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照例该轮到疏星在外间上夜了。
近来芳华宫的守卫十分严密,墙外时时有侍卫巡逻、院内也加派了太监轮值,廊下的灯笼比平时多了几倍,几乎亮如白昼。
饶是这样,疏星仍然不放心,硬是在内殿的窗前多点了两盏纱灯,又把内外殿中间的屏风撤掉了一半,只留下珠帘阻隔视线。
这样一来,殿内立刻敞亮了许多,纵有意外,应当也不至于被人轻易地堵在殿中了。
一直到后半夜,相安无事。
近来苏轻鸢睡得很浅,每隔小半个时辰便要醒一次。中间若是稍有异动,她也会立刻警觉。
所以,殿中的光线骤然变暗的时候,她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顿时紧绷起来。
她屏息凝神,却并未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唯有夜里的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带着晚秋的寒意,激得她头皮发麻。
风?!
苏轻鸢立刻意识到,窗子被人打开了!
而此时此刻,外面廊下依旧灯火通明,一时间并没有人意识到殿中已经发生了变故。
苏轻鸢悄悄地将手伸到枕下。
下一个瞬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啊!”一声压抑的惊呼,在寒夜中传出老远。
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芳华宫中立时乱了。院子里当值的太监们齐喊一声“不好”,撞开门闯了进来。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而此时此刻,苏轻鸢的床前已经恢复了平静。
刚刚惊醒过来的疏星,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幽绿的微光闪了一下,冲进来的时候便只有床头的那扇窗还在晃动了。
“人跑了,去追!”苏轻鸢喝道。
几个太监闻言,争先恐后地从窗口跳了出去。
“娘娘!”疏星扑到苏轻鸢的床边,吓得语无伦次:“娘娘,您有没有伤到?”
苏轻鸢拍拍胸脯,似乎心有余悸:“还好,幸亏我早有防备。你去给我倒杯茶压压惊吧。”
疏星依言走到桌前,取出火石打着了火,那蜡烛却怎么也点不着。
疏星正要把这件异事告诉苏轻鸢知道,回头却看到窗前又多出了一道人影。
于是,她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娘娘……小心啊——”
一声惊呼的尾音尚未出来,床前忽然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接着是一个男人暴怒的惨呼声。
“疏星,给我打死这个狗东西!”苏轻鸢亮开嗓子厉声吼道。
疏星闻言,毫不迟疑地拎起一张凳子冲了过来,对准那黑影重重地砸了下去。
惨呼一声接着一声,四五下过后,廊下的小太监终于带着侍卫闯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把那人拎起来,制住了。
苏轻鸢从被窝里掏出一枚夜明珠来,照着那刺客的脸看了两眼,笑吟吟地拍了拍手:“好了诸位,今晚大功告成,大伙儿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娘娘,这刺客……”侍卫首领诚惶诚恐。
苏轻鸢笑道:“好生看紧了,明儿交给皇帝处置去!”
侍卫答应着退了出去,苏轻鸢便向几个太监笑道:“今夜你们辛苦,明儿记得到落霞那儿去领赏!这里的东西明儿早起再来收拾吧!”
众太监道了谢退下去,疏星才拍着胸口道:“好险!今夜他们居然来了两个人——这是铁了心要置娘娘于死地了!”
苏轻鸢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笑道:“第一个刺客故布疑阵顺便调虎离山,等咱们放松警惕,再来第二个一击致命——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可惜他们的手段太谨慎了些,反倒被这‘谨慎’给出卖了!”
“谨慎?”疏星有些不解。
苏轻鸢笑道:“难道只许他们谨慎,不许我自己谨慎了不成?今日上午落霞说是看到了可疑的人影,我就觉得不对了——刺客都是晚上来,白天来的若不是下毒,那就定然是在咱们的什么东西上做了手脚!现在你去把蜡烛拿过来瞧一瞧,看里头还有棉芯没有?”
疏星依言走到桌前,把先前没点着的蜡烛拿到夜明珠前照了照,脸色沉了下来:“有棉芯,但是比蜡管短了一截,好像缩进去了。难怪刚才怎么也点不着!”
苏轻鸢冷笑道:“这就是了。白天来的那个人在咱们殿中要用的蜡烛上做了手脚,把烛芯全部弄断了!那人的手法挺谨慎,应该是用极细小的利刃刺进去割断了烛芯,而且全部割在那个‘意’字最长的一笔上,若非刻意留心,根本看不出来!”
疏星把其余的几支蜡烛也都拿过来看了看,果然每一支都恰好烧到“意”字的位置上,烛芯缩进去,不能点着了。
晚秋天冷,这殿中的门窗关得很紧,没有一丝风透进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殿中的蜡烛应当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甚至有可能是同时熄灭的。
对第一个刺客而言,蜡烛熄灭是可以出手的信号。
而对第二个刺客而言,蜡烛点不着的这段时间,殿中的黑暗是他最好的掩护。
只可惜,苏轻鸢早有防备。
疏星到屏风下面翻出两只油灯点着了,斟了茶水来送到苏轻鸢的床边:“这地上……”
苏轻鸢喝了口水,拿起那颗夜明珠在疏星的面前晃了晃,抿嘴笑了。
原来,第一个刺客见苏轻鸢“沉睡”着,便拿出撒了迷药的帕子想要捂住她的嘴。谁知便在此时变起俄顷,苏轻鸢一个翻身避开了他的手,同时拿夜明珠在他眼前飞快地晃了一下。
黑暗之中,刺客只觉眼前绿光一闪,视线便模糊了。他失了先机,只得匆忙逃走,把任务留给了第二个人。
第二个就更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