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静了两秒钟,然后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笑。他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头是圆的,脸也是圆的,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弥勒佛。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开始讲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小时候我家里很穷,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有一次在家门口,看见邻居的小男孩在吃一根火腿肠,馋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眼巴巴地看了很久,最后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回家了,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挣钱了,我就买一筐一筐的火腿肠坐在家门口吃……”
底下哄然笑成一片,小马跟大家一起笑,笑着笑着,班里笑声渐渐停住,不知道哪里传来小声抽泣的声音。
小马最后说道:“好啦,今天我就啰唆到这里,同学们,愿此去前程似锦,再相逢依旧如故啊,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回一中来看看老师啊。”
“必须的!”下面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回应。
聂帆乱入了一句:“小马,到时候我带一筐一筐的火腿肠来看你!”
又是满堂大笑。这时候,仿佛只有笑声能挥散离别的伤感。
小马唱罢,老白登场。
他俩是截然不同的两类老师。小马年轻几岁,人也憨厚和善,总是能跟同学们玩笑到一处;老白就不同了,永远都是冷着一张扑克脸,头发和表情一样的一丝不苟,人也刻板严肃。同学们私下里便总是称小马为没头脑,称老白为不高兴。
这种场合,想不都不用想就知道,老白定是会慷慨激昂地给大家上最后一堂思想教育课。从前他做思想工作给大家洗脑的时候,根本没几个人把他的那些陈词滥调听进耳朵里,大多数人都是自顾自地刷着习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高低起伏的声音。至于今天……罢了,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就姑且给他个面子,听他讲讲吧。
但老白却很是出人意料。许是平日里他早已把话给说尽了,今天却不想说什么了,他是带着一台单反相机站在讲台上的。
孔见青也是第一次知道,老白这种严肃又无趣的中年男人,竟然还有摄影这么小资的爱好,她突然觉得,过去三年,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老白。
班里的座位布局,从高二开始就变成了两两同桌,老白端着他的高级相机,以考场排考号的顺序,从前往后,再从后往前,穿梭在窄窄的过道上,给每一组同桌都拍了一张合照。
每拍一张,他都会对照片里的人说上一句话。
他对坐在一起的陆然和孟歌说:“来,给这姊妹两个先拍一张。”
他对聂帆说:“还跟老师赌气吗?”聂帆挠了挠头,嘿嘿笑道:“老师你说啥?我早忘了。”
他走到沈中天和岳文辕跟前:“没记错的话,你们俩刚入班的时候就是同桌吧?”沈中天嬉皮笑脸的:“善始善终嘛。”
到孔见青和韩应身边的时候……不巧,他俩白天刚吵了两句嘴,两个人都在气头上,为了跟韩应划清界线,孔见青还把自己的桌子往旁边挪了挪,平时紧紧并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此时中间呲开一条宽达三厘米的缝。
老白要是注意不到他俩在闹别扭就见鬼了。但他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瞥了韩应一眼,话里有话:“韩应,虽然过去没少把你提到办公室,但是,我对你还可以吧?”韩应笑:“嗯,谢谢老师的照顾。”老白这才端起相机对准他俩,看了一眼又把相机放下来:“你们俩离得八丈远,怎么着,一人框进半个脑袋?”
孔见青沉默了一下,没动。
韩应却也不看她,抬手就把她的桌子拖了过来,跟自己的桌子码到一起,又不由分说地去拽她的椅子,然后半趴在桌子上,跟她靠得很近,抬眼看镜头,唇角有愉悦笑意。
孔见青虽然是一副面瘫脸,嘴角还气哼哼的,但眼睛里已然藏了新鲜的开心。
“咔嚓”一声,两张年轻的脸庞被定格在相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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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我心里怪难受的。明天我要出远门了,接下来几天没法码字了,预计下周二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