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remix(混音人生)作者:孙黯少年黯

第19节

而我,用那位年轻犀利留着山羊胡的老师的话说,“你就是个录音棚歌手,不适合走到幕前来。尽管卖相不错。”

好吧。姑且算作夸了我。

“你该怎么做?你知道我口头上跟你说‘自信一点’屁用没有,耍嘴皮子谁都会。我们来说点儿具体的,可行的,虚实结合的。”

“之所以叫‘虚实结合’,‘虚’是让你表现得狂一点,躁一点,骄傲一点,懂吗?你说你会写会唱长得还好看,我要是你我他妈都恨不得横着走了,你不应该炫耀吗?”

“‘实’就是让你释放出全部的情感,不要矜持,不要保留,给音乐多一点热情!”

我不确信地用手比划,“是那种……喝了点酒飘飘欲仙的感觉吗?”

“对!对!没错!”

还是酒壮怂人胆。

不过我也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夜半无人时偷偷跑到学校操场上,先沿着跑道跑到身子暖和了,再站到被一圈圈环形座位围绕的演讲台上。

草坪上的冷光灯照着我的脸,十二月的夜里真的冷极了,没有一个人在。

我假装自己面前的话筒杆上有东西,把耳机戴好。

“thisone&039;sforyouand,livgoutourdreas这首歌赠与你我,让我们梦想成真we’reallrightwhereweshouldbe我们将会在我们应许之地liftyarsoutwideiopenyeyes敞开双臂,我睁开双眼andnowalliwannasee现在我想看见的isaskyfulloflighters是布满火光的夜空askyfulloflighters一个布满火光的夜空”

这首歌的起调非常高,以往回回出错的地方我竟也有如神助的唱下来了,鼓点响起的瞬间仿佛跟心跳合拍,感觉奇妙无比。

很简单,却是任何快乐都无法比拟的。

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不管声音能传多远,此时此刻,我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它居然就握在我手心。

另一边,费娜除了和我串了两次合唱以外,我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她由何故伴奏的solo,不排练的时候我要在学校准备考试,四级后面紧接着就是期末地狱。他们俩进展如何,可以说我完全想象不出这两个压根儿不是一路人的歌手该怎么配合,但同时又被这种碰撞会产生的火花吊足了胃口,就等着把惊喜留到正式演出那天。

日期逐渐临近,我提前一周帮夏皆在网上买了去临市的车票,我跟他们不一起走,我们要早到至少一天,最后集中彩排一次,熟悉一下场地和演出流程;所以安排是费娜何故、我和宫隽夜一起,周靖阳跟夏皆一起,李谦蓝和乔馨心后到,他们都得从我这里拿说好的入场券,我们和工作人员都有几张可以转送亲友的内部票,据说座位很靠前。

夏皆女士因为要看她儿子的演出,从圣诞节就开始躁动不安,让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在现场过度紧张导致昏厥,她看起来很容易流鼻血。我费了不少口舌和塔塔解释这个年轻得不讲道理的女人是我妈妈,以及,那个好看且不好惹的男人是我男朋友。

“哇,男朋友哎。”

其实我特别想、做梦都想这么坦荡荡地把他介绍给别人,在知道了塔塔他们这些从事娱乐业的人对此司空见惯之后,我也能大方的承认了,不用藏着掖着地讲实话是一件痛快的事,而且对方的表情往往十分的好看。

“男朋友来看演出,哗,超浪漫……”这姑娘说到兴起,眼睛咕噜噜转,一点儿都不觉害臊,“但是演出结束后还不能马上去做羞羞的事情哈,我们有庆功宴,老总会借机接触一下想要签约的新人,务必要到场哦。”

“好的。”

“晚上七点前就位!化妆!记住了啊一定要准时!”

高得吓人的酒店楼下,我跟宫隽夜看着永远欢腾永远来去匆匆的塔塔姑娘交代完相关事宜,把自己摔进公司的厢型车里绝尘而去,我嘀咕了一句,还得化妆啊。

宫隽夜不知道为什么重复了一句,是啊,还得化妆。

不是我说,这个人老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兴奋得很异常。

第109章

下午六点的更衣室里,反锁的大门外都是忙忙急急的人声,催道具的,试灯光的,给舞台做安全检查的,一窝蚂蜂似的贴着走廊飞过去,我感到耳鸣,站在暖风机前发了会儿愣,从脸流到脖子上的水珠都被烘干了,听见宫隽夜说:“他们已经在通道等着进场了。”

他指的是夏皆和周靖阳,还有趁着周末坐飞机赶回来的李谦蓝和乔馨心,夏皆帮忙去接的他们。因为时间安排刚好错开,我们只约了散场后一起吃夜宵,两个人后天早上又要飞回去。

我点了点头,诸多远离我的感觉仿佛被他一把捞回来,定了定神,吹干半湿的头发,赤脚踩着地毯走到镜前。

这边的节目组有化妆师,但不负责提供演出时的衣服,说是为了演出效果的自然和真实,每个人的衣服都要自己准备,我终于从家里带了一直等待机会穿上的西装。

那只皮箱如今摆在宫隽夜身边,被他那只布满刺青的手按住,颀长的手指依次敲打金属扣,一身打死也不肯低调的铜臭气质让我产生了一种里面其实藏匿着巨额赃款的错觉。

而他正微扬着眉打量我,眼神中带有某种无意识的、戏谑的邪气,这表情时常令人想入非非。可它出现不代表他想要撩拨和诱惑,恰恰相反,他更乐意说点儿正经的。

“不想打领带?”

这是我第三次把绕在脖子上的那东西拽下来,想不通,这迷人的缎带为什么一缠到脖子上就变得一点儿都不可爱,这鞍马齐备的架势让我看上去很别扭,庄重有余然而拘束过头,缺了应有的味道。

“我能把它用在别的地方吗?”我问他。

一端卷在我手上的领带另一端滑到地面,我举起手来冲他晃了晃,补充道:“不是床上。”

我知道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他笑出声,视线维持垂落的角度,正用手将我的衬衫最后一粒纽扣系好:“当然。”

“我们来想个适合你的。”

领带从我手里抽脱,他跟我对面而立,将领带兜了两圈缠在我额头上方,宽的一头吊在后面,打结固定好,我的目光平行到达他的嘴唇和下巴,不一会儿他笑了,煞有其事地板起脸,“可以,很s>我扭头看镜子里那个一秒堕落成浪荡雅痞的我,内心诡异地被击中。

妈的真帅。

口袋里电话响了,是塔塔那边催促我去化妆的。我把振铃不止的手机拿远了,另一只手伸向他,“来,我的好运气。”

时隔三年,我的身高已经长到他耳边,不会在唱第一句时发抖,为了躲避他人的目光而压低帽檐。我就着瓶子喝了一口莫吉托,好像在这一刻变回了当年那个初次登台的小鬼,他亲吻我的手背,是我战无不胜的迷信。

“去吧。”他说,“让我好好看着你。”

我在化妆间见到了像“白雪公主的妖艳后妈”一样的费娜,和正在跟化妆师讨价还价“这么贵的粉底老娘不想在你跑马的脸上浪费”的何故。

一位手指间夹满各种不知名化妆工具的冷漠女性替我拉开空余的椅子,一把将我按在镜前。

站在椅子后面对着西装持续尖叫了一分钟的塔塔小姐,在大口喝水的间隙忍不住问旁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宫隽夜,“我天呢,要不要人家去哪你都跟着啊。”

“要。”

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化妆师用两根手指固定住我的下巴,往我的嘴唇上擦了一层触感像豆沙似的东西,指示我,“去吧。这会让你气色好一点,自己用纸巾沾掉浮在上面那一层。”

我站起来为下一个演出者腾出位置,刚准备去抽化妆台上的纸巾,宫隽夜抓着我的椅背转了个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纸巾。

然后用自己的嘴唇沾掉了我嘴上一点淡淡的胭红色。

身后传来塔塔牙酸的吸气声。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某种突如其来的、亦或是抑压多时的冲动让我想要拥抱他。现在的我变得跟他越来越相似了,一日日变成我曾无限憧憬的那种人,而这模糊却又强烈的,是我一个人无法拥有的力量。

“谢谢你。”

我去了后台的等候通道。

演出前最后两次彩排我们反复经过这个地方,通过狭小的出口能窥见观众席的一角,我趴在墙边偷偷往外看——现在已经像鱼鳞一样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远、大到只能看清一个个晃动的光点。宫隽夜应该已经入场了,我一时还找不见他们坐在哪里。

主持dj热场的声音让人群在夜幕中泛起涟漪,一股热浪从汇聚处汹涌而至,我站在风口丝毫感觉不到寒冷,耳朵像是被埋进雪地里。万籁俱寂。我在一个漂浮于浩瀚宇宙中的太空舱里呼吸,有人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回现实世界。费娜将两只麦克风分一只给我,问我,你看过网站上你自己的主页吗?

我说没有,从来没有。

她笑了,说,我错了,你应该去看看。

看看多少人为了你来到这里。

一个梦可以做多久。

一个胆小鬼要走多远才能抵达他的王国。

要经历多少的大失所望和不计后果才能从黑暗爬向光明,我站在聚光灯下,想起那些让人双眼通红的夜晚,痛苦藏身的被窝和寸草不生的冬季,最后化成我面前这一片深蓝色的海。

也许我依然那么渺小。

“thisistetypertskill这是10的运气,20的技巧fifteetratedpowerofwill15的意志凝聚fivepertpleasure,fiftyper5的欢愉,50的痛苦andahureason和100的理由toreberthena记住这个名字”

我举起左手,那回声从九年前传来。

“hereia”

——我可能要做个说唱歌手。

——我说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哭了。我真的要哭了(热血老头子

第110章

“他生在被遗忘的小巷

没一脸好模样

像条野狗紧贴着墙

跟全世界有算不完的账

过路人叫他‘垃圾’,命里与美满相克

太阳能够照到的地方,不幸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

没什么资格,穷人不能谈规则

讨厌做功课,大道理都是白费口舌

人生自己负责,轮不到谁指手画脚

这是妈妈唯一教给他的,别被混蛋打倒

没尝过血的味道,伤口怎么骄傲

继续跑,继续找,喊疼为时过早,我为他祈祷”

这首歌是我在一个失眠的夜里捧着手机写下来的。我把屏幕亮度调低,右上角的时间显示是两点四十五。我做了个梦,惊醒的冷汗把床单弄得又皱又潮,侧耳去听室友们安睡时的呼吸,缓慢起伏如同潮汐,我终于平静,把头顶的窗户开了条缝,放进那些从树林里吹来的风,对准键盘敲下一行行的字来。

“如果苦难和爱一样来得毫无征兆

他不会逃”

我爱的人都在台下看着我。

他们是音符,是信仰,是永不消逝的光。

battle过后我去后台稍事休息,费娜要继续solo的部分。我转身背向舞台时身心仍欠缺实感,两首歌的时间不知怎么就过去了。坐在丢满别人外衣的长椅上,我抱着头,咬紧牙关,兴奋退去后手脚不自知地发抖,场内欢呼声久久不落,因为我和费娜打成了平手。

塔塔将门推开一条缝,进来递给我的一瓶特意加热过的温水,蹲在地上竖起拇指夸了我半天。

等她离开,我用手机登陆了音乐人主页。

这个除了发歌就再也没人编辑过的界面,连头像都是空白的,昵称是未知数,按照我本名的拼音缩写顺手一填,留言板却被刷了十好几页。

我逐字逐句地翻阅起来。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顶着各种风格名字的id,每天每时每刻将他们的心情告诉一个不会回答的我。

“好好听!”

“好棒啊!可是怎么连资料都没有填完整。”

“风格超赞。”

“歌是自己写的吗?”

“我爱冷门。”

“喜欢你!你的每一首歌都喜欢!”

“自私的希望你永远不要红,这样每次听你唱歌都像唱给我一个人听啦。”

“今天失眠了,把你的歌全部听了一遍,晚安。”

“加油。”

“加油啊!”

……

小小的房间像个温暖的纸箱,无人打扰。

我把脸埋进手心里,停了片刻,用力抹干净眼角满溢的湿热。

直到下一个歌手推门进来,我跟他点头示意,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吉他扫弦声。

此时站在台上的女人像我第一次见她一样,有一把绮艳而颓靡的烟嗓,说时吐字浑圆,唱时却像指甲搔刮琴弦,声音末尾有轻微的破碎。

她不到二十岁就从underground脱颖而出,一个把“婊气冲天”当褒义词的公认女神,呛辣难搞却依然被圈内无数人垂涎。她从不听谁的话,就像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说的时候,她选择了唱。

她于我有知遇之恩。虽然她不喜欢我说谢谢。

“那女孩早熟像一朵玫瑰

她从不依赖谁

一早就体會爱的吊诡和尖锐

她承认后悔绝口不提伤悲

她习惯睁着双眼和黑夜倔强无言相对

只是想知道内心和夜哪个黑

别要她相信爱无悔爱无悔太绝对

她从不以为爱最美

她说那全是虚伪”

她对这首歌的演绎让人怀疑歌词是否为她所写,像玫瑰的刺刺入血液,容于骨肉。

“像旷野的玫瑰用脆弱的花蕊

想迎接那旱季的雨水

所以温暖却暧昧所以似是而非

让那直觉自己发挥

她一直给每一次给有即兴意味

心碎也无所谓”

可惜我只能欣赏他们的背影,看不见何故的表情也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弦音在高潮中戛然而止,费娜把话筒移到他嘴边,听他唱完最后一句。

我们都想听他唱最后一句。

“每一次给也让人回味

那感觉久久不退

像一场宿醉到黎明不退

想一想也对她说谁怕谁”

——我们这一辈子撒了多少谎,总有个人能让你认错,你欠她一首歌,欠自己一个交代。

现在都还清了。

演出到午夜时分完美收场。

工作人员引导听众们从场内有秩序地散去后,我们都没走,聚在后台的大广间里,dj带头开了瓶香槟,一群人击掌、先象征意义的喝过一轮,便卸妆更衣准备赴后半夜的酒会。

joah网站的老总,也就是其背后唱片公司游牧音乐的ceo,邀请所有参演人员在酒店顶层开庆功party,每个人可以携一位家属,于是我携了那位嘴上说着“我不轰趴好多年”却扒着我的大腿死活不撒手的先生。

我在没人的楼梯间里跟他抱了整整五分钟。

去洗手间把领带系回它该待的位置,拂平褶皱的衣领,我一出门就见何故正抽着烟等费娜换衣服,宫隽夜这才告诉我,夏皆和李谦蓝他们已经出去觅食了,让我们中途溜号去找他们。我们四个商量了一下,暂且拦了辆车回酒店。

热闹不给人歇息的时机,我们赶到时宴会已经开始,夜深而人不静,我发现来宾似乎比我以为的要多。

悄悄问了费娜才知道,一些制作人和投资商也受到邀请,借此机会觅得有潜力的新人,以酒会这种比较好看的方式提前沟通。

当然,“这种方式”也很适合皮肉交易——急功近利渴望成名的年轻人,用青春和肉体从位高权重者手中换取宝贵的资源,这游戏规则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许多搬不上台面的勾当能够在推杯换盏间悄然作成。人人都爱玩自来熟。对此我不是没见识过,因此实在难以提起兴致,跟同台演出的几个熟面孔喝了几杯就作罢,放那油头粉面的老板和姿态万千的姑娘在一旁谈笑,加油吧姑娘,机会总是留给穿得少的人。

我穿得也不多,室内温暖如春,灯光炫目,酒气熏得人脸颊发烫。而我就算现在脱光膀子也无人问津,主要是身边带着个太有存在感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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