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用力推开他的手,急道:“你不让我看,我才更害怕呢!”
陆离没办法,只得放手让她去看。
果然是蛇。
火圈外面,成千上万条蛇翘着脑袋、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摇摇晃晃的,像是在跳一支神秘的舞蹈。
火圈挡住了它们的路,所以它们目标一致,全部朝向火圈的方向。在苏轻鸢这些人看来,那就是在死盯着火圈里的人不放了。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了蛇的猎物?
苏轻鸢皱眉,低声道:“这不对劲啊!山里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就不会出现这么多蛇;如果食物足够,这些蛇又不可能这样整齐划一地向着咱们这边来……”
陆离冷笑:“是有人在搞鬼。看来,这里的主人不太欢迎咱们呢。”
苏轻鸢竭力装作若无其事,指尖却还是有些发颤。
顾凌霄退到陆离身旁,低声道:“咱们的柴火恐怕撑不到天亮,要不要……冒险试试赶走它们?”
陆离摇头:“不急,它们的主人应该就要出现了。”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便有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缓缓而来。
竟然是个女子。
顾凌霄厉声喝问:“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没有答话。
苏轻鸢跟着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喂,外面的姐姐是本地人吗?我们远道而来,竟不知神雀后人如此热情好客,知道我们许久没吃到美味,连夜给我们送好吃的来了呢!”
“好吃的?”那女子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语气阴恻恻的。
苏轻鸢笑道:“是啊!水蛇粥、蛇肉串、香闷龙凤翅、首乌红心羹、三鲜蛇丝、红烧蛇尾……那都是世间难得的美味啊!我惦记了一路了,只是底下弟兄们抓蛇的本领实在差劲,进山十多天才只吃了两顿蛇羹,倒把我的馋虫给勾起来了!姐姐今夜给我们送来这么多食材,我们四五十号人只怕要变着花样吃一个月——这样盛情,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呢!”
陆离跟过来牵起她的手,摇头苦笑。
外面那女子沉默许久,仍旧用阴冷的声音说道:“咱们倒不妨拭目以待,看看最后是你们吃了它们,还是它们吃掉你们?”
苏轻鸢笑道:“就算是它们吃掉我们,那也不过是给这山林增添一点儿肥料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活着的时候只管尽情地活着,死了之后就安静地化尘化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那女子终于又哑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神雀所为何事?”
陆离发出一声长叹,缓缓开口:“神雀……快二十年没有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女子一愣,忙问:“你们……是与神雀有关系的人?”
苏轻鸢敛了笑容,轻叹:“在外面,我们可也不敢提‘神雀’二字。严格来说,我们不算是与神雀有关系;但除了我们,也不会更有旁人同神雀有关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同神雀有何牵连?”那女子的态度显然变得郑重了许多。
苏轻鸢想了想,谨慎地道:“母族那边,有点儿血缘上的牵扯。我一向听母亲说起神雀,心向往之,所以任性要来看看,实在没想到迎接我们的竟是一位这样热情的姐姐,还有全蛇宴!母亲若是知道我们的境遇,一定很欣慰。”
那女子厉声喝道:“你若是再惦记我的蛇,我不介意先把你喂给它们做点心!”
苏轻鸢夸张地惊呼一声,钻进了陆离的怀里。
陆离轻拍着她的后背,抬头向那女子笑道:“姑娘莫怪,荆妻一向胆小如鼠,看见害怕的东西就口口声声说要吃掉,其实是给她自己壮胆罢了。这群蛇既是姑娘的爱宠,我们自然没有觊觎之理。”
“哼,”那女子冷笑一声,“你们两人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离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冤枉:“姑娘连我们的面容都未曾看清,隔着蛇群跟我们说几句话便认定我们‘不是好东西’,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那女子再不接话,转身就走。
可是她的蛇并没有动。
苏轻鸢看她快要走远了,忍不住跳着脚叫道:“你怎么不把蛇带走?真要留给我们烤来吃了?”
“你试试看!”那女子高声回敬了一句,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苏轻鸢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蛇,犯了愁。
陆离笑道:“没事了。留下两人守夜,其余的各自回去睡吧。”
“睡得着吗?”苏轻鸢向他瞪眼。
陆离拥着她回到帐中,笑道:“怎么睡不着?此间主人已经出现了,还留下了成千上万的小兵给咱们守夜——咱们若是睡不安稳,岂不辜负了东道主的盛情?”
苏轻鸢跟着他躺下,却不肯合眼:“你不是真的要睡吧?难道你就不怕睡梦之中成为那些蛇的宵夜?”
陆离但笑不语。
苏轻鸢问了几遍,陆离却干脆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苏轻鸢掀开帐篷一角向外看了一会儿,只见火焰不住地跳跃着,时而发出柴草爆裂的轻响,竟有几分安静祥和的意味。几个金甲将士警惕地盯着外面的蛇群,看上去也似乎并不慌张。
这么说,只有她一个人在提心吊胆?
苏轻鸢有些忿忿不平,自然也就不肯再操这份心。
细细想来,那女子的态度转变,是在听到“神雀”二字之后。所以,对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明日,事情或许会有进展,这是个好消息。
至于今夜的事,应当是对方的试探和警告吧?
明天多半会见到神雀旧人,她若顶着两只黑眼圈,一定会被对方笑死的!
想到此处,苏轻鸢好胜心起,压过了先前的焦虑和不安,竟然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