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姑姑笑得很满意。
苏轻鸢又将目光投向了食盒:“有没有点心吃?”
念姑姑想了一想,拿了一只小碟子出来:“只许吃两块!你饿得太久了,吃多了伤胃。”
苏轻鸢含混地应了,却飞快地把一碟子点心都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念姑姑又好气又好笑,忙把食盒拿到一边去,生怕她再抢了什么吃。
两个小太监送了新的被褥枕头过来,替苏轻鸢把床上弄脏了的铺盖全都换掉了。
念姑姑扶着苏轻鸢回到床边坐下,仍旧将她抱在了怀里:“今晚,叫先前那个人来伴你睡,好不好?”
苏轻鸢僵了一下,许久才摇头道:“可是我已经很累了。”
念姑姑“嘻”地笑了一声:“我叫他老实些,只是搂着你睡,不做别的。”
苏轻鸢连连摇头:“我不喜欢……会睡不安稳的,而且……而且我讨厌他。”
念姑姑慢慢地敛了笑容:“讨厌他就更好了。以后你还要在你恨的人身边曲意承欢,若是连一个讨厌的人都忍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苏轻鸢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只吓得脸都僵了。
念姑姑却并不理会她的心情,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你先睡下吧,他一会儿就过来。”
“娘!”苏轻鸢急得站了起来。
“怎么了?”念姑姑的脸色有些危险。
苏轻鸢急道:“我的头很痛,肚子也难受……我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你要我学的东西,我会认真学的——明日再开始,好不好?若是我病倒了,只怕又要给娘添麻烦!”
念姑姑眯起眼睛,盯着苏轻鸢看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也罢。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明日可不许再偷懒了。”
苏轻鸢立刻绽开了笑容:“谢谢娘!”
念姑姑转身走了出去。
苏轻鸢的胃里又翻江倒海地闹了起来。
疼。
也说不上是哪里疼,似乎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
这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换过了,可是她仍然觉得脏。
不是被褥脏,而是——
一个陌生的男人,抱过她、吻过她、摸过她……
她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连那个人的脸都记不住,却曾在那个人的怀里,不知廉耻地宛转娇吟。
她恨不得把那个人打烂切碎、挫骨扬灰——可是事实上,她什么都做不了。
照念姑姑的说法,那个人以后还会来。
而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可她若是接受了……
那样的她,与青楼里的那些女人还有什么区别!
苏轻鸢心里乱糟糟地想着,手上不由自主地在身上胡乱抓扯着。光滑如绸缎的肌肤上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她却浑然不觉。
记忆渐渐地又开始混乱起来,她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此刻心神激荡之下,却已经没有心力去补救什么。
也许,她就应该放弃无谓的抵抗,安安分分地准备做母亲的傀儡——
不,这怎么可以呢?
她知道,这几次那个女人同她交谈的时候,都已经用上了某种秘术,潜移默化地在影响着她的心志。她想抵抗,却又怕表现得太明显;她想顺从,却又怕自己当真变成了一个完全受人摆布的傀儡……
其中的“度”,真的很难把握!
好容易忍着恶心在床上躺了下来,心里却越来越乱。头已经疼得几乎要炸开,眼皮也好像已有千斤之重,可是偏偏心里翻腾得厉害,完全无法入眠。
闭上眼睛,眼前一遍一遍地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有时是她自己在挥剑乱砍,眼前横尸遍野,却看不清死的都是谁;有时她又仿佛变成了横尸之一,绝望地瞪大眼睛,看着那狰狞的恶魔在屠戮着目之所及的所有生灵;有时眼前仿佛是一片灿烂的日光,陆离在那阳光之下同几个娇艳的女子肆无忌惮地纠缠;有时却又似乎是一片骇人的黑暗,她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在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身下放荡地呻吟嘶喊……
可怕的画面不断地在眼前出现又消失,场景换了一幅又一幅,似乎永远也没有停歇。
苏轻鸢知道自己醒着,此时应当不是在做梦。
可既然不是梦,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噩梦般的画面?
是谁为她织造了这些噩梦?目的又是什么?
苏轻鸢隐隐猜得到答案,心里在抵触,却无能为力。
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不知为什么,苏轻鸢的心里很清楚:她若要抵抗这些“梦”,恐怕难免会癫狂发疯;可她若是不抵抗,任由这些东西钻进她的脑子里、侵蚀了她的记忆,她就会渐渐地忘记自己的初衷、忘记心里的那个人,从而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木偶……
两条路该如何选择,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深思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所有的色彩都沉入了黑暗,那些或狰狞或诡异的画面,尽数化作了一头不知名的猛兽,咆哮一声钻进了她的额头。
头痛欲裂。
无能为力。
苏轻鸢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