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要说这种景象在整片旧城区都屡见不鲜,我以前居住的那条街治安相对好些,这边则是三两天就要生出些事端,管事儿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情况宫隽夜应该比我清楚。

他背对着大门,回过头朝外看了一眼。

粥铺里其他的食客也被吸引了注意,随后便埋头凑在一起,窃窃地说,吃完快走啦。

像是对应他们的话,打架的人就近抄了店里的板凳投入混战,服务生是个胆小的年轻女孩,敢怒不敢言,行人也都尽量绕远了走,唯恐惹祸上身。

我不知道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想干什么,他逆着光,拿手机靠在耳边,继续喝粥。

“喂。”

电话接通了,他放下勺子,用筷子头扎了一块圆滚滚的年糕,“你们大哥呢。”

“给他带个话,离他二百米远的地方,有几个闹事的麻烦他处理一下。对,现在。”

他又吃起烧麦,趁热剥开透亮的面皮,咬了一口合着肉馅儿的糯米。

不到一分钟,两辆厢型车横冲直撞的豁开人群,成两面夹角把厮打着的混混围在中间,车门轰然撤开,钻出几个手持砍刀的彪形大汉,那几个互殴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倒在地,一顿暴打,半死不活的拧着脖子塞进了车里。

宫隽夜还在喝粥。

他看上去异常的清新脱俗,不理会尘世的纷扰,吃得斯文,吃得雅致,吃得物我两忘。

我被这种超然的意志力深深震撼了。

不愧是道上混的男人,下盘真稳。

两车人扬尘而去,小型交通拥堵也恢复了正常秩序,我们临桌的人都看傻了。

宫隽夜吃饱喝足,开始专心伺候我,夹了一块卖相肥美的毛蟹到我碗里,说,“看你瘦得,来年得把你喂胖点儿。”

我沉默地望了他一眼。

“那你跟我一起吧,相互监督好好吃饭。”

“成。”

说是三天之内给费娜回话,事实上在回家途中我就拿好了主意。

宫隽夜在我的事情上也没想介入过多的干预,但我从心底里坚信,我不怕输,不怕错,不怕跌落,因为他会接住我。

下车前我吻了他,给丢弃在更衣室里的妄想做一个补偿,技术仍显拙劣,但比上次老练了些。

他很欣慰,意犹未尽地揉揉我的嘴角,“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教你哦。”

“……我不想学。”

我站在人行横道上,晃荡着手提箱,“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夏皆。”

他手撑着座椅,看了我一会儿才说,晚安。

我立时没说得出话,光觉得心一下子就软了。

“路上小心。”

——假如能给理想的生活多增加一个定义,我希望睁开眼之后,闭上眼之前,每天都能见到他。

喜欢。

只是喜欢还不够。

我把手从车窗里抽回来,想目送他离开。

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女人熟悉的呼唤。

“宝宝?”

第66章

是夏皆的声音。

我后背立马就绷成了一张搓衣板。

“妈?”

宫隽夜没能立刻走掉,他的车窗摇上一半,露出一双只做传神的眼睛。

他很惊讶,但是想必惊不过我。

我都快心律不齐了。

可夏皆看似并没有目击到奸情,表情和语气都平素如常,不像我担心的那样。唯独视线在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宫隽夜身上多留了片刻,微笑了一下。“宫先生好啊。”

“嗨。”

宫隽夜下了车,后腰靠在车玻璃上,两条长腿朝前伸着,这副模样突然打消了我心中的顾虑,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他因为局促和词穷而面露窘态的,所有场合都不例外。

他看我一眼,不知从我脸上瞧出了什么破绽。

“是这样。”

“我一个朋友拜托我出面,邀请夏息去做个配唱。”他说,“我今天做了个东,谈完之后就顺道去跟他买了身正装,面试的时候没准儿用得上。”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示意了一下我手里的箱子,话里省略掉所有不该透露的细节,半真半假的我听着都快信了,更别说我妈。

夏皆也上了心,紧随着多问一句,“有需要签合同什么的吗?”

“暂时还没有,具体的得下次面议。”

他这次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就变得像个泛泛之交那样,有少许善意的疏离,隐去了那些让我着迷的情愫,和跟我独处时判若两人。他是个场面君子,演技精湛到这种地步,反倒是让我有点出戏。

“快回去吧?”他摇摇手,“我也该走了,夏息你有问题的随时问我就行,不用客气。”

我也忙不迭的“客气”道,“好,谢谢宫先生,您慢走。”

听着车发动的声音,夏皆在旁边捏了捏我的手腕,说,夏小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要跟他混黑啊。

哪能呢。

我也就冒充个大嫂。

回到家我把那身西装妥帖的挂在了衣柜里,巴望着有一天能穿着它,谈工作,谈理想,谈恋爱,像个帅气稳重的大人那样。

就算我是个捡来的孩子,没钱,考不上一本,当不了明星。

我也要变成一个厉害的大人。

像他一样。

报志愿的前天晚上,我和李谦蓝稀罕的聊到了十二点。

当时他在重混一支我们都喜欢的曲子,我则蹲在我家那个淘来的二手货电脑前,看某个天后级歌手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屏幕把脸映得发绿。

他在电话那头打了个极具催眠效果的哈欠,“我跟你说。”

“我要去首都。”

我哦了一声。

天后唱到一首著名的抒情慢歌,台下的观众纷纷落泪。

“说起来……跟你认识这么些年,都没分开过呢。”

我隔着电话线也被传染,打了个哈欠,眼泪没流下来,心里一片潮湿。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说,“你且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那你呢?”

我说,不看,反正都没我眼前的好看。

他笑了,吸了吸鼻子。

“委屈你了,”他说,“一送送俩。”

我了解一些事,它既是个牵肠挂肚的猜想,又像个水到渠成的既定结局,发生得不突兀,不荒唐,是我们三个人中间隔着的那一层窗户纸,我没有捅破的必要,留给彼此一个看清对方轮廓的圆满,足矣。

所以我换了句话来说。

“我不光送,还得去接呢。”

报完志愿,我跟夏皆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仿佛前半部分的人生告一段落,凭固定选项开启下一关卡,没人知道此时的选择是对是错,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个选择。

还有下一个选择等我去做。于是趁热打铁给费娜回了电话,言辞慎重的表示我愿意去。

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显得太过轻率,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影响这次对我来说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很高兴,话语间流露着爽快的喜悦,她说,你知道,唱歌这件事儿也讲究个感觉,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的东西,你在听到的时候就知道是你要的,你非得到不可。

而且我竟然还见过你,这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我被她这一番感性发言逗笑了,说费娜姐,这歌词不是用在这儿的。

管它呢。她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试音?

报完了志愿就只剩等录取通知这一件事了,我除了晚上打工的时间都可以空出来,我说,这两天行么?

行。她一口答应,我把地址发给你,全天恭候。

当晚我告诉宫隽夜试音的事,他那时正有应酬,脱不开身,我就在电话里马马虎虎的讲了一下大致情况,又吃味的叮嘱了几句酒大伤身,便识趣的挂掉了。

想不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打了过来。

起先听见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意识都还没苏醒,呼啦一把掀开被子,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震源,一边揉脸一边接通,“喂……”

刚睡醒声音有点哑,都被浓重的鼻息盖过去了,只听他在那端唤我,“刚起床?”

“嗯……”

我拉开窗帘便又倒回床上。

“什么事?”

“没什么。”

他好像也刚起床,窝在被子里悉悉索索地翻了个身。“想听你声音。”

我迟钝地用手在胳膊上抓了抓痒,行将断气似的问他,“想……听我说什么。”

“叫我。”

听到的瞬间我后背都有点发麻。

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用他的嗓音说出来就如同被赋予了一种诱哄的意味。

我甚至浮想着下一秒他就会贴上来吻我。

“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眼皮看被风吹起来的窗帘,白色的下摆绵延如细浪,在下一阵风携卷着阳光直达瞳孔的前一刻,闭上眼。

“……隽夜。”

美妙的好像永远不会终结的盛夏。

我想,这会是我等来的春天。

第67章

成功克服了一场荷尔蒙高烧,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搓了搓仍有余热的脸颊,在房间里转悠着找衣服。

“你还是说事儿吧。”

一只手被占用着,我哈着腰,单手把睡裤扯到膝盖,再用脚踩掉。

“被识破了。”

他应该也在那边洗漱整理,翻箱倒柜的,话语被动作截得长短不一,时而冒出好听的鼻音,“我上午有点儿忙,走不开,过了中午再去找你。跟费娜说过了。”

“嗯。”

我偏着头用肩膀夹住电话,拉上长裤的拉链,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他轻声说,“挂断了宝宝。”

“下午见。”

我吃掉了厨房里夏皆预留给我的早饭,奶油牛角面包和椰子汁,十点过后出了门。

费娜给我的地址在一栋写字楼里,第九层,楼下几层租给了一个规模很小的网络公司,坐电梯时遇上好几个蓬头垢面的程序员,打着哈欠,身上一股泡面味。

九层有许多房间是空着的,我不费力就找到了费娜的工作室,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提示牌。

我站了须臾,看着下面的门缝里透出来的光,还是敲了三声门。

好一会儿没人答应,我想再敲一次的时候有人过来打开门。一个跟我身高相若的年轻男人,问,找娜娜的?

我点头。

他说,麻烦你稍等一下,她在录歌。

我得到应允,站在门口一块儿空地上,周身的陈设和我在林瑞安公司看到的那个相差不多,满地缠绕的线材,音箱支架和托盘,录音麦克风架,一张搁置杂物的桌子,给我开门的男人回到调音台前,那里坐着另一个正在调音的人,音响里播放着分贝不高的成音,两个人都在专注工作,并不理会我。

费娜在录音室里。

她戴着录音室监听耳机,灯罩下是垂吊的电容话筒,扁平的形状,那密闭房间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的空调房要高一些,看她穿了工字背心和低腰牛仔裤,头发在后脑松松的挽了个髻,显出纤长的脖颈,凹下去的锁骨处有一层油亮的汗水,衬着健康的肤色显得格外野性。

我离远了看她,眉毛微微蹙着,目光一刻不离手中的题词本,那是认真而沉浸的神情,不时配合着节拍摇晃身体,在原有的歌词基础上加入即兴的改编,自信是掩盖不住的女王气场,声音有力,又因为烟嗓那种慵懒沙哑的质感,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youwantit,youdowhatitellya你想要我?除非给我跪下听令youpyonyteaaargback为我当牛做马,谄媚讨好youdon&039;t,yougon&039;endupafaire你没戏,你还是要以失败告终ilooklikeafantasy,yourwifeyadat瞧我这么火辣,你女友大概要对你大发脾气jtcaehubbyisafanof,youuand&039;?因为比起爱她,你更加爱我,懂吗?

soskipthetalk&039;baby,wetoobyball&039;baby宝贝别废话了,我们正忙着放浪逍遥pedaltothetalandyeall&039;baby我金刚不坏,从不停歇bit&039;hate,whilethecriticscritique坏女人出口成脏,路人甲惹人讨厌ipaythenoiheyspeak他们怎么嫉妒都影响不了老娘的好心情whattheyakeayear,iakeaweek他们此生也不会有的金钱和荣誉,我早就玩腻iknowyoudit,jtgetyouaseat这现实是太残酷,所以快坐下喘口气”

rapper有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气,这也是我喜欢上它的原因之一。

就像摇滚被赐予一种精神力量,看似抽象的事物一旦融入灵魂,它对人的意义就不仅仅止于一种可有可无的娱乐或消遣。

我从最初就不把它当做消遣。

或许在我这一身凡胎肉体里深藏着自己都不曾见识过的狂妄,以相同的激烈诠释爱与反叛,用青春期的燥热洞穿整个人生,粗暴,凶狠,不妥协。

我可以卑躬屈膝的过活,但是在话筒前,我要献上全部的骄傲。

一首歌录制完毕,她摘下监听耳机,取了搭在椅背上的衬衣外套,一边朝外走一边穿戴好,冲我莞尔一笑,“久等了。”

她身材实在是好,简简单单一个穿衣服的动作都带着股娉婷妩媚的味道。

“唱得真的太好了,”我拍了拍手,诚心诚意地称赞:“做你的陪衬是我的荣幸。”

“说什么傻话。”

她挽起我的胳膊,解开头发,将发圈扎在手腕上,带我去了隔壁的装修成会客厅的休息室,支使我去沙发上稍等,自己到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端给我一杯,在斜对角的沙发上坐下了。

我问,“这是你的……私人工作室?”

“是的,”咖啡烫口,她喝了一点点就放下杯子,对我说:“我跟之前的公司解约了,现在属于自由音乐人,有自己的团队但不负责包装,只是日常录歌和后期而已。”

“如果想要出唱片呢?”

“攒够一张专辑,单曲solo或者迷你专辑,交给唱片公司。”她身体后仰,倒在靠垫里歇息,清了清嗓子,刚才的录制似乎让她感到疲惫,眼神也倦了。“不过现在发行的方式多样化,走网站也是不错的途径,比如前段时间很火的音乐门户网站的新人搜罗计划。”

“假如他钟意你,会把你直接签到网站旗下,约歌发片什么的就不用愁了,只是歌曲资源要独家,保护版权需要收费下载,这就是你资金的来源。”

她打了个响指,“所以这次我不代表官方、也不需要你签合同,说白了,你跟我feat一下我付你报酬,可能不太多,五千块左右——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会把网站那边分给我的份额跟你共享。”

“其实朋友之间也一样的,算是帮个忙,一个大忙……当然我还是以你的意愿为先,最后再向你确认一次,想不想加入?”

这还用想?

我强行喝了口咖啡,被苦得一个激灵,听着自己语无伦次的,声音都有点儿发颤。“……想……谢谢姐……我,我当然想……”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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