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ix(混音人生)作者:孙黯少年黯
第10节
“你就是然后。”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耳畔只听他轻笑一声,汽车跟着发动。
离学校还有一段路,我让他在方便转弯的岔路口停了车,“就这里吧。”
也许是气氛蛊惑人心,我有种在下车前吻他的冲动,就像电影里时常演到的桥段那样;可是想归想,我暂时做不到放心大胆的付诸行动,毕竟关系处在刚刚确立的阶段,我还没那么肆无忌惮,坐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神,连他叫我都没听见。
“宝宝。”
“嗯……?”这有点儿失礼。
“来,”他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伸过来,像逗猫似的用指尖搔了搔我的下巴。“支付一下路费。”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比从前长了点,我的思路渐渐跟得上他偶尔的突发奇想,可以解读出这些含蓄又浪漫的小玩笑。
只可惜我本人业务尚不熟练,勉为其难地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风格完全是偷袭,还得靠他把这个不成形的亲吻补充完整;他手掌握住我的后颈,舌尖相抵时我心口一阵发麻,在这种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那隐秘的舔吮声勾起昨天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打翻了一片春色旖旎的污浊。
“谢谢惠顾。”
他总算肯及时收手放我走,我把自己从车门里拔出来,两条腿就跟今天才学会走路似的。
不行了。
晕头转向地晃过了路口,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我躲在火辣辣的阳光底下,使劲想把脸藏进手心里。
等我赶到集合地点,李谦蓝正和同班同学站在树下聊得起劲,不经意地瞧我一眼,“你嘴怎么了?”
我嘴里咬着插在汽水瓶里的吸管,眼睛追着路边的狗说,“中午吃辣了。”
“大热天吃啥火锅啊。”
“你管得着吗。”
事儿真多。
听班长说全班同学是分两拨集合的,住在学校周边的一部分来这边碰头,其余那部分直接去了ktv。在我之后又来了两个女生,班长清点了一下人数,我们这群从高考地狱中起死回生的毕业生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奔去了目的地。
那种无事一身轻的快乐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一帮年轻人坐在一起显得特别开怀,大家脱掉了款式呆板的校服,换上自己喜欢的打扮,从教室这个固定场合跳出来之后,看谁都觉得顺眼。
热闹的ktv包厢里,几个跑调狂魔霸占着话筒,同学们三五个扎堆儿在一起喝酒聊天,说起未来的去处和打算,假期的计划和安排,还有这弹指一挥的高中时代,欣悦中掺杂着两声带着微笑的叹息。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班主任和三个任课老师到了,领着我们去了订好的饭店。气氛和睦而融洽,曾经有过隔阂和摩擦的同学坐在一桌夹菜,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给老师敬酒,感谢他老人家不杀之恩。
吃到一半,还有当着满屋子人的面喝交杯酒宣布在一起的情侣;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一个出了名性格爷们儿的女生,在“墙倒众人推”的鼓舞声中娇滴滴地跟李谦蓝告了白,吓得他把橙汁泼了一裤子,跟失禁似的。
坐在我旁边的乔馨心从桌子底下塞给我一包湿巾,让我递给他,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吃饭,鬓角的头发别在耳后,把糖醋小排里的骨头剔出来,肉夹进我碗里。
我匆忙咽下那口肉,陪同李谦蓝去洗手间洗牛仔裤,看着他用湿巾沾了水擦去布料表面的污渍,说话时嘴角无意沁出一点儿笑,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我才不答应呢,起哄都别想。”他说,“我有喜欢的姑娘。”
我想了想,心知肚明地甩开他搭着我肩膀的手。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刚八点,一拨人想去酒吧续场,有事儿的或者我这样赶着回家的人,就直接在门口说了再见。
个别关系好的女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害怕这一分开就要走散在人海里,教语文的女老师抱着她们安慰,说,人生啊,是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我站在马路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好,想问问李谦蓝和乔馨心要不要去散步,一扭头,看见饭店隔壁有一家门面很小的铺子,从外面看不过几米见方,是一家专卖明信片和时光胶囊这类文艺玩意儿的小店。
黑发披肩的老板坐在门口的柜台里上网,音响里放着吉他伴奏的小众民谣,被风吹得零落一地。我们踩着它们走进店内,掀开门帘,看到三个分门别类的玻璃展示柜,还有贴满了一整面墙的留言卡。
有最俗套的、祝福两人天长地久的,有许愿自己学业有成的,有为生病的家人祈福的,还有足足用了十个感叹号表达悲愤心情只求早日告别单身的。
我们三个也买了卡片,各自趴在桌上写了很长时间,互相之间不知道对方写的是什么,分别贴在墙上的空白处,和那些不知道是否实现的愿望拥在一起,像是一片随风翻动的爬山虎。
我嚼完泡泡糖,那首民谣刚好唱到最后一句。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第58章
我在约定好的时间回到家,正撞见夏皆猫在冰箱前把一个冰淇淋蛋糕往里塞。
她啧了一声。
“哎——想给你个惊喜都被撞破作案现场,没有成就感了。”她不满地鼓起腮帮,但也没有放弃不小心沾在手指上的奶油,走到我跟前一甩头发,“我做的,夸我。”
“我最不喜欢夸你这样美丽动人冰雪聪明优雅大方外秀慧中从早到晚看不腻漂亮得没边儿没样儿的大姐姐了。”
“……高兴。”
“承让。”
我洗了手从她背后穿过走廊,把衣服从头顶脱下来打算洗澡。
这衣服昨天在宫隽夜家被送去洗衣店洗过了,纤维里还留着一股洗涤剂的花草香。我抓着闻了一下,转手扔进洗衣篮。
“宝宝!”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或许有今天休班早的原因在内,闲来无事地随便喊我一声,眼睛不离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还一心三用的拆开一袋零食,后半句话被咀嚼声搅拌得含含糊糊:“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啊!”
我惊觉了几秒才体会得出来她这话完全是顺嘴一说,并没有什么刺探和暗示的意味,我停顿了片刻,话在口中充分酝酿了一番才说,“你先找到了再说我。”
“嘁。”
她弄了两只薯片夹在上下嘴唇中间,乔装成鸭子的模样,又咔嚓咔嚓地吃掉,“你不知道,我们店里有个前两天刚结婚的小姑娘,逢人就问哎你怎么还不结婚啊?结婚这么棒啊你干嘛不结婚啊?我说因为结婚很幸福我就非得抓来个男人结婚不成?人流打折优惠了我是不是还得怀个孕啊?”
我:“……”
她两手一摊,“我这不没碰见合适的么。万事万物都讲究个缘分,不可强求。”
“是是是。”我上楼拿了换洗的衣服又下来,路过桌边时也捎了一口薯片,“但愿我不是你的拖油瓶,别挡了你的桃花运。”
“什么拖油瓶,是婚前大件不动产。”她赶我走,“去去去快洗你的澡。”
我刚把浴室的门反锁好,从裤子里掏出来的手机就响了。
“喂,”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一只手撑着盥洗台,声音尽可能的放轻,“哥。”
“嗯,”他的嗓音在靠近听筒时变得真实起来,“到家了么。”
“到了。”我摸了摸自己平坦而绷紧的腹部,把皮带挂在门锁上,“正想洗澡。”
他发出了一声耐人寻味的:“哦……”
“……在你家也洗了。”
“表达一下假装正人君子的遗憾。”
我此时的心情很难形容,明明手头有事要做,也没什么要紧事要说,可就是不想挂电话。
“你,今晚不忙啊。”
“不忙,”他说,“明晚也不忙。”
我看见镜子里那个傻逼竟然打电话打到笑,忍不住张开手把自己的脸盖住。
“我也,不忙。”
他笑得直咳嗽。“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哪儿找你?”
“酒吧。”我站到花洒下面调水温。
“好,傍晚我过去,做好夜不归宿的准备。”他说,“挂了。”
我答应着,“晚安。”
“哎台词不对啊,不是应该说爱我的吗……”
“……你挂不挂。”
我把手机放到浴帘外,打开热水淋在头上。
隔天就是我的十九岁生日。
早晨我和夏皆吃了她亲手做的蛋糕,算是个简单的庆祝。她上班走后,我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下午三点多就去了酒吧找何故解闷儿。到那儿发现乔馨心也在,因为今天周五,晚上有驻唱演出,大家又都没作业可写,索性直接来了这里练歌。
我进门的时候,何胖子正陪她唱到“o北京,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青衣部分俊俏的高腔后衔接着爆破感十足的怒音,两个声道收放自如,游刃有余。
我抱着椅背在台前坐下来,跟着哼了两句,想捧你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何老师的舞台魅力挥发完了五分钟,下台就开始拍着肚子跟我臭贫,“不是我说啊,没这共鸣箱咱都唱不出效果。”
“不让自己的宽度超过人均水平就怕对象没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锁定你。”
“呿!”
乔馨心笑着给他倒了杯水,我从他手里要走麦克风,跑去吧台里切了首难度不高、但我格外偏爱的节奏说唱。
rap以外的副歌部分是个丝滑而柔和的r≈b男声,我也尝试着跟唱,但由于声线切换不自然导致整首歌完成度不高,一边唱一边听何故扯着嗓子给我纠正发声问题,前前后后折腾了个把小时,而最后一遍我唱到结尾处,宫隽夜进了门。
他见我在台上,没有出声干扰,视线却有迹可循,我也用目光越过满场的空座椅,看向他。
“ia&039;tthkgia&ht,&039;tdecidebuti&039;tfight我想我错了,无法判断因我无力抗拒easybabyyouthebobandall,butibedanedifidonotnde宝贝你像个炸弹,我讨厌自己不能将你据为己有oratleasttry,ispeakup或者至少试试?我能否大声告白?
&nch这就结束了吗?我们能否共进午餐?
&akeshotswithyourfvor,ftdrkss我们能否在你的风情中碰撞,平淡无味的酒叫做acupsijtthki,slightlyoreifit&039;sdht我只觉得我需要春宵一夜,感觉对了就给我多一点withthatgeofa&039;tknowyourna,看那绝世美颜,我不知你的姓名ita&039;tiportantbabe但是宝贝这不重要cuzi&039;ae因为你是‘我的’”
他一定听懂了。
“生日快乐。”
我唱完我下了台,跟他同坐一张小圆桌。
现在也到了酒吧日常营业的时间,何故回到他的吧台里,乔馨心也准备歌单去了,我喝了一口宫隽夜的那杯新加坡司令,说,“谢了……咱们去哪儿?”
他站起来,手臂自然而然地揽上我的肩膀,“哥请你去消个费。”
第59章
我预感到他要带我去什么特别场合,首先还是顾忌到自己的形象,“我穿成这样合适吗。”
我站住了,手指着身上毫无新意的纯白色t恤和贴身的黑牛仔裤,膝盖有两处剪破,球鞋上蒙着一层历经千山万水的沧桑。
“没什么不合适。”
反观他穿了件浴衣一样宽松随意的黑色开衫,敞开的七分袖下纹身纤毫毕现,手在我腰上拍了一把,“我觉得顺眼就够了。”
说罢,他径直带我走向一辆停在门口的黑色gtr。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发现后座还有一男两女。
见此情景我有点莫名,特别是那两个美女都停止了谈笑,我才觉着坐在中间那个不说话也不笑的男的有点眼熟。
我活络心思在脑子里择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是宫隽夜受伤那天扶着他送医院的男人。即便当时灯光吝啬,我还记得起那副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得充满攻击性的面孔。
坐在右边的女人也是。
“这我朋友。”
宫隽夜坐下来扣好安全带,话音刚落,一眼瞥见男人身边两个穿着清凉暴露的美女,吃惊程度不亚于我这个后到的,“我靠,什么时候钓上的。”
“十分钟前。”
男人在娇嗔声中仰身靠在皮座里,叼着嘴里的牙签冲我点了点头,“嗨。”
“嗨。”
这时候去跟人握手好像有点儿楞,但我还是这么干了,“夏息。”
“司峻。”
他倒是没有一分因为看我年纪而轻慢的态度,恰到好处的在眼角撩上一抹笑意。他和宫隽夜身上有种相近相容的邪气,亦或是所谓的江湖气,但后者满是馥郁而诱人的荷尔蒙,前者则是具有侵略感的凌厉,叫人有些惮于靠近。
但这是他亲口承认的朋友,我也爱屋及乌的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两位,”司峻一左一右摊开手,“搭顺风车的。”
“麻烦你啦帅哥。”坐在我斜后方的那个女孩双手合十,浓黑的眼睫扇动,嗓音糯软地撒娇道,“我们原本跟人约了,结果被放鸽子。”
“那可真是太过分了。”
他踩一脚油门,把车调了头开往高速方向,跑车马力惊人,浮华夜色被加速冲撞成一片迷离的狼藉,随斑斓的城市与我们渐行渐远。
“我们去dyshop”
路上夏皆发来一条很长的短信,与外出过夜的我约法三章:第一,不要碰陌生人给的食物,第二,身边没有信任的人就不要酒醉,第三,减少身体接触。最后一条不包括在条约内,是时时刻刻都要记住的,早点回家。
她似乎比我自己还要提早的默许了我长大成人的事实,对此并没有主观上的管束和压制,也许她主张放养政策,但更希望我能够信守承诺,珍惜她给的自由。
而在第一点上,宫隽夜竟然诚挚地表示了赞同,“没错,除了我,谁给的东西都不要拿。”
我忧心忡忡,“你是我爸么……”
话赶话说出来了我才意识到,夏皆要是听见了一定会当场大开杀戒的,结合她对单身数年的怨念来看,搞不好要见血。
但宫先生毕竟骨骼清奇,脑回路异于常人,不知从这个称呼里获得了怎样的心理慰藉,为了占我便宜不惜豁出老脸,“爸爸爱你。”
“别看我,看路。”
汽车在空无人迹的高速上开了不到二十分钟,转向一家服务站的汽车旅馆前停下了。
当我还在纳闷儿为什么一个郊外的汽车旅馆停车场会爆满,这让我想到在黑礁19号比赛的那一次,直到两个穿着轮滑鞋的女招待从宫隽夜那一侧敞开的车窗探身进来,递上一本小小的花名册和笔,“欢迎光临,请签单。”
其实我压根儿没看清本子上写了什么,她黑白制服的扣子一直开到第三颗,圆润的胸脯毫无遮掩的袒露着,我看了一眼就觉得脸上拦不住的烧起来,宫隽夜还泰然自若地将黑卡递给其中一个女招待;在她去刷卡的过程中,趴在车窗上的姑娘那勾人的红唇就快亲上了宫隽夜的侧脸,他一收笔,左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温声道,“好了。”
“请随我走这边。”
女招待盈盈起身,直白地抛给他一个媚眼,手指含在嘴里吹声口哨,我们前方一个仓库模样的闸门就放出了通道,笔直开进去,干冰制造的烟雾深处透出紫色的光。汽车旅馆只是个幌子,这里面才是我们要的。
空气里分泌着某种野性的信息素,让人联想到动物发情期的气味,挑逗着人心里最原始的需求。
同车的司峻和两个姑娘走在前面,我看到了一路上坐在司峻右边的那个,黑色的比基尼外面套了件宽大的迷彩衬衫,几行花体英文刺在热裤包裹的翘臀下部,结实的大腿晒成古铜色,一路上招惹着四面八方带着黏性的视线。
“为了感谢你载我们一程,”她朝我们扬了扬手里的手包,“我请一杯深水炸弹。”
她路上没跟我们说话,开口是一把叫男人酥到骨子里的烟嗓,画着不算浓艳却分外精致的烟熏妆,身姿曼妙性感却不显得轻佻。
我终于想起她是谁,就在听见她说话的一刹那,从她手里接过酒杯,我吞了口口水,问,你是……费娜?
她一只手倚着吧台,附在我耳边时,头发像是上好的绸缎滑落至我胸前。
“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
——她背后是光芒璀璨的霓虹招牌,“dyshop”的字样下面是趴在长桌上的女郎,裸露的后背和山坳般的腰窝里搁置着令人垂涎的甜点,像绵密的奶油上点缀着鲜红的樱桃。
牌桌上堆积的筹码在喝彩声中溃然崩塌,赢家怀里的女人披着雪白的貂皮,手里的羽毛搔弄着胡茬铁青的下颚。
躺椅上的男人抽着水烟,把成摞的钞票甩在女伴的大腿上,给新一轮的拳击比赛下注。
远处的舞台帷幕缓缓拉开,香艳的脱衣舞表演即将开场。
我们和搭车的女歌手碰响手里的雪利酒杯,庆祝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
第60章
“你认识她?”
宫隽夜抬手招来穿轮滑鞋和女仆装的侍者,往我的杯子里添了百利甜酒和一点点伏特加,“度数不高,试试。”
我抿着尝了一口,“玩地下说唱的,女rapper里算得上一姐,不是这个圈子的可能没怎么听说过吧。”
哪怕我也只是在网络上流传的live和battle视频里见过她,有幸邂逅真人,还从她那里喝了杯酒,除了受宠若惊,最直接的感受竟然是:比街拍漂亮多了。
我和宫隽夜坐在t型台下任意摆放的圈椅里,背后一条贯穿大厅的过道,把我们和对面荧光色的泳池隔开。从吧台那边分头行动之后,司峻和费娜去了楼下的赌场玩德州扑克,他们的另一位女伴似乎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了,想必今晚已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