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益阳县主身子柔弱,就算是这样犀利的话,那也是说的软绵绵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书是为了明理,要修身养性,婚姻这样的事,门第相当,品行脾气,言谈教养那是根本。”
“若是两个人之间,能说得来,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益阳县主慢声细语的,声音有些落寞。
阿琅侧头看着突然失态的益阳县主,微微皱眉。
看她这个样子,倒是和之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很不一样。
宝珠郡主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磕巴着问,
“你……公主姑姑要给你说亲了?”
益阳县主呆了片刻,低低叹了口气,
“我这个身子,说什么亲,没得连累别人家断子绝孙的。”
她这个身份,一旦说亲成功,以家人对她的疼爱,那家子弟是断断不能有通房妾室的。
到时候,她又生不出来,那不是祸害人家么?
阿琅垂眼抿着茶,好像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何益阳县主为何有那样的表现出来了。
果然,每个人都很不容易。
“我不过是做梦想想珩哥哥,有些人可真是一门心思地想嫁到郡王府去呢。”
益阳县主撇了眼站在暖阁门口,神色有些紧张,不时看一眼远处的韩明珠。
眼里带着些嘲讽。
“听说,前些日子,你们去猎场之前,韩明珠在同泰寺碰到了老郡王妃。”
“老郡王妃颇为喜爱韩明珠,请她喝了暗香汤。”
“之后两个人说了好一会话,老郡王妃颇为喜欢韩明珠呢。”
一连说了两次颇为喜欢。
阿琅闻言,笑了。
都说这位益阳县主很不好相处,可她却觉得她很可爱,很不错。
这边三个人悠闲地说着话,看着外面的风景。
那边的姑娘们,叽叽咕咕地说着萧珩的事情。
许久,也不见清河郡王的到来,众人也就放开了。
不光说萧珩,还说些其他的事情。
边上的小暖阁里,传过来一道响亮尖锐的声音,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没说完呢,要是把我憋出个好歹,怎么办?”
阿琅听出来了,这就是那个怼王姣送她绣球,却不送益阳县主的那位姑娘。
好像是哪位御史家的千金?好像姓于。
于姑娘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要见不得人,也是她见不得人,凭什么不能说?”
“我就是瞧不惯她那个样子,真以为陛下封了她做郡主,就真把自己当郡主拉?呸。”
“她爹说是代替皇上死的,谁知道是不是贪生怕死,自己想死了。”
“还有她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当年陛下都求娶过她呢,最后嫁给靖安侯。”
“什么人放着高门第不嫁,却嫁个平平的武将。”
“呸,说不定是做了什么肮脏事,一点儿脸都不要。”
宝珠郡主的脸都听的青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那边冲过去。
什么狗屁御史,等着被弹劾吧!
气死郡主了。
阿琅笑眯眯地拉着宝珠郡主的手,将她按在位置上,低声道,
“你坐下,那么冲动做什么。”
“听听别人说评书,不是挺好的么?”
宝珠郡主被阿琅拉的动也动不了,只能僵硬地坐了下来。
“就是啊,于四说的很好呀,我们家的女先生也说,一个姑娘家家的,不但抛头露面,还和男人比武,成和体统!”
“她这样的成了郡主,那明珠那样的,不是能封公主了?”
“真是委屈明珠了,那样的好,却只是个没有爵位在身的贵女,见着她,还要见礼。”
这下宝珠郡主是再也忍不住了,
“走,咱们走,这个什么破聚会,不参加了,以后退出紫云社去。”
“今年大不了咱们几个自己搭了粥棚舍粥。银钱给了她,还是给她做名声。”
阿琅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宝珠郡主。
将她安放在益阳县主的身边,
“你看着她,别让她走来走去的。”
说着,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就转身往说话的那边走去了。
宝珠郡主见阿琅独自过去,顿时急的要站起来跟过去,被益阳一把拉住,
“我头有些晕,你敢丢下我,我就去燕王舅舅那里告状!”
宝珠郡主狠狠地瞪着益阳县主,忽然,瞧见韩明珠正从那个暖阁边上走过。
顿时叫了起来,
“明珠,你过来一下。”
小暖阁里,义愤填膺的于姑娘背对着入口,高谈阔论,气势昂扬,
“听到就听到,怎么啦,我又没说错!”
“难道她不是个男人婆么?我说错了?难道我怕她不成?”
她一边说,一边看到对面几个人不住的使眼色,眼睛好像抽筋一样。也不说话。
顿时有些不高兴。
她仿佛感知到什么,猛然回头,就见到正站在她身后的阿琅。
顿时,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脸上浮现出一丝仓皇和不安。
不过,片刻,她又高高的抬起下把,冲着阿琅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听到就听到了,我不怕你。”
阿琅没理会于姑娘的话,只是居高临下地道,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抛头露面。“
“不仅是如今,就是往后,我依然会抛头露面。”
“我的父亲,不是贪生怕死,他是忠心护主。”
“我娘的死,你是耳朵听不到,还是眼睛看不见?她的死因究竟为何,你不懂吗?”
“少年慕艾,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几个人喜欢了?”
“若是没人喜欢,没人提亲,那才是枉费年少一遭呢,那才是耻辱。”
于姑娘见阿琅说话和声细气的,本只有一点的心虚,顿时飞不见了,气势更好,
“你爹忠心护主?真是笑话!你还是回去搞搞清楚,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你还有脸做郡主?要是我,羞都羞死了。”
“呸!”
“要是我,早就去死了,死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个死字么,可别丢人了。”
从来,阿琅听到的都是靖安侯忠心护主而死,也是因为这个,顾家才封了侯爵。
将来无论是过继,还是招赘,都可传承下去。
于姑娘既然敢这样说,那必然是听到过什么样的传闻,是什么?
不过,眼下,阿琅不想去细究,只是慢吞吞地看着于姑娘,慢慢地问,
“你是真的不怕死对吗?”
“你觉得做错了事情,就该以死谢罪是吗?”
于姑娘,“当然……”
她是铮铮铁骨的御史之女,怎么可能会怕死?
武将战死是光荣,文臣谏死更是光荣。
阿琅点头,“很好。”
说着,她抄起桌上一个东西,扬起手,朝于姑娘刺了过去。
银光闪烁之间,有东西喷溅出来。
“不怕死,那就去死吧。”
阿琅轻声道。
听到那个‘死’字,再加上好像有东西贴近自己的脖子。
于姑娘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梅林里的梅花听到这样的叫声都抖了三抖,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于姑娘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不是谏死的,而是别人杀的。
死的不光荣。
坐在于姑娘身边的姑娘也是跟着尖叫起来。
她们好像感觉到了手上,脸上都有热热的东西喷溅过来。
是于二的血吗?
于二真的死了吗?
有人尖叫,有人呆立,有人晕了过去,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韩明珠到了暖阁的门口,就看到的是这样一片混乱。
再看阿琅,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将手中的茶壶放下。
她怔怔地看着那茶壶轻巧地放在桌上,再看着阿琅轻巧地提起裙摆,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韩明珠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好像想起什么,阿琅皱了皱眉头,又转了个身,走到于姑娘身侧,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于姑娘身上的裙子。
轻笑一声。
裙摆下面,那一大片尿渍把白色的里裤给洇湿了。
她吹了声口哨,
“不是不怕死吗?”
韩明珠真的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今日的茶会是办不下去了。
今日的清河郡王也不用过来了。
偏偏,这个时候,有韩家的小厮在大声的唱道,
“清河郡王到。”
暖阁里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好准备去见礼。
韩明珠原本的激动变成了心慌。
这样的场面,怎么能让清河郡王看到。
今日的聚会是她发起的,这不是让清河郡王看到她不适合当家的一面么?
毕竟,连个聚会都能弄的乱七八糟的。
她心里再一次将阿琅埋怨了一番。
阿琅根本不管身后的混乱,走到韩明珠的身边,道,
“听说韩家的粥棚过几天就要设起来了。”
“不知道除了粥棚,别的什么慈民堂之类的,是怎么操作的呢?”
韩明珠本来邀请阿琅过来紫云社的聚会,就是想拉拢阿琅进来。
毕竟,如今靖安侯府没有人承爵,是阿琅在管着侯府。
这样的话,那侯府的银钱必然都是经过阿琅的手。
侯府嘛,必然钱财很多的。
若是能投一些到紫云社里……
韩明珠眼见萧珩越来越近,立刻捋了捋头发,仔细的和阿琅说起慈民堂的事情。
“大家捐赠的银钱,一部分用来设粥棚,一部分放到慈民堂里帮助那些女人和小孩。”
“另外一部分用来投了些铺子,田产,毕竟,要帮助那么多人,不能光靠大家投银子。”
“咱们要让银子生银子……而且,赚得多了,还能给大家分红……”
嗯?阿琅这就有些稀奇了,来了些兴趣。
问,“不知要投多少银子呢?”
韩明珠抿了抿,“几百,几千,几万两银子,都有呢。”
“咱们专门设了账房,也有专门的掌柜打理扑面,田产。”
“每一年汇一次账目。”
“分红,也是一年一次。”
“不过,目前帮助的人太多,暂时还没有什么分红。”
阿琅微微勾唇、神色有些冷淡,和刚刚的兴致勃勃一点也不相同,有点兴趣缺缺的。
韩明珠蹙眉。
果然小门小户,小家子气。
约莫是听到几万两银子被吓到了吧。
靖安侯府那么一大注财放在她手里可真够可惜的。
阿琅在很多地方,也碰到过一些善堂,有些官府办,有些是富户捐赠。
不过,做成如韩明珠这样具有规模的却是少见。
身后的暖阁里,鸡飞狗跳,哭声喊天,整个一团乱。
早就有老成的嬷嬷去请大夫,又将被吓到的人都搬了出去。
还有那地上的尿渍,也都擦了干净。
大家一团忙乱,阿琅一身闲适。
萧珩进到暖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样子。
他眉头动了动,“这是做什么?不是赏花?怎么乱糟糟的?”
有被阿琅吓到,又醒转过来的姑娘,见到萧珩进来,心头一阵瑟缩,还是鼓起勇气,扑了过去。
“王爷,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雅和郡主,太残暴了!她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