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俊臣扛着人进了屋,反脚阖上门,挥手拨开里间的帘子走到床榻前,也顾不得她全身湿淋淋的,一把将她扔在被褥上。
姜淑禾微垂着双眸,全身僵硬,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她衣衫尽湿,衣物紧紧贴伏在身上,发梢臂间的水珠不断淌下,沾湿大片褥子。春日裙裾本就轻薄,隐隐露出里衣痕迹。
贺俊臣从头到脚掠她一眼,拨下放上去的纱帐,淡淡说道:“将衣服脱了。”
姜淑禾恍若未闻,闭目不理,贺俊臣斜挑眉宇,长腿分开坐在床边的方凳上,双臂抱胸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淋场雨若是再病倒,你可就真没法离开了。”
姜淑禾早就被雨水浇得手脚冰凉,浑身皆是寒气,听了这话思索片刻,讪讪起身欲解开衣带,扭头见贺俊臣在床边不咸不淡地坐着,她捞起袖笼里的锦帕砸向他,朝他发火道:“你走开!”
她散落的碎发贴在额间,因受冻整张脸都面带憔悴,无一丝血色。贺俊臣挑挑浓眉,起身至外间,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侧耳倾听床榻上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红木架子床吱呀吱呀晃动,他将杯沿送至唇边,浅抿一口茶,皱起眉头,茶水有些温。
未几,室内安静下来,唯有灯花噼里啪啦跳动的微弱响声。贺俊臣搁下茶盏,起身走进去看,见姜淑禾闭着眼睛平躺着,呼吸平缓均匀。他慢慢走至床沿,解开湿漉漉的外衫丢在凳上,身上只着里衣,掀开帷帐上榻,盘腿坐在一旁。
姜淑禾感觉到床榻一沉,侧转身面壁而去。薄薄的寝被随意覆在她腰间,露出纤长奶白的手臂,瘦削温润的肩背,脖颈上还挂着妃红色肚兜细带。
似抑制着喉间的啜泣和呜咽声,她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带着雪白的背都抖动起来,晃人眼眸,灼人心扉。贺俊臣冷睇她一眼,按按额角,颇为无奈地问道:“又哭甚么?”
姜淑禾听完这话肩膀抖动地更厉害,淋半夜的雨,闹半宿的架,吃半肚子气,心里既愤慨又委屈。
耳边掩泣声不止,贺俊臣眉头拧得更紧,作出强硬姿态:“不说就不说,别再哭就是。”又觉得这话毫无威慑力,补充道:“再哭我可要将你袴裤脱掉。”说完把手伸进被窝,作势要褪下她里衣。
姜淑禾腾地坐起身推开他,她面颊潮红,弯弯的眼睛此刻肿成胡桃,伸出鲜红的手心叫嚷着讨伐眼前恶人的罪状:“你蛮横无礼,还打我手心,我父亲兄长都没打过我,我恨死你了!”
她哭得双颊绯红,梨花带雨,眸子闪烁着潋滟波光。
贺俊臣抿了抿唇,有些懊恼,他也没料想到自己会使全力,在狱中遇到难磨的犯人,他会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吐出他想听到话,习惯了下重手。
他伸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却被姜淑禾一巴掌拂开,只留个背影给他。
屋外雨势渐小,雨声淅淅沥沥,衬得室内愈发静谧。
他紧挨着姜淑禾躺下,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睁着双眼思忖着。良久,他试探着问道:“订亲的玉扣,你真不要了?”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低沉又清冽,几乎要被呼吸声掩没,微不可闻。
姜淑禾并未马上答话,她抚摸着自己红肿的掌心,胸中憋着一股气,隔了半晌,竖着眉倔强答道:“不要,你爱送谁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