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不肯落泪,却觉喉头酸胀。
也许父亲说得对,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她本来可以有机会为他们求情的。凭着陆离对她的情分,保住父母的性命并非完全不可能。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做。
真够不孝的呢……
苏轻鸢自嘲地想着。
陆离不住地安抚着她。那些劝慰的话,苏轻鸢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陆离见她实在站立不稳,只得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房中。
回房之后的苏轻鸢,视线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喉头也终于不那么堵了。
她扯住陆离的衣袖,哑声问:“你还有事吗?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陆离当然说“好”。
可是苏轻鸢其实并没有什么话要同他说。她只是忽然有些害怕一个人呆着。
陆离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安静地拥着她,陪她躺着。
这一躺,就到了日落时分。
因为二人连午饭都没吃,朝臣和几个服侍的小太监们早已急得团团转,终于还是推了小路子过来,小心试探。
小路子禀道:“定国公做主,派人去购置了一副棺木,将苏……苏将军夫妇二人合葬了。定国公的意思是说,重臣反叛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与其留个话柄让史官大书特书,不如大事化小,能揭过去就揭过去的好。”
苏轻鸢慢慢地坐了起来,眼圈终于红了。
小路子见状便小心地补充道:“当然这也是看在娘娘的颜面上。娘娘为了皇上出生入死,在大是大非上从未出错,朝中的大人们也不忍看娘娘伤心难过的。”
“这会儿他们倒是学乖了!”陆离冷笑一声,轻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定国公擅自做的这个决定,陆离是满意的。只是考虑到苏轻鸢此时的情绪,他总不能说出一个“好”字来。
眼见苏轻鸢没有太过激的反应,陆离的心里稍稍放松了几分。
小路子大喜,忙趁机叫人把晚膳摆了上来。
苏轻鸢是没心思吃什么东西的,被陆离好说歹说劝了一半晚上,她只勉强喝了小半碗粥。
掌灯之后,窗外雨声仍未停,苏轻鸢决定出去走走。
陆离当然要陪着。
二人相携下楼,却见朝中几位重臣都在堂中坐着,庄严肃穆,一派三堂会审的架势。
苏轻鸢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陆离的身后躲。
陆离毫不客气地把她拽了出来:“你躲什么?他们又不会咬人!”
苏轻鸢低着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怯了。
陆离把她按在原处,自己走下两级台阶,平视着她的眼睛:“你听着——苏翊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你的后盾,所以如今他死了,你也没有失去什么!你仍然是你,你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横冲直撞无法无天,懂了吗?”
“懂。”苏轻鸢扯了扯唇角。
陆离立刻把她捞回了怀里:“懂了就好!拿出你目中无人的跋扈劲儿来!那帮老东西若有欺负你的意思,你就干脆骂死他们,有我给你撑腰呢!”
“陆离,你要做昏君了!”苏轻鸢失笑。
陆离白了她一眼:“你才知道?有你在,我哪里还做得成圣主贤君?”
“这么说,我是红颜祸水了。”苏轻鸢笑得很愉快。
陆离重重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已经把我害成昏君了,请你负责到底。”
“你放心,我一定会祸害你一辈子的。”苏轻鸢眨眨酸痛的眼睛,翘起了唇角。
二人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在场的文武官员已经围拢到一起,跪了下来。
“你们,有事?”陆离皱眉。
定国公率先开口:“皇上,关于娘娘的事……”
“怎么,你们要斩草除根么?”苏轻鸢抢在陆离之前开口,凶巴巴地问。
定国公愣了一下,忙道:“自然不是。微臣的意思是,关于册封皇后的事,还需要斟酌一下。”
“说说你们的想法吧。”陆离拥着苏轻鸢一起坐了下来。
定国公顿了一顿,咬牙道:“太卜署选出的吉期是在五月底,但那时娘娘热孝未除,实在不宜大婚。娘娘虽然用的是令姑娘的身份,亲生父母这边却毕竟不能全然不顾。大婚若与凶事冲撞,关系国运,不可不慎。”
陆离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苏轻鸢细想了想,也觉得按照自己此时的心态和处境,马上欢欢喜喜地成亲嫁人有些勉强。
而且,她也隐隐能猜到朝臣们心中的另外一个疙瘩——五月底,距离先帝驾崩也还不足一年呢。
这个时间也就意味着,陆离的孝期严格来说也是没有过完的。而她,两次封后时间间隔不足一年,这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朝臣们不接受也有不接受的理由,不能说就是他们多事了。
陆离沉吟片刻,皱眉道:“既然如此,就叫太卜署重新挑个日子,定在七月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