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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他?”

“如果他喜欢的话,不是应该来了解我吗?”

这种姐妹之间的采访我有过很多次,“你会主动接近你感兴趣的男人吗?”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可她们似乎仍然很热衷于给我找个对象,但很显然,因为身世的原因,很少有人能经过她们的筛选,更别说再送到我手上的资料了,反正这么长时间我是一个都没见过。中国人把这叫做相亲,我远在北京的阿姨跟我说,千万不要将就,不要像她的表姐妹一样听都不听就嫁了,应该要像我妈妈,升官发财死老公她很快就占齐全了,我也很羡慕她。可她也很快就离开了我,一个人逍遥去了,偶尔节假日才给我打电话,随便啦,她高兴就好。我的高中是在中国的国际学校读的,大学的时候我一所学校也没申,老师不敢管,家长不知情,妈妈当然不知道,爷爷奶奶也完全不在乎,反正我无所事事三千年他们也养得起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家的树可以栽满半个黄石国家公园。后来我就到纽约去混日子,当然也没有那么混,跟着申请了各种大学的朋友们一起四处乱逛,有时候我看起来像一只进城的猴子;像一只不会跳舞的猫,把很多漂浮的愿望系在美国的气球上。他们并不会故意扎破我的气球,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我才能成长得如此理想主义,我要又一次默默感谢这些慷慨又善良的朋友们。

可还是经常会有人看不起我,主要是男人,一个装满了金子的白瓷花瓶,很值得喜爱,但并不值得尊重。尤其是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经历与经验,甚至还比不上揠苗助长长起来的青苗,除了金钱之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钱,也玩不来他们那些冒犯人的玩笑,不过好在我的朋友们不会这么想,否则可能我现在一场活动都不会参加,只好一个人在家里游戏度日,甚至可能还需要雇人陪我玩,爷爷奶奶也要忙着安排他们自己的事、去社交,去参与一些需要参与的圈子里的活动,我的圈子已经散得太大,也聚得太小了,有时候我会怀疑或许我也不适合这里,我不适合在任何一个地方生存,寄希望于克雷格·海德克的远点科技也没有得到好的结果,短暂的快乐像烟花一样炸开。让我去跟他们打交道或许只会让宇航员们的孤独变得更沉重,好吧,一次完全错误的投资,我很快就脱手、脱身,后来什么也不做。其实我还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大概是年龄符合条件的原因,其实在那里我呆过一段时间,幽灵一样游荡,但没人能说我的不是,我在能去的地方穿梭,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到点就出门吃饭,吃完下午茶再带着背包走人。海德克曾说我暴殄天物,可能只是单纯指责我浪费青春,很多潜台词我懒得理会,房门钥匙我更不会在乎,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我应该接受示好,因为富有或别的什么而被觊觎又有什么高下之分呢?

我早就厌倦了当聪明人,当然也不得不承认,我没有那——么聪明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可当笨蛋也很好。爷爷奶奶也愿意我当这样的笨蛋,他们反而喜欢我这样的笨蛋,不过他们也没别的人喜欢,他们的亲戚比我无能得多,很难不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把几代的家产败光,好歹我不会这么随便花钱,我的钱花在我自己认为正确的地方上。可我还是当过一段时间聪明人的,读书的时候,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各种各样的第一名,又或者并非第一的成绩在老师不断的抹拭中消失了踪影,他们只能接受第一名,而无数个因为兴趣诞生的其他名次已经在百米赛跑的赛道上被当做负担甩掉了。我也曾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亚洲人似乎就该这样认为的,直到十八岁我妈把我带走说我那个十八年没见过两回的父亲死了,而且没有登记在册的私生子,那就好吧,我快乐地开摆了,作为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能够继续挥霍我想挥霍的一切——老师的教导也还是会时不时从梦里想起来的,跟同学们的笑声,夹杂在试卷翻页声里刷刷刷的写字声,还有跑步、跑操声,又或者是半夜台灯和写不完的作业,揉不湿润的眼睛,当然也还会有好吃的夜宵,如此等等一切的声音与影像,像难以消除的五彩颜料涂抹在那一片白墙上。最简单的方法是盖过它,所以我四处游荡——回到了最初的话题,结交了更多的朋友,偷偷比较他们有没有我家有钱,然后意识到他们并不太在乎这个,反正我们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把钱败光,就很乐意去放开膀子玩了。

我就是这样在极割裂的夹缝中成长起来的,能有多种多样极割裂的想法也理所应当,对两性关系,金融经济管理,又或者社会交际的理解,及如何定义人生的意义……像把洋葱一层层剥开似的剥开我,中间或许也什么也不剩下。就像我在前面说的,我像个幽灵,像个虚无主义者。不过随便地活着不代表我会肆意浪费,某种角度来说我对资源的分配允许到了严苛的地步。所以人们更爱我而恨我,在某些人眼里我很怪,不过好在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保持对我的理解,当然也包括对我身后的人任性行为的理解,这是我应得的,对资本传承的维护,也是对过去人情味的缅怀。

BlackJackFoley杰克·弗利很照顾我,我跟他孙女Leia莱娅是一辈的,但我们关系显然相当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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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很好的老师,第一次打高尔夫的时候是他教我挥杆,因为打得太烂了,后来手把手又教了我很多次。他们家厨师做菜很有一手,上次甚至还做了蒸香菇盒,我一个人吃了八个。至于更深的关系按下不表,总有一天能窥见全貌。

第一次现场见到RobertAxelrod是在线下的一次展览上,我有朋友有几幅作品在那里展出,我正好去捧个场,反正也闲得慌,他带着他的两个孩子也在那里闲逛,我坐在凳子上给我想买的画写标,虽然也不是很着急,有时候也没那么运筹帷幄,重头毕竟在后面的拍卖会上,所以我就一边吸可乐一边等。麦当劳的袋子除了还没吃的派只剩垃圾,可乐杯发出不断的气泡声时我就把派拿出来塞进口袋,把空杯子跟袋子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一扭头撞上同样等着丢垃圾的小朋友,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又弯腰低头问她,“有没有撞疼哪里?”“没有的,姐姐,”她摇摇头说,“我爸爸还在等我呢,我先走啦!”“好的,再见,”我直起身说,扭头看见她朝她爸爸那边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旁边还站了个小男孩,二者都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甚至连对视都没有就走开了,我耸耸肩打算回到我之前坐的位置上,似乎是我独占那个座位太久,现在只好找新的座位坐下了,实在不行去拍卖场也可以,我一个人占了两个小桌,Jack把他的位置也让给了我,这样我就能坐在中间的位置,没有人打扰。通常像我这样独自出行的人是很怪的,可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也是来消磨时间,而且通常也没人理我,我爷爷奶奶安排的人通常会在不远的地方跟着,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先过去,这样就能避免跟任何已经落座的人打交道,但当时我似乎还想再逛一逛,所以又在某一幅作品前坐下,这一幅画我很久之前就标记完了,但这里的人似乎变多了些,那个被我撞到的小姑娘很高兴地在我身旁坐下说你好,我也说你好,然后听她抱怨,“哥哥怎么对这幅画情有独钟啊,还跟爸爸说非要这幅画不可……艺术课作业不能这么敷衍的吧?”“你爸爸想买下这幅画?”我问道,她回答,“是啊,哥哥只会跟爸爸撒娇……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妈妈呢?”“看你跟你哥哥关系好不好咯,”我说,“因为妈妈知道的话,除非爸爸自首,否则这话肯定是你说的,哥哥会因为这个对你发火吗?”“会的吧,”她想了想说,又很高兴地道谢,“谢谢你!那我还是找爸爸要封口费好了!”我也笑了一下,然后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本以为是简单经过的,但似乎正好停在我面前,我很不悦地起身交流,我讨厌这样的交流,或者该叫交锋?

“嘿,”他朝我伸出手说,“我听他们说,是你买下了这幅画。”“是的,”我握住他伸出的手说,“然后呢?”

“是这样的,”他说,“我愿意出两倍的价格买下它,因为我的小男孩对此格外喜欢,这幅画的题材对他的课程作业也很有帮助,我相信你会舍得割爱的,不是吗?”

“不,”我摇头说,“我不舍得。你还有事吗?”“听着,你知道我也可以申请参加拍卖的,对吧?”他说,“为什么我们不在最开始就把问题解决掉呢?”“那就去拍卖吧,”我也向工作人员招手,示意我们俩并没有得到好的结果,所以干脆一点荣升拍卖。他很干脆地带着孩子们走了,到拍卖场里到这幅画的时候果然只有我们俩竞价,不过很快就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了微妙的胜负欲,所以干脆就一直往上加。他很显然认为这个东西不值得那么多,小孩应该也在聊天窗口表示过咋舌,所以很快就放弃了竞争。对他们来说可能的确没有意义,但我还很看重这个噱头,这场拍卖会是为了无家可归的人们集资用的,这家博物馆门口有时候会挤满这样的人,因为周三和周四他们会有免费咖啡放送,门口也不会经常赶人,总的来说很人道,我的朋友也喜欢到这里来签合同。拍卖结束之后我拿到了画,其实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所谓的结果反而没那么重要。我很快冲到门口去等着把他拦下来,但等了一会儿他都没出现,正在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的时候,他抱着女儿朝我走过来。

“画,”我递过去手里捏着的包装完美的画给无聊地插着兜的男孩说,“给你。”他儿子很高兴地收下,他迟疑了一会儿说,“把你的账户给我。”他女儿搂着他的脖子说悄悄话,我一边观察他女儿的神色一边说,“不需要,你收下就可以,不好拿的话可以让他们给你寄过去。”“不用,”他把小女孩放下说,“谢谢你。”“不客气,”我说,“你女儿真可爱,你真幸运。”“的确,”他看着跑远的小女孩说,那边的纪念品店还没关门,应该是去买什么东西了,所以他坐下来等着,我等着馆里的人给我打包我其他的画。今天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出场,真是太好了,我喘了口气想。

小女孩很快就出来了,拿着给我的用回收材料做的小盆栽,花也是假的,为什么说是给我的,因为她一出来就递给了我,还说是回礼,我想我夸奖他女儿的话说得太早了。

等他起身的时候东西还没包完,我只好继续等着,然后看见他往回走,又一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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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前停下脚步。我抬头看他。

“我是不是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字?——RobertAxelrod,你可以叫我Bobby。”他又伸出手来,现在才算得上是一次正经的握手吗?我起身再一次轻轻回握,说,“我的名字无关紧要,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再说吧。再见。”

我目送他们走远,然后听见大喊,“——姐姐!”被他抱着跟我打招呼的女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扯住爸爸的衣角叫他放下来,我等她跑过来,她抱着我的脖子说,“荷包里的派别忘了吃,冷了就不好吃了。”我又很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我的确忘记吃了;拉着她的手又松开,看着她又跑回去,他现在倒跟我对上视线了,不过也只是笑了笑就扭头走掉了,我也一样。

后来他女儿告诉我,他觉得我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是招式很怪,不过他也很乐于上钩,可惜当时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当他把饵吃到嘴里的时候,渔人已经开着船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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