想到书架上出去兵书,杂书也很多。
她将杂乱处重新归类,立在房中环首四顾,偌大一间书房,除去满书架的六韬三略,唯一可以称得上消遣之物的。
竟然是挂在墙上的一把胡琴了。
想来应该是时时擦拭,琴身并没有积灰。
阿琅拨了拨弦,泠然音调从指尖泻出,她听着这曲乐,想起那个自诩和顾衡是好友的书生,觉得有些膈应。
她抱着琴又走回书案,将琴放在一边,摊开老郡王给的那些信,一一展开。
果然,和老郡王说的那样,父亲对于母亲有孕,当真是欣喜至极,对此展开了许多的想象。
他甚至做了许多的木玩具,就等着妻子诞下娇儿,予她玩耍。
不知男孩还是女孩,他不仅仅做了男儿喜欢的刀枪剑戟,也做了一些女孩才会喜欢的。
字里行间,阿琅能够想象,当时那样一个英武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雕刻着玩具,该是何等的画面。
阿琅忍不住抬头,使命的眨巴着眼睛,不让那些晶莹滚落。
好半晌,她继续往下拆,上头写着,
“自军中一别……”
出宫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回到侯府,花了些功夫,这会已经是更深夜阑,书房里分外安静,她堪堪读了一行,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阿琅捏着信,寒毛一竖,将信放回之前的匣子,再放回暗格。
起身时,手不知怎么,扫到刚刚放置在桌案上的胡琴,胡琴‘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琴声先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沉闷,裂开。
阿琅见状,心头懊恼,早知刚刚就不该将东西取下来,若是还挂在墙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摔坏了。
心头更是对靖安侯夫妇感到抱歉,能挂在书案时时看到的地方,那想必很是喜欢的。
现下竟把东西给摔坏了……
她弯腰欲将胡琴捡起来,手才刚碰到琴弦,就发现摔裂的地方,竟有些不同寻常。
阿琅诧异到极点,蹲身,那东西竟然是从摔裂的地方掉落出来的。
一个小小的蜡丸包裹着。
外头那尖利的叫声又传来一声,阿琅将胡琴放在书案上,蜡丸也没捏碎,而是扔到边上一个放置画轴鸡毛掸子之类的大花瓶里。
随后快步走到门前,贴着门低低唤了声,
“青柠?”
无人应答。
阿琅立刻警觉起来,她摸了摸腰间的软剑,小心翼翼推开门。
三月的天,夜晚还是冰凉一片,天地一片孤冷,月亮伶仃地挂在天空,昏惨惨的月光落在庭院里。
阿琅站在廊下凝神听了挺,隐约可听见刀剑和甲片相撞的声音。
是有贼人前来侵扰?
青柠在何处?
刚刚她离开时没有半点动静。
她低声唤,“青柠?”
依旧无人响应。
阿琅觉得奇怪,没有她的吩咐,青柠向来是不会离她太远的。
更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去做别的事情。
怎么都会禀报一声。
院中四处无人,她快步沿着游廊往外走,无论外头发生了何事,尽快回到内院才是上策。
她才刚从书房出来,前方的小路上,突然无声无息冒出十来道人影。
阿琅悚然而惊,回头看,才发现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蒙面人。
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刀,刀锋在月光下如同雪蓝一般刺目。
只见他们见着阿琅,齐齐从房梁上跳下,朝阿琅追过来。
落地时,轻盈无声。
怪不得!
怪不得青柠被悄无声息地调开。
怪不得以她的感官,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些人的轻功登峰造极。
阿琅没有迎面而上,与这些人对敌,而是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惊叫:
“青柠,张伯……王嬷嬷……”
她叫了好几个名字,都是当年跟着靖安侯夫妇在沙场拼杀过的人。
刀剑相击,夜空中铿锵作响,张伯还有王嬷嬷的声音同时远远传来,
“姑娘(郡主)快会内院!”
张伯还有王嬷嬷的声音都让阿琅毛骨悚然,不过短短一句话,像是被人掐住喉咙说出来似的。
阿琅知道,这不对劲,于是猛然再回头。
背上顿时起了一层寒栗,刚刚那群蒙面人不见了。
张伯和王嬷嬷各带着一群侍卫过来,见着阿琅,
“姑娘,你无事吧……”
阿琅摇头。
只是,那一瞬间,消失不见的蒙面人又出现在墙头,他们挥剑朝张伯和王嬷嬷一群人厮杀起来。
青柠这时满身血污地从游廊那边朝阿琅狂奔而来,
“郡主!”
阿琅抽出软剑,不准备回内院,
“你怎么受伤了,你身上还带着报信的哨子吗?”
青柠挡在阿琅的身前,“已经放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拦截。”
“刚刚张伯已经放出去两人,去往郡王府报信了,郡王应该很快就会带人过来的。”
对于今日的偷袭,青柠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靖安侯府,谁不知道深受皇宠,什么人,竟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刺?
“郡主,刚刚这些人,竟然找了个身形和你相识的女子,在院外走,奴婢觉得诧异,才跟了出去……”
难怪刚刚在书房外没有见着青柠。
阿琅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方的预谋,对方有备而来,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这里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
为何要至她于死地?
青柠像是强忍咳嗽,血顺着嘴唇落下来,阿琅见状,顿时揽住她,
“青柠,你伤在何处?”
青柠摇头,“奴婢无事。”
阿琅看着和蒙面人缠斗在一处的张伯和王嬷嬷一群人。
这些人,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侯府的这些人。
看来,是对侯府的人极为熟悉。
那些蒙面人和张伯他们对打,招术上竟然是一招一招地克制着他们。
阿琅将青柠报道边上的游廊栏杆上靠坐着。
既然张伯他们的武功路数被克制,那就她亲自上。
她化解一部分,想来很快就能将这些人制服。
阿琅才刚要加入到战斗,就见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人。
这人身上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不声不响地站在围墙上。
他的内力极高,让阿琅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这从未有过的。
哪怕当年跟着江固在江湖上碰到邪派的围攻,她也没有害怕过。
只见那人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一物。
月光下,银光闪过,是暗器。
阿琅飞快的往后一退,只见那暗器好像有眼睛一般,阿琅后退,也跟着过来。
她只显现避开,若是不躲避,那暗器就能埋入她右侧脖颈。
暗器‘叮’的一声,没入到后头的假山石上。
就见那人手一收,山石裂开,哗啦声中,那暗器飞回到他的手中。
阿琅看到,原来哪里是暗器长眼睛,分明就是对方手中捏着一根银色的丝线。
“你到底是谁?你究竟想怎么样?你放过他们,我可以把东西给你。”
那人高高站在院墙上,似乎无声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东西被我藏了起来,你想要的话,就放过侯府的人。”
“我立刻就去拿给你。”
“若是你敢伤害侯府的这些人,就永远也别想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谁知,那人根本就不为所动,反而抬手,那些蒙面人的动作越发凌厉,几乎招招致命。
惨叫声不断,张伯和王嬷嬷等也都是伤痕累累。
阿琅捏着软剑,朝那人攻过去,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不管对方是谁,对方不动,那就让她先出手。
她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张伯送了人出去,青柠也送了信号,不论是否拦截,她相信这附近总是有人能够看到的。
那是萧珩特质的信号,只要发出,不用飞上空中,他的人就能知道。
只期盼着,这附近有萧珩的人。
也许只要再撑一阵,就有被救的希望。
她可是说过,要和萧珩千好,万好的过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