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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干干净净(1 / 2)

阿琅乍然听到有百姓七窍流血而亡,第一个反应就是韩贼的消息败露了。

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败露了,不会只有几个百姓死,必然是大面积的,范围广阔。

前朝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平静。

可惜,如今她困在宫中,无法出去看看。

她掀开被褥下地,青柠立刻上前,扶住她,“郡主,太医说了让您躺着静养……”

阿琅是觉得还好,没到那种不能动弹的地步。

从前,她和父亲在外头,也会偶尔受些小伤,还有和师父江固在江湖上走,难免磕磕碰碰。

她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伤并无大碍,你拿了衣衫来给我换一身,咱们去外头看看。”

青柠本是皇后送到阿琅身边服侍的,这些日子,她是知道这位姑娘的脾气和秉性的。

最开始还会将阿琅的事情禀报给皇后,到了后来,一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这会阿琅吩咐拿衣衫,也是乖巧的去拿了衣衫帮阿琅换好。

“郡主,您这样真的没事吗?”

外头阳光有些刺眼,阿琅抬手挡了挡,稍缓过一会儿,道,

“无事,必不让你受罚……”

她的语气有些调侃,青柠哭笑不得,“奴婢哪里是怕受罚,还不是为你的身子着想。”

和韩贼的那一战,青柠也是在场的,知道多么的惊险刺激,心里为阿琅担忧又被阿琅折服。

见阿琅执意要出去,只得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出宫去了南街十四巷。

这是江叔他们住的街巷,那七窍流血而亡的百姓就有十四巷的。

十四巷的宅子大多是老宅,因为地动,倒了不少,巷子口垒堆着碎石块,本来就窄的很,这下更是过不去了。

阿琅只得下了马车。

出去城外避难的百姓早就已经回城,这会不少人脱了外衫,搬石推车,补墙砌砖,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江叔他们住的宅子前段时间翻修过,大半都没什么问题。

只有杂院塌了几间屋子,江婶早就请人在拾掇了。

见着阿琅出来,江婶顿时大叫起来,嗔怪地看着阿琅,

“姑娘,你怎就出宫了?你可伤着呐,快,咱们进屋子去躺着。”

江婶一边扶着阿琅往里走,一边叫了后头正吩咐工人做活的江叔。

阿琅笑了笑,阻止了江婶,“没什么大碍,再厉害也没从前在外头伤得重。”

“家里有没有事?你们没伤着吧?”

“咱们这个院子停大的,当时你不是让明家的人来唤了么,没事没事。”

“旁的屋都仔细瞧过,摇摇晃晃不稳当的地方也重新打理了,各处也都好好清扫过。”

“连瓦也换了一大半,姑娘放心吧。”

江婶拉着她的手,这几日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

阿琅在江婶的肩头蹭了蹭,“有你们在,我才能安心呀。”

这里总好像是她最后的退路一样,只要想着,她就很安心。

阿琅要去看那伤亡的百姓,总是要叫上江叔一同去的。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还需见到尸体才能作准。

正值午后,天气慢慢热起来,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

前头有声响,赶车的小太监胡七过来,说是韩家大公子到访,这会坐到中堂里了。

阿琅眼皮子一跳,微冷了脸色,甩袖快步往前。

江婶正巧过来,听说韩长风来访,抿了抿唇,跟着阿琅一同去了中堂。

一过去就见着韩长风坐在堂中左主位,面前人长身玉立,月白锦衫飘逸风流,眼眸里流光潋滟,隐含万水千山。

见着阿琅来了,他轻轻一笑,桌上有杯子,他斟了茶,手扶着茶壶柄,没有再动。

清风卷起两片飞花,落在面前。

到底还是韩长风开了口,

“你的伤没好,怎出宫了?”

阿琅拢手不语,任凭心里翻江倒海。

她记起来了,他在十四巷也有宅子。

韩长风将斟好茶的杯子推了推,放到对面。

这个动作和从前一模一样。

那时,他独自带着小厮住在江南老宅里,鲜少和人来往,桌上往往就放一个杯子。

等阿琅去了,他依然用一个杯子,只不过总是将温度恰好的茶倒在杯子里,往她面前推。

阿琅抿唇。

“不知韩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哪怕韩贼已经伏诛,韩家大厦已倾,但韩长风如今依然是翰林院侍讲。

皇帝并无要将他革职的想法。

韩长风笑了笑,笑的眉宇清澈,“我有话对你说。”

阿琅抬手抚上茶盏,眉眼凉薄,红唇轻启,“我与韩大人间并无可说之事。”

韩长风视而不见,坚定地,“我要说的话还没说。”

阿琅忍无可忍,冷笑,“好,你说吧,我听着。”

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那就听听到底有什么高见。

韩长风见着对面女孩那愤愤不平的神色,轻叹一声,

“遇见你,我始料未及。”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阿琅撇过头去。

“这话我信。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之间有如此之多的牵绊。”

“遇见你,是我的劫难,遇见我,也是你倒霉。”

曾经,她多么热切的想要同他在一起啊。

“不,遇见你,是我被送到老宅去后,最好的事。”

他扭头望向屋外的景致,隔半晌,说道,

“算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总是比你认识萧珩还要长一些吧。”

“你离开江南,没有你,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都不敢再涉足,你们住的那间院子,已经落在你的名下……”

他看回来,目光落在阿琅的身上,不需要任何的回应,仿佛自说自话,

“我们的遇见,对也不对,我曾深爱着那个坐在青石墙上的少女,到了如今,依然深爱,每每梦回,我的心就如同白蚁啃咬。”

“只是,我们,还是错过了。诚然和我父亲有关系,当初那封写给凌琅阁阁主的信,乃我所书。”

“我无数次地去回想,若是没有那一封信,我们会不会没有芥蒂的在一起?”

阿琅定定看过去,神色还算平静。

“在来上京之前,那会儿报不报仇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看了家人后,就去江南找你。”

“我也会想,如果没有看到那封信,我会如何?我怨过的,只是到了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这是重逢以来,两人最会平和的一次交谈。

没有剑拔弩张。

韩长风笑了笑,“你最大的目的就是为父报仇,也许,你不会想要伤害出去仇敌之外的任何人。”

“可只要你留在我面前一日,那对你来说也只是多一日的痛苦。”

“我终究留着韩家的血……”

韩长风撑着头,

“我也曾经克制不住地想要夺回你,我疯狂期望着你看我的时候,能够和从前一样,带着闪亮的光芒。”

“可是,就算那样又如何呢?你不会再对着我撒娇发脾气,更不会和从前那样。”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我爱的人全心全意地爱上我,那就放手让你去爱你所爱。”

“至少,你因为他而绽放的所有光彩,我可以从旁欣赏。”

“多谢你,在我的心死寂了二十年后遇到你,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和安慰。”

“余生,就让我带着从前拥有的那些,好好的去活着吧。”

韩长风扬唇,这一刻,他就是那个江南小院里,青衫落拓,潇洒不羁的韩先生。

阿琅垂眸看着桌边的那个杯子,抬手轻轻地推了过去。

如果世上颜色只有黑或白,世上事只有是与非就好了。

那么情字什么的,就不会这般扰人了。

清悦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苒儿,曾经我错过一次,写了那封信。关于顾婉妤的那封,绝非我所为。”

他惨然一笑,他这辈子,最惨烈的战场,就是在她的面前。

割心之痛也不为过。

“我所作的一切,并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也不敢再祈求你的原谅。”

“索性你的父仇已经得报,只望你往后能够平安顺遂,一生喜乐,我会远远地看着你。”

韩长风极力地克制住内心的翻涌,眼里布满血丝。

四肢血液就像失了控,全往心口涌。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方桌,这是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人有七情六欲,那些对她的情,哪里真的那么容易被理智客服。

他的感情依然存在,不曾失去半分,只是不愿意再让她有任何的困扰。

阿琅猛然地看向他,就见韩长风朝她点点头,

“我已经和陛下请了旨,以后,我会代替顾叔去做暗探,做陛下的眼睛。陛下已经允准,等到上京地动善后逐步稳妥,我就会离开。”

这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有什么不好呢?去走她曾经走过的路,曾经看过的风景……

韩长风靠在椅子上,微笑望着她,眼里有安然,也有释然。

还心痛吗?当然也会。

再痛,也抵不过她的明媚一笑。

见阿琅一脸的错愕,韩长风笑出声来,这样也好。

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今日过来,除去告诉你这些,还想和你说,顾婉妤找到了。”

“从收到顾婉妤失踪的消息起,我就派人寻找她的踪迹,几经辗转,终于在昨日找到了。”

阿琅神色沉凝,收拾好刚刚被韩长风带动的心情,问,“她在哪里?”

韩长风皱眉,仿佛是在回忆什么,

“就在十四巷,听回报消息的人禀报,听说她如今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犹如鬼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坐在四轮椅上,手脚都没办法动弹,像是瘫了……”

活着和死没什么区别。

就在十四巷?这个十四巷,可真是藏龙卧虎呀。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莫过于此了。

阿琅淡淡的嗯了一声,手指忍不住蜷缩在一起。

“那一起去看看吧。”阿琅轻声道。

原本是要去死了的百姓家中看一看的,这会不用了。

如果顾婉妤是韩贼带回来的,那么他为何会将她安置在十四巷?

那个时候,她查韩贼的事情可一点行迹都没露出去。

韩贼就算要安置,也会安置在自己的地盘。

阿琅想不明白。

她没有等到天黑之后再去看,而是跟在韩长风的身后往那边走,不过才刚出了院门,就见着萧珩带着人朝她这边走来。

阿琅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萧珩大步向她走来。

“前些日子,是谁说受伤得就该好好躺着……”走到跟前,萧珩轻声道。

阿琅不想说这是自己说的,只得对萧珩笑笑,“我没事。”

见了萧珩关切的神色,又问,“你怎么来了?”

善后的事情很多,萧珩也是分、身乏术,这会见到他阿琅还是很诧异。

“收到消息,安置顾婉妤的宅子就在这条巷子,在路口看到你的马车,想着肯定在这里。”

原来如此。

见到前头站着的韩长风,萧珩眼眸微眯,站到了阿琅身边的位置。

“韩大人?许久不见,韩大人倒是风采依旧。”萧珩一改刚刚的满面柔和,面无表情地朝韩长风颔首,打着招呼。

韩长风拿冷眼看了萧珩一样,又看向站在他身侧的阿琅。

“郡王憔悴不少,还是要保重自己才行,否则到了年纪就要不行了……”

韩长风根本就不惧怕萧珩的冷脸,一张口就是气死人的话。

萧珩可不是什么脾气拎不清的毛头小子,对于这样的话,十分沉得住气。

被嘲讽了也能面不改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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