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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恪亲至前线也在意料之中,这人哪次不是站在危险最前面,辛涣已经没脾气了,但这确乎是荥城军民的福祉。
他发了一会儿呆,打起精神继续先前被赵羽打断的事,花了一个晚上,大致理清了思路,隐隐看到了暗中操控的第三方的模糊影子,凌恪应该也在辨寻这方的身份。
留影纹器记录下了每一细微之处,辛涣留心算了下,相对完整的纹兵纹甲约有五六百副,算上残破的那些,合得上失踪军士的数量,而尸体最多只有几十具,再怎么多算被掩埋或是被野兽叼走的,也远远不足。
剩余的人去了哪里?
鹖妖从不留外族活口,兽形也并不食腐,所以暗中一定还有一方,暂且用未知势力称呼,未知势力将军制器具丢弃在天坑,嫁祸给鹖族——也可能暗中与鹖族达成了某种约定,然后带走了活人或者尸体。
他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只针对荥城军士,还是其他血裔或平民也有受害?
这般行迹鬼祟、躲躲藏藏,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未知势力也算足够小心了,不但抹除了一切痕迹,还将鹖族推出掩人耳目,从各方面看这都是个明智的选择,鹖妖封闭固守,不会向外泄密,族地守卫森严难以闯入,即便破除种种难关到了天坑,看到眼前的惨烈画面,几乎也就认定了凶手,有几个人到这一步还能克制住情绪,将山谷翻了一遍还留影存录?
即便如此,未知势力依然深藏暗中,凌恪不得不通过与鹖族开战的方式获知更多信息。
事情稍稍复杂了起来,未知势力是妖盟的可能性极小,两者行事风格迥异,辛涣本来以为对付一个原笠就够了,现下却多出了意图不明的一方。
如果线索仅止于此,那辛涣也得不出更多的结论,但,未知势力还露了一个破绽。
影像中,山谷四处有散落的鹖羽,数量不少,假设没有怀疑到尸体数量上,几百军士与鹖族厮杀一场,留下数十支鹖羽十分正常。
然而几十具尸体,几十支鹖羽,穿帮就太明显了。
这些羽毛绝对不是真正的鹖羽,凌恪恐怕也是看出了这点,才带回一支作为证据,这支鹖羽贯穿了一具尸体的头部,辛涣看了伤口,羽根是直接刺入。
假羽毛不会有这样的杀伤力,难道这根是真的?辛涣很快摇了摇头,真的凌恪就不会带回来了。
如果纹器倒是能做到,但他又并未找到上面的氏纹。
辛涣忽然一顿,想起了一件很早之前的事。
伙夫小伍从未想过,自己几年从军生涯里最艰巨的一次任务居然是送饭。
他听从军令,负责送给一位被看押的“上修”一日三餐。初次去时还很好奇,这个编号的营房他认得,是部帅住的地方,如果部帅不在望城,通常都是空着,这位“上修”要是身份尊贵,为什么会被看押,要是不尊贵,为什么又住这里?
他与“上修”的交流很短暂,“上修”接过饭盒,道了声谢,关上房门,小伍甚至没太看清他的脸,只记得很年轻,很俊朗。
他对“上修”颇有好感,还偷偷猜测对方被关押在这儿的缘由。
后来,“噩梦”就开始了。
第二天中午,小伍敲了门,等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响应。
他又敲了敲,许久后还是没有动静。
小伍迟疑了一瞬,向驻守的军士问道:“两位大哥,上修不在屋里吗?”
军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们早上接的班,没有人出来过。”
那应该有人,难道上修在睡觉?小伍想了想,加大了力度敲门,敲一会儿,等待片刻,断断续续过了两刻钟,上修打开了门:“不好意思啊,没听到声音,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小伍脾气好,没放在心上。
望城毗邻北境,深秋的夜晚格外寒凉,小伍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站了一个时辰,上修终于开门,神情十分愧疚:“抱歉抱歉,一搞实验总是听不到敲门,你下次直接放在门口就行,我自己来取。”
小伍看着上修有点憔悴的脸色,觉得对方大概在忙很重要的事,他选择了原谅,并接受了上修的提议。
第三日早上,小伍放下饭盒就离开了,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到了中午,他发现门口的饭盒没被动过,一边唏嘘上修真是投入一边替换饭菜。
晚上,饭盒依然保持着原样,小伍摇了摇头,上修又忙忘了,不过他不太担心,一两顿不吃没有太大关系,晚上上修感觉到饿就会记得了。
第四日早上……中午……晚上……小伍陷入了迷茫。
他再次坚强地敲门等待,一个半时辰后,上修愈发憔悴的脸出现在眼前:“怎么了?不是说不用等我么?”
小伍道:“您一直没吃饭。”
上修抬眼看了看天色,恍然:“原来晚上了。”
小伍:“……”
他小声提醒:“上修,是第二天晚上。”
辛涣:“……时间过得有点快,要
', ' ')('不这样吧,你帮我弄一点方便储存的食物,两天来一次就好了。”
小伍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第二天下午,小伍因为没去送饭,被伙夫长训了一顿,扣了一军功点。
后勤军要积累军功点很不容易,小伍从军四年,总共攒了十三军功点。
凌恪回到望城军营,听赵羽说辛涣还没离开,便径直去了趟营房。
他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三个人,不禁有点奇怪,走近了才发现除了两名值守军士,剩下一人是一名伙夫打扮的后勤军,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拿着只小巧的铁锤。
“部帅。”两名军士同时行礼,小伍连忙跟着低头。
凌恪先点头回礼,又看向小伍:“现在才来送饭?”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小伍却比面临伙夫长的大声喝骂还要紧张,说话都哆嗦:“我、我……”
大门“砰”地被人打开,辛涣面颊凹陷,形容枯槁:“又久等了吧,都说了下次直接砸门,砸坏了我……凌……部帅?”
他差点脱口直呼其名,好在及时想起还有其他军士在场,硬生生咽回了后面那个字。
紧接着他又兴奋起来,一把抓着凌恪的手腕往屋里走:“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一个重要的发现。”
大门又“砰”地在小伍面前合上,小伍举着饭盒,话还没说完:“上……”
“……修。”
弱小可怜又无助。
很快房门又打开,辛涣取走了饭盒:“辛苦你了,我一定在部帅面前帮你说好话,争取把扣的军功点还给你。”
屋子里,凌恪先扫了眼堆了一桌子奇怪东西的书案,又看向辛涣,微微皱眉道:“你怎么回事?”
辛涣猛地想起形象问题,抓了下头发,懊恼地意识到这会儿拯救已经来不及了,自暴自弃道:“睡一觉就好了,先不管这个,你来看……”
凌恪打断他:“那先睡觉吧。”
辛涣下意识道:“不用,我现在精神挺好的。”
实际上他已经连续七天、又或许是八天没有入睡,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全是靠蚀力,他不想中断实验,发现消耗一些蚀力就能缓解疲劳,就一直这么撑了过来。
上次强记下九级妖纹后,蚀力总数有了明显的增长,现在神识中的雾气却只剩了稀薄的一点。
凌恪淡然道:“我有点累,需要休息。”
辛涣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对方,的确,黑眼圈同款,只是他用神态掩饰得很好。
“那、那好。”
凌恪抬步朝屋外走去,辛涣有点懵,连忙出声道:“不是休息吗,你去哪里?”
凌恪偏过头,辛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又呆了一下:“挤一挤……”
挤不下。
凌恪摇了摇头,出门了。
顷刻之后,辛涣瞪眼躺在床上,回想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发现了睡眠不足的副作用,有点降智。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太困,结果闭上眼就睡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是凌恪身上有很重的药味,应该是受伤了。
醒来后还是白天,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白天,辛涣重新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给赵羽发了一条传讯,然后整理桌案上的器具。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凌恪到了,手上还提着两个饭盒,两人相对无言地吃了顿饭,开始讨论正事。
辛涣取出鹖羽,郑重道:“这是一件纹器。”
他灌注神力,原本并不起眼的羽翮亮起浅淡的光芒,羽根急速旋转,变得坚硬锋利,整支长羽嗡嗡震颤,如果不是被辛涣抓在手中,立刻就会飞射出去。
“我逆推出了这件纹器的纹图,但依然不知道它是怎样做到隐藏氏纹了,这种技术我以前从未听闻过。”
辛涣在有八成把握认为它是纹器之后,就又用上了老办法——试,他看不到氏纹,但能试出来,在找到起始单纹后,就根据神力运转的路径逆推氏纹。
凌恪颇受震动,辛涣说的话看似平常,但只稍一想,就能预见一种能隐匿氏纹的新技术会带来多大的风波。
他的语气也变得很严肃:“这件事必须上报教派。”
“嗯。”辛涣点头,“还有一件事。”
他又拿出一把貌似普通的钢刀:“这也是纹器。”
神力激发,刀刃上泛起一层蓝芒。
“你还记得去年初我入学正府之前,有人袭击过我们住的庄院吗?这是当时凶手留下的,我一直没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直到这次。”
“当时那件事背后的人,很可能与这次的隶属同一方势力。那位自行请罪的林师教,我记得他是来了荥城,他现在在哪里?”
凌恪的脸色越来越沉,过了很久他才道:“左营七队。”
左营七队,有点耳熟,辛涣回忆了片刻,脸色遽变,失踪的那队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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