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再不能见了,康昱明想过,最好是再不要见了。
那股近乎畸形、扭曲、甚至被他自己视为不正常的狂热情感,在过去,从未泄露,或许也是因为他从前是如此笃定地认为,彼此将相依一生,从未怀疑过竟致别离。
当终于有机会说出口时,却是为时已晚,只换来她无声的拒绝。
最后一次,最后帮她一次,康昱明心中打定主意,将三狗等人驱逐。但就像戒不掉的烟瘾一样,所谓的“最后一次”,又怎能被履行?他暗中说服自己,在酒吧里确认三狗等人与她接头碰面,才算事了,才算“最后一次”的结束。何况“见面”是彼此都见了对方的面,他只悄悄看一眼,不让她看到自己,又怎么能算是“见面”呢?
在这样近乎无理的诡辩中,他鬼使神差地潜伏在酒吧里,隐匿在人群中,看着她跟身边的人闲侃嬉笑,看着她同昔日在他身边时那样笑得眉眼弯弯,看她同朋友逗乐时灵活地在吧台附近钻来跑去,看她裸露的小腿雪白而匀称,看她亲昵地与谭永安站在一起,满眼都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浓情爱意……
其实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心底里早已认同她与谭永安在一起,确然比她跟在自己身边时笑得更开怀。
只是明白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只是不忍看到她伤心,只是不愿意她苦心孤诣紧抓的幸福从指缝中溜走……
凡此种种,在刹那间只化作一个行动,与高尚的舍己为人的精神无关,与见义勇为的伟大无关,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身体先于大脑的行动。
“别哭了。”康昱明的目光全然不顾其他,只牢牢锁在她脸上,那奔涌不尽的泪水,是为他而流的吗?
“呜呜呜……”许亦涵嚎得更大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那你不要流血了啊!”
康昱明罕见地扯扯嘴角,只牵动了极小的幅度,看起来颇有些僵硬,他眼底似有笑意,嘴唇张合,低声道:“白痴……”
“你才是白痴啊!”许亦涵眼圈烧红,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似乎被洞穿了心口的,也有她一个。
康昱明未反驳,艰难的喘息中,睁着被血染红的眼,良久忽道:“好好活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万吨巨重压在许亦涵心上,不详的预感扩散至周身,血液凝结冰凉,颤抖的手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无声的热泪扑簌簌落下,抽噎中,竟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