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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白微生病以来,倪双就没有再见到慕容。所以当他打开门,看见是慕容站在门外时,感到很是意外。

意外的并不是慕容的出现,而是慕容出现的时间。

早晨七点半。慕容从来没有在这种时间找过他。

而慕容踏进房子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令他错愕不已。

「你知不知道白微在哪里?」慕容问他。

「白微?」倪双瞪大眼睛,「他去了哪里吗?」

昨天他才刚和白微一起去看了电影,那时候白微还好好的,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所以我来问你。」慕容说。

从昨晚到现在,他打白微的手机,关机。找到白微家里,没有人在。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始终不见踪影。

其实严格说起来,白微失去音讯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以警察的标准来说,这还够不上失踪。

关键是,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白微就失去音讯,无论慕容怎么想,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好的预感。

所以他来找倪双,希望能够问出白微的下落。因为就他所知,这两个人交情不错。

而且他还知道,白微对于倪双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在乎。至于那具体是怎么样的在乎,这就只有白微本人才清楚了。

「这……」

倪双努力思索了半天,无能为力地摇摇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昨天我跟他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联络,在那之前,我也没有听他说过什么要去哪里的话。」

「那么你想不想得到他可能会去哪里?」慕容说。

「唔……你突然这样问我,我根本没有头绪。」

倪双抿了抿唇,眼里现出几丝困顿,「能不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会来问他的下落,他为什么会不见了?」

「没什么。」

慕容当然不可能把事情详细告诉给倪双。停顿一下,又说,「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他打算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避开所有人,他会找什么地方?」

「我……一下子真的想不出来,就连这样的假设我也想象不出来,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倪双越说,脸上的疑云就越浓,蓦地紧咬了一下唇,目光有些畏怯地流露出几分试探。

「哥,你为什么对白微这么……你是想,对他怎么样还是……」

短暂的沉默之后,慕容回道:「不要问。」

「我……」

倪双像是被电击中了一下似的,猛地瞪大眼睛,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一把拽住慕容的衣襟。

「哥,算我拜托你,你不要再这样……」

他满脸恳切地说,「其他人都不管,就只有白微,你不要去招惹他,好吗?你放过他,不要找他的事,我拜托你……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说着,倪双收回了微微颤抖的手,解开自己上衣的纽扣,一颗,两颗。

在他还想解第三颗的时候,慕容制止了他。

「够了。」慕容说,语气平静而淡然。

然而倪双却越发不敢看他,缩着肩膀低垂着头。

从慕容这个角度俯视下去,能看到倪双轻轻抽动着的鼻尖,以及死死咬紧的嘴唇。

没有变。从出生到现在,这小子一点也没变,毫无长进,始终是这么怯弱,这么无能,这么自说自话,这么……不知所谓。

慕容眯起眼凝视着,良久,视线缓缓移开,清冷的脸色愈发地深沉下去。

只有对倪双,慕容可以承认,也越来越无法否认,他做错。

倪双的出生,是在慕仲——慕容的父亲去世之后。这也许可说是倪双的不走运。因为在慕仲还活着的时候,慕容是很可以成为一个好兄长的。

就是在慕仲病重的那段日子里,慕容越来越不可能成为一个好哥哥,甚至连做一个好儿子都做不到。倒不是他不想做,是慕仲不给他机会。

自从得知了妻子与倪安的事而病倒之后,原本一向温文尔雅的慕仲突然间性情大变。距离他越近的人,越是深有感受,而感受最深的人自然是他的亲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病胡涂了,后来慕仲甚至怀疑慕容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妻子给倪安生的孽种。旁人怎样劝说都是无用,便说不如去验个血就可以证明真相。

听到「血」这个字,慕仲恍然大悟似的表示赞同,然后把慕容抓过去,拿刀在慕容背上划了一下又是一下。

「是我的孩子,就会继承我的血,也会继承我的病。如果这样划几下你就失血而死,那么你确实是我的孩子……」

时至今日,慕容背上的刀伤早已消褪,唯有父亲当时的话语依然铭刻在心。

慕仲的与世长辞,在慕容的感觉当中,他不单是失去了一个父亲,还失去了很多别的东西,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失去。

对于倪家,慕容确实是恨过的。慕仲的所有亲信都告诉他,是倪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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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泄露了与倪夫人的事,借此将本就身体不好的慕仲气得病倒,最后,倪安就可以将MT的大权独揽过去。

倪安是一个掠夺者,夺走了他想象当中娴淑慈爱的母亲,他曾经温和宽容的父亲,还有很多,很多。

所以在倪家,面对着倪安的亲切,在慕容眼中都是伪善,但脸上只是漠然待之。后来进入MT,权力被倪安若有若无地控制,慕容依旧漠然待之。

不需要倪安赐予特权,他用的是自己的方式,一步步走向胜利的终点。然而在那之前,倪安却发生车祸。

他想尽办法要保住倪安最后一口气,可惜,倪安还是死了,在他将完胜的奖杯展示给倪安之前。

原本就残缺不全的心,一下子仿佛整个空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倪双来找到他,对他说,大人都不在了,他们两兄弟要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一刹那间他几乎笑出来,这是何等的不知所谓。

那就是他第一次对倪双侵犯的开端。连欲望都算不上,倪双对他唯一的用处,就是填补空洞。用那个人的儿子,填补那个人给他留下的空洞。

然而这样做,当时似乎可以满足,之后就是越发地空虚。

到后来,甚至可说是发展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吸毒的人,明知无意义无结果,却就是忍不住为那一时沉沦而重蹈覆辙。

只是随着时间越长,他越发清楚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虽然他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几乎拥有一切。

视线移回来,重新放在倪双脸上。

二十几年前,看着倪双在襁褓里咬手指,再后来看着倪双长大,其实倪双在他眼中,一直是形同于弟弟般的存在,只不过他不爱这个弟弟,他对他没有丝毫的兄弟之情。

而他在倪双眼里,他知道,倪双既敬他,又怕他,但却始终是将他当作兄长看待的,一个让人又敬又怕的兄长。

被视为兄长的人那样子对待,第一次的时候,慕容真的以为倪双会哭得昏死过去。

不过这并没有改变他什么,一直到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倪双,心头突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他在犯错,拉一个无辜的人陪着自己,一错再错。

他终于开始有些厌倦,有了收手的打算。

至于空虚?已经这么多年,早该习惯。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可笑可叹又可疑的野山猫闯进了视野。初打照面,就是一通张牙舞爪的指责痛骂。

夸张的事情慕容见得多了,却是从没见过夸张得这么有趣的事。

起初的想法是,把这么一个野东西驯服了养起来,想必会是更有趣的事。

至于后来,观念是发生了什么改变,又是怎么变得越来越在意那小子的事,慕容从不回想,所以印象已经模糊。

总之,目前,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关于我的事,你可以不必再考虑。」他说。不必要说得太明白,时间长了倪双总会知道他的意思。

「现在,我只想找到白微。他可能去哪里,如果你想到了,或者如果他联络你,你都告诉我。」

他顿了一下,眼中掠过一道隐晦的光,「这是为了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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