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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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之下,无人理解的苦闷与怒意在躯壳里头交互沸腾着。

四年了,冴第一次回日本,连行李都还没放下,就急着往凛所在的球场去,想让过去一同参与梦想的弟弟知晓他不再以前锋为目标。然而,依然存有兄弟共同寻梦的理想、耐着不甘做出改变的他,却对如今的凛失望透顶、愤而离去。

连一向依着他的亲弟弟都不能理解他的痛苦,还有谁能与他的思绪交会呢?

停止思考足球的冴,立刻想起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如果是她一定能够理解——才刚这么想,手机萤幕停在通讯软体的页面,那通由他掛断的视讯电话还留在聊天室页面的最底端,就像他们之间一直停留在不欢而散的那天。

姫彩泫然欲泣的模样至今依然歷歷在目,这使得冴不由得将本就还无法舒展的眉蹙得更紧。

她有「看见」会从前锋改为中场的自己吗?冴不晓得。

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对姫彩说那些话。

记忆里,第一次将画拿给他看的姫彩笑的有多么灿烂,一直到长大成人,一直到扬名国际,那份笑容彷彿会就这么掛着似的,他曾经是这么深信的。

为什么在重要的时刻偏偏没有懂呢?

新闻早报了他要回国的打算,而姫彩那头却安安静静的,一定,是已经不欢迎他了。

曾经,姫彩主动朝他走来就像是必然。

就是一直都朝着梦想成为前锋的他而走来,所以那样的姫彩也才无法走向世界。

他已经不清楚姫彩在哪里,现在又在做什么了。

停滞在半空的手指头在理性的驱使下缓缓再度动了起来,跳出了与姫彩的聊天页面,冴转而与双亲联系,在久违的谈天之中,好似就能这么转移那些不愉快。

他没有想到,双亲理所当然的提及,让他这才知晓姫彩的母亲病倒以及她扛起家计的事。

本来,冴确信与父母的谈话不会再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

与家人的联络告一段落后,冴记着他们让他多关心姫彩的话,脑海里直想着她当时疲惫的模样,这让他不由得垂下了眼帘。

那时的她,肯定是在和他求救。在生活与理想里挣扎,正是因为对他抱持的情感,才能让她那双紫藤的眸子在孤苦之际还留有一丝光彩,可对冴而言,她正是因此才必须浑身泥泞。

所以他当年才不想提前告诉姫彩他要出国的事。

就像现在这样,那副失了色的哭脸,成了最后佔据他脑袋的画面。

「哈......」对于自己方才居然还想着要与姫彩联系,冴自嘲的冷哼了一声。

已经是不会有交集的人了,他不明白自己还因为一个冥顽不灵又自毁前程的傢伙想这么多做什么。

低下头来,冴却只是捏紧了拳头。

再怎么避着,他其实也清楚,那是因为他还对姫彩抱有期待。

无论是关乎绘画,又或是,关乎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在心底安放着的、两人之间的情感。

明明记着她梦想的人是他。但是,球场外的一切他操纵不了,他更不想去支配她在画布上的自由。

明明只是不想成为她的枷锁。

松开拳头,冴的绿眸也随之变得黯淡。

姫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着吧。

「足球选手也有退休的一天,你在那之前肯定已经是世界第一前锋了吧?所以我只要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没有目标的人生太无趣了,到那时候就让我来当你下一个梦想吧?」小的时候,姫彩这么笑着和他说要成为他的新娘。

茫茫的白雪依旧飘着,将他前方的路映的朦胧,但他还是迈开了步伐。

就像姫彩如今也隻身一人前进着。

经过了儿时与她牵着手回家的道路,越过了两个人待过的公园,路过了她第一次描绘他身影的球场......留存在心头的那份笑容,和伤心的模样一起,随着无数的降雪化在地面上,消散的模糊不清。

这一年,糸师冴孤身一人归国,又悄然无声的离去。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搅他思考足球了。

用那份沉默上锁,把一切埋在深处。静静的躺着,灰尘盖的严实,连一丝鼻息也不曾再接近。

无论是前锋,又或是自此延伸出的梦,这样,也都算是消失了吧。

「那么晚安了,小姫彩(姫ちゃん)!」一个褐发蓝眼的中年男子亲切的这么说着。

即使极少得到答覆,男人还是不疲于与姫彩对话。

皮埃尔?朗格卢瓦,一个女儿才出生没多久的法国画廊经纪,一直都对这个独自远赴异乡发展的十八岁少女非常关心。

看着就会让人担心女儿未来也会长成这个样子——这让刚升格为父亲的皮埃尔对姫彩投注了不少关怀。

前些日子头一次在媒体前路面时完全不开口,当成是形象特色还好说,就连私底下也几乎听不见她发出任何声音,这让身为经纪人的他非常忧心。

她就像是个机关精巧的人偶,成日在房内作画,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太搭理人。

从推荐人那里得知姫彩不是不会说话,甚至当初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于是皮埃尔便尝试与她沟通,但她不但不讲话,反应也极其冷淡,像极了一点也不想与人有瓜葛的样子。

很多时候,皮埃尔都怀疑她是否有听见自己说话,但事后的种种总是证明她听着,至于有没有听进去又是一回事。

站在艺术经纪的立场,她的态度体现在她的画上,完全没有必要阻止势头正好的她。可皮埃尔同时选择站在一个成熟大人的角度,因为他看见的不过是个令人担忧的无助少女而已。

为了让媒体写成新闻,皮埃尔也在询问过姫彩后得到了她所写的个人经歷。他是清楚小夜流家的困境的,知道她母亲住院,也知道她幼年丧父一事。

也许是因为这样,手头上还有其他合作的皮埃尔才会特别照顾她也说不定。

一点也好,希望任何一丝温暖能把姫彩的冰冷化开,至少,也要有开心起来的时刻。

这么想着,皮埃尔又看了下房内依旧在作画的姫彩,耐不住爱操心的性子对着她说道,「再两週个展就要到了,那时候肤况不好的话可就糟了,可以的话早点睡吧,到时候要漂漂亮亮的登场,毕竟可是你的第一次个展呢。」

老样子的,只有笔刷与画布摩擦的声音在房内回盪,皮埃尔只是又道了声晚安,随后默默把房门给关上。

踏出她的出租房往街上走,皮埃尔抬头看着未熄灭的灯光,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初发现这颗新星时,他可是比谁都还要兴奋。

他接触过许多画家,知道他们都极具个性,老早被磨得圆滑的他索性就按他们的意思来。但是,姫彩的状况不同。

没有被赏识的喜悦,也没有被世界看见的激动,彷彿老早认为这本该属于自己的那般傲慢,却丝毫没有要向谁展露这等自信,只是用寂静锁着平淡的眉宇底下、那双紫藤双眼眸内的孤寂与伤感。

随着个展的来临,姫彩的神色是越来越黯淡了。

这段期间所画的作品依然保持着高水准,所以皮埃尔说不准那是不是为酝酿大作而生的反应,可至少从普通人视角来说,她的目光只是一日比一日落寞。

如果只是紧张就好了。

皮埃尔想起了第一次看着姫彩带来的「盒子的潘朵拉」所给予他的惊艷,想着躺在一片幽暗之中的少女,他就是摇了摇头。

很多看似疯了的人其实相当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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