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那个时候,冴没能说出对那幅画的感受。

要说是他不懂画也好,又或者说确实是他脾气倔强的很也行,当时说出的「很好」,是不假思索的纯粹,又像是拿捏过后的矜持。

牵着受了伤的姫彩回家的那一天,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格外特别而已。

从姫彩定义对他展露的一切行为出自的不是父母辈的情谊、不是青梅竹马的习惯、不是朋友的依赖开始,不仅仅只是那一日,连她这个人的意义都对冴来说產生了不同。

他一直看着,一直注视着,一直审视着......光是姫彩还能再维持这份热意多久,便足以让他继续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从来,就不是以「被追求者」的身份一路思量至今的。

从父母那里,冴偶然听见了刚出生的事。

四月四日生的姫彩在同年级里是年纪最大的前段班。冴在十月十日出生时,她都已经是个能自己坐起来的宝宝了。

小夜流夫妻拜访糸师家的时候,他们抱着姫彩让她和出生没几个月的冴打了声招呼,然而当时的他还在婴儿床上睡着,完全没有要理睬他们的意思。

姫彩睁着紫藤的大眼看着她从未见过的冴,眼珠子一下变得亮闪闪的,她咿咿呀呀的伸出了短短的手晃啊晃,好像想去触碰他那样。大人们直笑着这画面可爱,又担心姫彩太过吵闹,她的母亲便把她抱了回来,不让她吵醒冴。

然而,姫彩并没有因此打消对冴的好奇。

在被双亲放在地面上玩耍的时候,姫彩就是稍微玩了下玩具,很快的,她的目光投向冴所在的婴儿床。

也还只是七、八个月大的婴儿,姫彩不太会爬,身子往地板一倒就开始努力的匍匐前进。不过终究还只是个小宝宝,移动的距离不会太远,又耗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到冴那边去,姫彩很快的哭了起来。

怎么安抚也没有用,在讨论过后,大人们于是决定将她抱上冴的婴儿床,让她如愿以偿的近距离看看他。但是,姫彩还是哭个不停,她的嚎啕大哭也早就让冴不晓得睁开眼睛多久了。

冴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姫彩哭到都累得闭起了眼睛,却还时不时在啜泣,也不知道是不是偶然,又或是舒展筋骨时的顺势而为,那隻没有学过握东西的小小右手就这么伸了出去、按在她的掌心,就好像牵起了她的手一样。

很快的,哭泣声慢慢的停了下来。姫彩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那双盯着自己的绿眸,好像安心下来似的,疲惫的眼皮就这么在与他对视之际缓缓闔上,两个婴孩一起安稳的睡去了。

在不知不觉间踢起的足球,成为了冴的梦想。那个在不知不觉间牵起的小女孩,不会就仅仅只是长成了十八岁的美丽女子如此而已。

在他心里有了意义的东西,他便只会思考如何与其一同获得更好的未来。

从来就不是以被追求者自居。

和足球一样,碰上能让他认可的射门慾望,他才会传出脚下的球寄予其进球的想像,共同完成得分进而胜利的渴望。

曾踢出了没能传达到的、最差劲的路径,让冴的焦躁到达了临界值。

明明,她总能开闢出让他好奇的眼睛为之一亮的前路。

就像儿时的姫彩没有依约来观赛的那一天,他现在就要到她那里去,到再次受了伤的她那里。

走吧,该回去擦药了。

不顾身后的呼唤、吶喊、威吓,无论是少年还是少女都是如此在向前快步走着。

谁都别来打扰——不同调的步伐產生了同调的念头,而彼此交会的那一刻,正是伸出的大手抓住了白皙的手背之时。

「姫彩,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在姫彩转身就要甩开无论是何人的手时,看见冴就在眼前的她先是一愣,而冴一点让她找藉口的机会也不留,熟悉的语言与腔调让她连说服自己她又将幻觉套到他人身上的可能性都被第一时间打碎。

糸师冴就站在她的眼前,正握着她的右手,与方才略带嘶哑的嗓音一起,那双绿眸深深的注视着她,目光里头参杂着不满、不解以及不接受。

光是与之对视一眼,就足以令姫彩心乱如麻。

曾经眷恋不已、思念不已的身影,她现在一刻也没敢多看。多看了一点,便多错了一点,彷彿他的存在将会使她產生矛盾一般。

才在前不久,终于与想要让有关两人的一切不復存的他妥协。

此刻的姫彩只想护住她那好不容易重建的心,她不愿去想像接下来会听见什么再次将她破坏的支离破碎的话语,也已经无法再去假设冴会给出的任何反应。

也许,只有「他说话总是不好听」这一点,是她从他身上唯一正确了解的事。

怎么暗地里使劲,被握住的手也完全挣脱不开,放弃挣扎的姫彩随即撇开了脸,「......你指什么?」她淡淡的接续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是特地来嘲讽我的?」

一点也不认为会听到什么好话——姫彩那双从来只注视着他的紫藤眼眸,如今只愿藏在修长的睫毛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还是她头一次对他如此冷淡。头一次,将他对她所表达的全往坏的去想。

或许,会造成如今的局面,正是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把他的意思朝错误的方向思考了。

两人的手依然像静止般握着,距离上一次这样牵着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冴还是感觉得到另一头传来的触感过于纤细,就像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那样,她削瘦的身形和憔悴的神色都是因此而来。

在他身旁时,她从来就不会这个样子。又或者说,他不可能放着她变成这副模样。

他不可能去做为了令她难受到如此境地的事。

「......谁会特地搭机跨国就为了说那种无聊的话啊。」瞇起眼来,冴明知她刚才是刻意逃避,还是坚持继续追问下去,「在问的是你刚才说的『厌恶』是什么意思?」

糸师冴他,是个好强又不服输的少年。

想着他只是因为被安上了不被欣赏的名号而心生不悦的来与她争执,又想着他没可能理解那幅画的意义而与前述牴触,姫彩一下子打消了心底立即浮现出的、对他这个人的认识,半垂的眼帘死气沉沉的一动也不动。

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个她一点也不了解的人了,再怎么想也永远得不到他要的答案。

永远,得不到她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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