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反而停了下来,等她走出去几米远,才扬声喊她:“我们谈谈吧。”
她就停在小径旁边的长椅旁,余尔转身望着她,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算盘,刺激她一回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吗?
“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谈的吧。”余尔立在原地不动,与她僵持着。
沉默了几秒钟,南嘉极轻地笑了下,然后姿态随意地在长椅上坐下,看起来与花园里散步休憩的人没什么两样。
最终还是余尔妥协,走到长椅另一端,远远地坐下。
“你想说什么?”
“刚才阿姨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完这句话觉得跟绕口令似的,余尔有些不耐烦,长出了一口气,转头望着草地上头碰头蹲在一起玩耍的小孩儿。
南嘉又是一声轻笑,余尔跟着在心里嗤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留过洋就觉得自己很牛逼了吗?就算白妈妈说的是真的,也是她们两夫妻之间的事,关她屁事!
停了一会儿,南嘉换了个方法,闲聊一般跟她说起:“你知道我这次回来之后,跟经池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眼神吗?”余尔没吭声,不耐烦全写在了脸上,南嘉也没管她,自顾自继续说着,“我从他眼睛里看到的是向往。”
这次她顿了顿,似乎在等余尔的反应,观察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在美国的导师就是经池当时准备出国时联系的教授,这个你应该不知道吧,adrian教授来我们学校办讲座的时候就很看好经池,可以说是盛情邀请经池去美国深造,当时整个学院的人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adrian教授是业内顶尖的教授,被他看上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她笑了下,“不过你没上过大学,应该不懂这些。”
“你直接说重点吧。”余尔的声音都沉了几分,听起来格外冷静。她想起很早之前梁乔教的那句话——吵架的时候,谁先跳脚谁就输了。
“重点就是,余尔,你耽误了经池的一生你知道吗。”南嘉盯着余尔,刚才闲适的姿态不见了,眼神也变得冷厉起来,“他本来应该按计划出国,在全世界最顶尖的大学念书,跟着最有名的的教授学习,他会成为最优秀最伟大的建筑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家族企业,屈才做一个浑身沾满铜臭的商人!你毁了他的前程你知道吗?”
这样严重的指控让余尔难以承受,即便已经用梁乔的话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她还是很轻易地被南嘉激怒了:“这只是你想要的人生,不是他的!你怎么知道不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当然不满意!他的梦想是做一个伟大的建筑师,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每天跟肮脏的钱打交道!”南嘉情绪激动道,“就为了几十万,你们余家逼着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爱情,成了你们赚钱的工具,这等于让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肮脏的钱?”余尔冷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嫌我们家的钱肮脏?那靠着我们的钱去追求所谓的梦想的你又有多干净?”
原本极度愤慨的南嘉听得一愣:“……什么?靠你们的钱?你什么意思?”
余尔俯身,与她面对着面,眼中是浓浓的讽刺:“你在美国,一年的学费加生活费就要将近二十万,靠你家那个小饭馆,供得起吗?你以为,你是怎么从需要在快餐店刷碗赚生活费,一下子就变得衣食无忧了?”
南嘉的表情变得震惊而难堪:“不是慈善组织资助……”
“慈善?”余尔冷笑,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原来这样践踏一个人的自尊真的会很痛快,“如果这叫慈善的话,那也是你心目中那个伟大的建筑师、事实上已经浑身沾满铜臭的商人,拿我们家肮脏的钱,做的‘慈善’。”
南嘉脸色几变,原本以为自己占尽上风,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像她这种高举梦想旗帜自命清高的人,最怕的就是,失了所谓的自尊心。梦想被捧得越高,有朝一日跌下神坛,就越不堪一击。
这世上哪个人没有梦想,又有谁真的比别人高贵?
余尔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把浑身的尖刺都竖起来,刀刀利落地捅进别人的心脏,她并不是她们以为的那么软弱可欺,她只是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傻子才会留情。
譬如封淼淼,譬如南嘉。
她本无意伤害任何人。
她一直尽可能地向周围的人表达善意,但她不是圣母更不是包子,快意恩仇是她的人生信条。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刀:“你真的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清高吗?你师兄为什么爆出抄袭论文被开除学籍?你教授又为什么跟相持多年的妻子离婚?”
瞬间,南嘉脸色变得煞白,“你怎么知道……”
余尔看着她,冷笑:“你做的那些好事,真的以为没人知道吗?”
☆、Chapter
江边的风很大,余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依然觉得冷。沉闷的汽笛声从江上传来,余尔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下午在小花园跟南嘉针锋相对的时候是很痛快,但是一走出医院,就突然泄了力,再提不起一点劲儿来。她到现在都还没吃饭,毫无胃口,离开医院开着车瞎转悠了一会儿,就来到了这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脚上穿了很厚的靴子,但还是冻到脚趾已经没有知觉了。
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白先生今天还没给她打电话,还在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