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若脚步没停。
她一路没有回头,只在雪上留下了一串脚印。延绵至宫巷尽头。
这场雪下得极大,至少在周盈若看来,很大很大。
漫无边际的白雪遮盖住视线。
一直到了宫门口。她才发觉车驾边上立着个雪人。
“盈若姑娘。”
贺崇抖起肩上残雪,他今日披了件玉白锦袍。
站在雪中时竟然难以分辨出来。
“小贺将军?”
周盈若想起方才巷子里,崔玄微口中的误会。
“我有事要问你。”
“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两人一开口,竟是同时出声。
“将军先说。”
“当日在珠池镇,其实,其实是我。是我想岔了,误会你,觉得你不适合跟着,世子殿下。所以才,所以才骗你,说他丢了下你。世子醒后,也是我,骗他,说没有找到,找到你的踪迹。”
贺崇身量魁梧,但此时站着,气势便短了一大截。
他磕磕绊绊,垂头说出那些心中终于想说的话。
方才松了口气。仿佛多日以来心里的重担终于卸下了一般。
却再也不能抬头看她。
周盈若叹了口气。
“他真的没丢下我?”
贺崇点头。
漫天的雪花落在大氅领口上,又化成冰水。
周盈若静静的,想起方才被她丢在巷子里的崔玄微。
他没有丢下她。而是珍而重之的,留着她衣衫上头的襟带。
他以为她是自己逃走了。才会生她的气,说出那些话来······
可是他跟别人有婚约。
可是他还说过轻贱她的话。
可是可是。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可是。
周盈若提起裙裾,头也不回冲入雪中。积雪被脚下木屐踩得咯吱作响,她却还嫌自己跑得不够快。
还要再快些。
或许崔玄微还在那里。
或许她来得及把方才的话收回去。
“盈若姑娘·······”
贺崇僵立在宫门处,怀里的汤婆子捂得发烫。
他的话还没说完,本来要递给她的汤婆子也没送出去。
汤婆子本来是想给她暖手的。
他还想告诉她,几日之后他便要去北郊练兵,许久不得空闲。
还有,还有便是······她是个好姑娘,他其实也爱慕她。从前是他做了卑劣之事,误了她与世子。
可是这些话。
以后。
再也不会有机会对她说了。
*
周盈若到的时候,狭窄的宫巷早就空了。
新落的雪花掩盖了之前的脚印。
崔玄微已经走了,冰寒雪白的积雪上头,只有浅浅几行脚印。
周盈若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他珍而重之收藏着她的襟带,烧了却捡回来,一直都带在身上。
方才,他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样,只能瞧着她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