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相见时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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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客舟的人形形色色,什么身份都有,彼此之间也各自戒备,很少搭话。

辛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阅着自上院买来的荥城地志,朱虹对客舟上贩卖的各城土产兴趣十足,凑了半天的热闹,许久才重新出现。

“这东西有意思。”朱虹拨弄着一个椭圆物什,外层像莲花花瓣一样展开,中心发出莹润的白光,她合上三片花瓣,光芒就变成了淡黄色,再合上一瓣,又转为绿色。

辛涣看了一眼,只不过是件设计精巧些的照明纹器,于血裔没有多大用处。

“这可是孟教那边的纹器,平常买不到的。”见辛涣没有反应,朱虹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辛涣问道:“那客舟上怎么有卖?”

朱虹道:“这趟客舟上有梵城行商,据说梵城的好东西更多,之后可以去瞧瞧。”

地志中有提到梵城。这座辅城属于一个小教派——祁教,东北面的夷城是孟教汝城的附属城池,西北面是荥城的附属城弶城,被两大教派夹在中间,梵城的地位却十分稳固。

缘由在于祁教治下商会发展极是繁荣。三大教派彼此敌对,互不通商,但需求却不会因此而消失,祁教一开始是私下倒卖各教商品,后来虽然被发现,但大教派尝到了贸易的好处,加上祁教主动分润利益,也就默认了祁教商会的存在和行为。

孟教是公认纹学纹器发展最前沿的,若是有机会,辛涣确实也想去梵城长长见识,但这些都得往后放,当下他最关心的还是前往荥城。

“投名状送到了吗?”

他们去荥城是积累上院功绩,相当于在外修学,因此文帖仍留在掌册院。学宫会专门给去处送出投名状,以证实身份,能免去许多麻烦。

朱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无趣,送到了,等我们到了荥城就直接去兵工营。”

辛涣顿了顿,问道:“兵工营?”

“怎么?”

“不能去军部吗?”兵工营是荥城的军需机关,主要是做后勤给养,军部才是正规的军队编制。

朱虹瞪大了眼,一脸“你醒醒”的表情:“我们是纹院!”

辛涣十分平淡:“我知道,可是兵工营很难与城主接触。”

除了城主,凌恪还兼任军部部帅之职,且荥城的军务之事要比城池治理繁忙得多。

朱虹一噎,半晌才干巴巴道:“虽然我也很想见到城主,但学宫不可能给军部送我们的投名状,城主偶尔也要视察兵工营的吧?”

偶尔有什么用……辛涣摇了摇头,叶琅肯定会去军部,就在凌恪眼皮子底下,他不说更接近,至少也得相同才行。

他提出设想:“不靠投名状呢?荥城有募兵制,好像表现优异也能进入军部。”

“那得从军卒做起,这个表现优异的时间,至少要两年。”朱虹下意识顺着说了下去,回过神时有点崩溃,“我为什么要跟你认真讨论这个,我又不要去军部!”

辛涣道:“你要去,军部才是你真正一展所长的地方。”

朱虹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抓狂道:“啊啊啊我竟然差点信了,疯病是会传染的吧?”

不再去管朱虹如何作想,辛涣将地志翻回讲战区事宜的部分,思索着进入军部的可能性,募兵制的两年的确太长了,真按部就班等到那时候,叶琅阮扬灵和凌恪三人的爱恨纠葛估计都转了好几个轮回。

通过关系进入军部?以他和凌恪的交情……好像没什么交情。

成为纹学大师?那还不如募兵制靠谱。

似乎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辛涣皱起眉,没想到即便去了荥城,要见凌恪依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到底这是剧情设下的阻拦,还是规矩本就如此?

“不对,被你绕进去了,要见城主又不是只能去军部。”朱虹忽然一拍手。

辛涣询问地看向她。

“第一呢,我们如果以学宫后辈的身份去城主府拜访,凌城主怎么说也曾是修院的人,不会不见的。第二,兵工营经常要前往军部补充军需修缮纹器,咱们多多包揽这种跑路的活儿,不就有见面的机会了?第三,城主大多数行程不会对内保密,我们提前打听,就能去‘偶遇’了嘛。”她说完已竖起了三根手指,得意地看了辛涣一眼。

不管前世今世,迷妹都是追星的专业人士啊。

但这些办法好像还是不够。

朱虹突然凑近,小声道:“我说,你是不是也喜欢凌城主?”

辛涣:“。”

朱虹神情激动,眼里冒出星星:“英雄所见略同!你入学晚,没见到凌城主在学宫的时候,那可是不败神话,我见过一次他与同修对战,太飒太酷了!我这辈子,要么成为凌城主这样的血裔,要么就找个一样厉害的道侣。”

原来她说的“喜欢”是崇拜的意思,辛涣凉凉道:“两个估计都没什么可能。”

“不会说话就别说好吗!”朱虹气道,过了会儿又好奇地问:“不过你没见过凌城主,怎么喜欢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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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比你了解他得多,辛涣心说,嘴上含糊道:“入学的时候遭遇了一些变故,凌城主救过我。”

朱虹酸道:“你还真是幸运。”

呵,幸运。

辛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问道:“有没有能一直见到凌城主的办法?”

朱虹严肃起来:“你这过分了啊,偶像只能远观不能亵渎,不然我第一个告你骚扰。”

辛涣:“……那就按你说的,到了荥城先去城主府拜访。”

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见到凌恪再说。

然而当他们到达城主府,却被告知凌恪不在主城内。

朱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说是城主去了附属阴城。

“我们去阴城?”辛涣问道。

朱虹真的要败给他了:“辛大爷,阴城是前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谁说得准,我们不如先去兵工营录名。”

辛涣摇头:“我不去兵工营。”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想天天见城主你有本事当他道侣啊!”朱虹忍无可忍咆哮出声,刚感觉到一丝畅快,见到辛涣平静却坚决的眼神,又绷不住了。

总之朱虹还是陪着辛涣等了数天,好不容易等到凌恪回主城,他们却屡次扑空,凌恪不是外出就是会见重要之客。

“我们是不是太倒霉了点?”又一次无功而返,朱虹丧气地问道。

辛涣停住脚步,连朱虹也这么觉得,这些天的每次错过,用巧合来解释都太勉强了。

要么是凌恪故意避而不见,可对方根本不知道是他,这一说也站不住脚。

要么就是剧情依然在暗中阻挠他的行动。

他再次生出很早之前就有过的疑惑,凌恪只是一个活了不到半本书的炮灰角色,到底为什么这么受剧情的针对和重视?

这个问题当下没有答案,如果真是剧情在捣鬼,那常规的路子就不可能行得通,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手段,见不到凌恪他就去找叶琅,不信剧情不让这二人见面。

他对朱虹道:“你先回去,我想起些事要做。”

“啊?喂、喂,你去哪儿——”朱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辛涣走到街巷角落的无人之处,联络叶琅。

半晌没有应答,他又改发了紧急传讯。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回信,叶琅说他正在军中校场,今日是分属营队的考校试炼。

……糟糕,城主府的值守好像就是说凌恪去了军中巡检。

事不宜迟,辛涣立即动身前往军区,军区就在荥城北面,占地极广,不存在找不到位置,但如何混进去是个难题。

军区守卫森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摸进去绝无可能。辛涣光明正大地朝正门走去,不出意外地值守拦下。

“我是学宫正府的人。”

“叫什么名字?”

“辛涣。”

值守互相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人冷声道:“没收到你的投名状,请回吧。”

辛涣取出学从令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上院学生的学从,投名状是与大人一起的。”

值守接过令牌,的确是纯仪学宫的正府刻印,从正府来荥城的血裔少之又少,守卫们只奉命行事,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还真不了解规矩上的细节,一时拿不准辛涣话里的真假。

一人问道:“你是谁的学从。”

辛涣再次面不改色地撒谎:“叶琅。”

“有这个人。”一名值守向同伴低语。

另一人点了点头,道:“你等着,我们需要向上请示。”

辛涣没想到他们如此谨慎,这样都不放自己进去,心中忐忑地等待着。一刻钟后,一名头戴羽盔、身穿甲胄的军士走了过来,问道:“谁是叶琅的学从?”

……

叶琅回完传讯不久,就轮到他上场。

此次进入军部有二十余人,只有他来自学宫正府上院,其他或是分府前来参军之人,或是选拔上来的军卒。

考校他们的是军部中同修为的精锐军士,在叶琅之前没人能在这些军士手中撑过十个回合,是以叶琅获胜时赢了满场喝彩。

“不错,我来跟你过两招。”热闹声里,一人缓步踏入场中,叶琅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部帅!”有人出声惊呼。

他就是凌恪?叶琅惊奇地打量来人,凌恪看上去与校场其他军士气质迥然,比起满身血气、眼神凶狠的军士们,他身上没有半分侵略性,若不点明身份,更像是军部里的文士。

但这可是凌恪啊,荥城城主、边锋部部帅,远驱妖族、收复望城、迫使妖盟签订合约的凌恪。

居然、居然这么年轻。

“我会压制修为。”凌恪抬手请礼,他比叶琅高出一纹的修为,要是全力出手,就没什么可打的了。

叶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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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神来,战意上扬,兴奋道:“部帅,得罪了!”

凌恪没有率先出手的意思,叶琅也不在此客气。他伸手一划,数十上百条淡绿的丝线布设成交错牵连的网阵,阻挡在他与凌恪之间。

第四复纹——“玲珑”。

网阵上落下一层雾蒙蒙的灰光,本就繁复的丝线数量又增了三倍,密密麻麻遍布场中,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线网不能轻易碰触。

“这小子先前竟然还藏拙。”围观军士津津乐道地点评。

有同样参加考校的人忍不住道:“你们不担心部帅吗?”

军士一愣,随即大笑:“你等着看就是。”

凌恪站在原地仍没有动作,叶琅有些疑惑,线网本是他出于谨慎先防了一手,也借机试探凌恪的手段,但既然对方任他施为,他也不再犹豫发动了攻势,第一复纹,“廉芒”,第三复纹,“深芜”。

刹那间线网好似活了过来,无数丝线如蛇走龙游,朝着凌恪涌动过去,在他身周急速缠绕形成丝茧。

丝茧完全收拢之前,凌恪终于动了,而叶琅早已看准,刹那间茧中向内生出无数尖锐利刺,利刺上泛着幽幽紫光,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这一下时机把握得极准,凌恪再想换招应对已来不及,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

灿烈的白光骤然吞噬凌恪所在之处,所有人的眼前都只剩白茫茫的一片,等再能视物的时候,凌恪站在叶琅身前,一把白焰长刀架在他脖颈,身周漂浮着点点碎裂的荧光。

叶琅张了张嘴,神情愕然。

凌恪收回手,长刀化为虚无,笑了一声:“考校继续吧。”

军部将士不是第一次看凌恪出手,却仍忍不住为之炫目,一时间喝彩如潮。

叶琅咬着下唇,他承认刚才有失误,在被白光遮蔽视野的时候,他的反应有迟滞,但那只是一瞬间,再多一息,不,半息,他一定能躲开。

凌恪转身迈出第二步时,叶琅突然出手,数道光刃朝凌恪后背疾射而去,他同时掩身上前,手中一团绿光凝而不发。

微小如米粒的白焰与光刃一触即散,凌恪侧走一步,旋身到了叶琅身侧,手刀在他腕上一折,绿光突射成一道尖刺,失了准头。

他抬腿一扫,失去平衡的叶琅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直到这时光刃才堪堪到了近前,却与二人隔了不长不短刚好一寸距离,失了后继之力纷纷掉落消散。

凌恪伸手从叶琅腰后揽过,帮他稳住重心。

场中为这变故看呆,一时寂然无声。

一道青光忽然朝二人袭来,凌恪迅速放开叶琅,出手拦下青光看向来人。

阮扬灵紧随而至,先目光担忧地看了眼叶琅,才转向凌恪,问候:“凌城主,好久不见。”

凌恪回礼道:“阮廷护别来无恙。”

他有点惊讶阮扬灵会出现在这里,自从离开学宫,他已经有四年多没见过对方。

无事不登三宝殿,凌恪不会觉得阮扬灵是特地来探望自己,主动道:“这里不便叙旧,还是让我换个地方招待阮廷护。”

阮扬灵道:“带上阿琅。”

凌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皱眉道:“考校还未结束。”

“与他有关。”阮扬灵坚持。

凌恪恍然,原来他是为了叶琅而来,这两人关系恐怕并不单纯,他略作思量答应下来:“好。”

到底叶琅仍处于考校之中,三人也没走得太远,只是远离了人群,在校场边缘的几方石凳坐下,凌恪道:“阮廷护有话可以直说了。”

阮扬灵也不客气,单刀直入:“你准备给阿琅什么军职?”

“按照规矩,应是左营副队。”

荥城地处全教界线,城戍军的数量比其他主城多了几倍,因此军部中划分了左中右三营,左右营由营首统掌,中营受凌恪直接管辖。各营又分数十卫队,每队人数在数百到一千人不等,由一名正队、五至十名副队带领。

“太低了。”阮扬灵不满道,“阿琅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起码要正队吧,或者去你的中营。”

凌恪道:“等他有了战功,自然可以升任。”

阮扬灵紧紧盯着他:“没别的可能?”

“无功受禄,不能服众。”

阮扬灵没想到他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怒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廷护,就该知道廷护也有组建卫队之权,若你不肯答应,那我就带走阿琅。”

凌恪皱眉道:“他已在军部录了名册。”

阮扬灵满不在乎:“那又如何,划去就是了。”

“阮大哥……”叶琅讷讷出声。

凌恪唇锋抿成一线,于理教派廷护的确可从军部征募人手,于情他却不甘就此退让,他沉默片刻,慢慢道:“我们许久没有切磋,若你赢了我,人就随你带走。”

这算是某种变相的逼迫,阮扬灵虽然不答应也能带走叶琅,但对方一定不能忍受拒绝落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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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阮扬灵用廷护身份压他,又何尝不是一种逼迫。

“等等!”僵持之间,忽然出现第四人的声音。

辛涣好不容易瞒天过海进了军区,一路艰难找到校场,上来就听见凌恪最后一句,他脑子一炸,怎么才一开始就要上演两攻争一受的戏码?

相见难,相见时的场面,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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