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见这两个老家伙故意逗趣,也只好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
于是群臣终于放了心,可以大胆地开始庆祝了。
连续多日紧张压抑的气氛终于舒缓了许多,朝堂上第一次响起了畅快的笑声。
睡梦中的苏轻鸢被笑声惊醒,忙招手叫来了小路子,低声询问。
小路子把战报简略地说给她听了。苏轻鸢悲喜交加,立刻抬头看向陆离。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陆离站起身,笑道:“看样子老贼今日不会有心情攻城了。众卿连日辛苦,且回去歇着吧!”
小路子亮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
陆离立刻快步走过来扶起苏轻鸢,微笑:“母后辛苦了,儿臣扶您回宫歇息。”
***
城外。
血腥味浓得呛鼻子。
苏翊站在一辆断了车辕的战车上,看着眼前横尸遍野的场景,听着那些来不及治疗的伤兵哼哼唧唧的叫苦声,气得挥剑乱砍,铁青的脸上充了血,成了骇人的黑紫色。
手下的一众将领们远远地跟着,谁也不敢上前来劝,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成了他的出气筒。
可是这样躲下去是没有用的。
苏翊抬起手臂,剑尖一指:“都滚过来!怕老夫吃了你们不成?”
众将没法子,只得拖着打哆嗦的腿,慢吞吞地蹭了过来。
苏翊咬着牙,恶狠狠地环视了一圈:“你们每天都跟老夫说防守严密、万无一失——这就是你们的‘万无一失’?”
一个参将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息怒,这实在不是我们疏忽……我们夜里的巡查是没有问题的,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凭空冒出来……”
话未说完,苏翊的剑已经挥了过去:“‘不是疏忽’?四队巡夜将士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粮草快要烧干净了你们才发现,手下将士死了一两万了你们才从帐篷里爬起来——这样还不算‘疏忽’,究竟什么样才叫‘疏忽’!”
那参将侥幸躲过了这一剑,跪在地上不敢再说。
苏翊气得跳脚:“所以,你们至今还不知道那帮狗崽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
众将领一个个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去,谁也不敢吱声。
没错,他们不知道。
一开始他们本能地以为是城墙上缒下来的,可是细细查问了一番之后,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
巡守的将士们一直重点盯着的地方就是城墙,这么多人缒城而下,他们不可能看不到的。
若说是别处的勤王之师来援,似乎也不可能,毕竟军中的斥候也不是吃白饭的。更何况他们已经仔细辨认过那些士兵的服色,确认是城中的护城军无疑。
难道真有神兵天降?
——这是军中悄然流传开来的一个传言。有人说,将军起兵造反,神佛不佑,所以降下天兵天将来施以惩戒。
有些将领已经信了,却不敢说出口,只是心里悄悄地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还是一个跟了苏翊几十年的老军师捋了捋胡子:“粮草被烧和狗崽子们偷袭差不多是同一个时辰发生的,很可能是同一批人所为。出事的地点恰巧在香泉山两侧,会不会……”
苏翊目光微凝:“香泉山?”
立刻有人提出了异议:“可是香泉山只是一座小山头,藏个三五千人或许能成,这三万将士怎么可能藏在那里头……何况咱们起兵围城已经这么多天,那三万人怎么可能在山里藏那么久……”
苏翊忽然重重地在车轼上拍了一把,厉声吼道:“即刻派人去香泉山,一寸一寸地搜!连老鼠窟窿都不要放过!”
众将不敢违令,轰然应着,各自趁机溜走了。
老军师捋着胡须沉吟道:“若说山中藏了三万将士,几乎没有这个可能。但那山中若有洞口——”
“哼,狗崽子居然还跟老夫玩这招!等老夫挖出他的洞口,定将他掏出来剖心挖肝,给弟兄们下酒!”苏翊气得胡须乱颤。
“一定能找到的。”老军师捋着胡须,一脸笃定。
这时,忽然有一士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将军,刚刚抓到一名奸细,吵着要见将军,说是来给您送信的!”
苏翊冷哼:“哪个奸细临死之前不说是来送信的?杀了就是!”
小兵迟疑着:“可是……那奸细自称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还说跟咱家……跟咱家四小姐交情匪浅……”
苏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是程家那小子?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既然是他,可得好好‘款待’一番——叫他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如何?”
军师没有反对。
小兵答应着正要走,忽见苏清嘉从远处跑了过来:“父亲,父亲三思啊!”
“你来干什么?”苏翊看见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苏清嘉慌忙跪下,拽着苏翊的衣角急道:“父亲,程昱是定国公的爱子,他若是死在了咱们手上,定国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名气那么大,咱们犯不着……”
“哼!”苏翊抬脚把人踹到了一旁,“假设今日老夫不杀程昱,定国公那老东西就能跟我一心吗?”
苏清嘉被这一脚踹出老远,却很快又爬了回来,依旧跪着:“父亲所言甚是,只是……只是就算要杀,父亲也该先听听他想说什么!程世子不是鲁莽之人,他特地出城到咱们军中来,说不定真的有要事相告!万一是四妹有话托他传给咱们,咱们却没有听到,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苏翊再次甩开苏清嘉的手,冷笑:“哼,四妹?你还认那个狼心狗肺的贱婢是你的‘四妹’?你的亲妹妹死在她的手里,你倒转眼就忘了个干净!”
这一次,苏清嘉被踹出了两个跟头,摔在一个士兵的尸身上,沾了一身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