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他的手,“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她其实之前就已有打算,将来回到苏城重振南苑昆剧团,头桩大事就是排演园林实景版的牡丹亭。
“嗯,其他还有很多啊!希腊、加勒比、大溪地……”他笑起来,“咦,都是海边啊?其实我想看你穿比基尼。”
其实很多地方都去过,只是如果真正环游世界,他希望能跟她一起。
她难得的没有羞赧脸红,“好,到时候我一定多挑几套带着。”
他带她去簋街很小却很地道的羊肉馆子吃涮羊肉,教她搭着吃一点点北京人都喜欢的甜蒜,跟老板像是也认识,天南海北地侃几句。
他头发已经剃掉了,光溜溜的用线织的帽子罩住,却仍是高眉深眼,挡不住的英俊好看。
他在很简单却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那种老式理发店里,就那样坦然地坐在椅子里任由两鬓斑白的老师傅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推到地上。见多人情世故的师傅一下子就猜出是怎么回事,剃好之后拍拍他的肩膀:会好的,头发也很快会再长出来。
念眉别过脸擦掉眼泪,听到他依旧是那样爽朗大方地说:“谢谢您了。”
第74章 牡丹亭上三生路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牡丹亭》
手术当天早晨,他的头发又重新刮了一遍,那三千烦恼丝仍有顽强的生命力,刮完之后头皮下隐隐泛着青色,像个刚刚受了戒的小和尚。
念眉把手放上去,温热光滑,她轻轻笑着说:“有很多男演员不敢接清宫戏的。”
“嗯?”
“因为不是每个帅哥都经得起光头的考验,不像你。”
轮廓分明,天庭饱满,他不仅是生得俊朗,更是福泽深厚的面相,所以他合该是天之骄子,享有这世间的荣华和最好的感情。
他拉住她的手,在镜子里左看右看,唔了一声,“看着像唐僧啊!”
她好笑,“哪有这样桃花眼的唐僧?”
“就是很像啊,你就是那惦记我肉身的妖精。我告诉你,甭惦记了啊,等我取经回来修成正果了就自动自发洗剥干净了任由你发落。”
她靠在他肩上,病号服有他身上的味道,“修成正果就是没事了对吗?你有信心,手术会成功的对不对?”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喜欢看《西游记》。佛家把我们在人间遇到的苦难称之为劫,历经了这些劫才能到达彼岸,就像唐三藏他们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一样,都是劫,可即使渡了劫也未必取到真经。唐三藏的肉身在凌云之渡就顺水漂走了,修成正果的人一直是也只能是如来座下的金蝉子,不是他。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是来人间历劫,肉身凡胎没有了,但灵魂还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揪紧了他的衣襟摇头,“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悲观?”
“我不是悲观。”他低头看她,“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在一起经历的这些都是值得的。念眉,我不想你难过。”
她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穆家的人来了。津京陪着他爸妈一起进来,心里犹如压着石块一般沉甸甸,面上却还要装出活泼乐观的样子,头一件事就是拿她二哥的光头打趣儿,“哟,看到个灯泡闪闪发亮啊!您这是多少瓦啊?”
穆晋北拍开她的手,“去,一边儿待着去。”
一家人围在他床边说话,念眉给他们倒水,也不回避什么了。医生护士来例行巡房的时候他们都退出去,戴国芳拉住念眉说了一句:“现在我们都不当你是外人,你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