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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公寓楼下,罗伊都还没缓过劲来。
“有什么好惊讶的?”Nicolas不解,“我们在同一个圈子,当然有过合作。”
“可是我刚才……”罗伊捂着脸等电梯,“你不介意吗?”
“都说我们绝交有一段时间了。”Nicolas耸肩,“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多说两句。”
给罗伊十个胆子也不敢。他还没有愚蠢到听不出Nico的态度。“你们为什么绝交?”
叮一声,厢门在面前缓缓打开。电梯内的镜子里映出两人并肩的轮廓。
Nicolas沉默片刻,轻轻叹气,“因为安德烈。”
全世界都知道维多利亚是个Omega,罗伊脑海中瞬间窜过二十场狗血戏码。
“维多利亚最讨厌安德烈。当我告诉他我和安德烈在一起时,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讲话。我以为他只是素食吃太多神经狂躁,脾气忽上忽下,像他的粉丝数一样。”Nicolas先他一步走进电梯,“但那个婊子,他是认真的。”
“可你们现在已经分手了。”罗伊试探,“所以你想……”
“我想去见见他。虽然我还是不想承认他是对的,”Nico叹气,“但他看见你的表情,一定比发现有人吃鸡蛋里的小鸡胚胎更精彩。”
真是个小恶魔。罗伊想。在鸡蛋内已经形成胚胎,却未完全变成小鸡前将其煮熟直接饮下,味道鲜美,是少数地方的名菜。敲碎蛋壳,可见经脉血管身体轮廓,然而却不能称为生命,也难以算作肉类,亦鸡亦蛋,硬生生卡在素食主义者的盲区。
(*此菜名为“活珠子”,具体请查询百科)
“你不是以前说我像安德烈吗?”罗伊回忆,“那他岂不是会很讨厌我?”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留下绝不会好的第一印象,怎么看都是一场灾难。
“不,恰恰相反,维多利亚很赞赏安德烈的形象。用他的话说,有那种脸跳舞就算踏步也能欢呼。”Nico闭眼摇摇头,“他讨厌是因为安德烈的人生太一帆风顺。所有人都爱他,为他疯狂,犯了错也可以被原谅……是不是我也是这样?之前一度要死要活,最后却也不过如此。”
通常情侣不当谈论彼此的前任,但罗伊认为着无伤大雅。如果他们能够更正常谈起安德烈的话题,说明对方愈发不再重要。“听起来像维多利亚在嫉妒。如果想让他生气,你可以挑衅他,说他讨厌是因为他追不到安德烈。”
即使隔着口罩Nicolas也捂住了嘴。他低头弓起身子,鸭舌帽下传来一两声闷咳,随后是止不住的笑。
“你是天才,”他擦掉憋出的眼泪,“我迫不及待想带你去见他了。”
“那是我的荣幸。”罗伊放下塑料袋,从包里掏出钥匙,“我们到了,请吧。”
玄关处四个人面面相觑。
“埃洛特,”罗伊先清了清嗓子,“解释一下?”
“这是依米,你见过的。”埃洛特一脸无辜,“她下午过来玩,你又临时说要给我们做饭,我就让她留下了。”
很显然我问的不是她的名字。罗伊想。巧克力小姐有些羞涩地躲在埃洛特身后,但她匆忙披上的外套遮不住胸口深色皮肤痕迹。这里没有谁是Beta——发生了什么动动鼻子就知道。红酒味满屋飘荡,所幸Nico被他信息素厚厚地包裹着,不受影响。只是他偶尔有给埃洛特脸上一拳的冲动。
“欢迎。”罗伊和依米简单握手,在埃洛特警戒的目光中迅速收回。刚胡闹完,正是气氛热烈时,他敌视一切靠近自己Omega的对象,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一生都在做生理本能与社会规则的斗争。
“没关系的。”依米手贴在埃洛特背上帮助他放松神经,“我来帮你如何?”她展开笑颜,“我也会不少厨房本事。”
埃洛特不爽地呲了下牙,但没有反对。这是相当信任的表现。“那再好不过了。”罗伊点头,手指忽然被微微捏了一下。
Nico不太高兴。罗伊想起对方有多在意自己不够完美这件事,尤其是在另一个风情万种的Omega旁边。但谈起家务事,Nico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白痴。
“先让埃洛特带你参观一下公寓吧。顺便不像我半桶水,他是真正的电影迷,你们肯定有话可聊。”罗伊微微低头,嘴唇轻碰青年耳尖,“我们很快就好。”
太近了!即使出于礼仪没有发出尖叫,Nico也猛地缩成一条直线。虽然已经闭门不出翻滚几天,在外人眼前亲密还是第一次。但在另一个咄咄逼人的Alpha压力下,来自伴侣的保护令人心安。
“好吧。”他埋头,不满地嘀咕。
“这是我的房间,对门是罗伊,杰西住最里面。”埃洛特指着木门,“他正从学院赶回来。”
小。和自己独享的地盘相比,被分成三份的学生房显然不值一提,尤其是在住了三个Alpha的情况下。即使杰西有帮忙收拾整理,偌大的公寓也依旧显得拥挤。明明常跑过来收拾
', ' ')('屋子,对自己的房间却不上心。
“我劝你不要打开最里面的门。墙上的海报会伤害Omega的眼睛。而且,我猜你只想看看他的。”埃洛特露出狡猾的笑容,“你还是答应他了。”
“随便。”Nicolas板着脸,“是他先求我的。”
“啊,我明白,我明白的。”埃洛特无所谓地摆摆手,“若有若无地给他暗示让他心猿意马念念不忘,钓到的鱼出水前一定要稍稍松线。Omega的常用把戏,偏偏我哥们就是那么好骗。”
“我没有骗他,我对他说的都是实话。”Nicolas不快道。
“旧情人这种事,你我都是明白人。”埃洛特见风使舵,举手投降,“请吧。”
大男孩的卧室只能勉强称为窝。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是床上,朴素的藏青色被子和灰色枕头。Nicolas手指从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册页流过。课本,资料,小说,菜谱。还有些是他看不懂的文字,来自于罗伊家乡。一个学子不远万里来到此地,从一张机票,到一本文凭,所经历的悲喜都留在这些纸张里。
埃洛特站在屋门口等待,他们是好友,但Omega在时,入侵一个Alpha的空间属于挑衅行为。Nicolas不太喜欢他轻佻的讽刺语气,但还算满意他知分寸。这里气味太强烈了,毕竟是罗伊活动最多的地方,像泄露的酒窖。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就是这样,赤身裸体在叮当作响的马天尼里滚动。
肚子热度上涌,被紧紧锁住侵入的余韵还未散尽又卷土重来。Nicolas拉下鸭舌帽,遮住因回忆而发烫的脸颊,伸手假装查看书柜。
小小的硬物刺进指腹,探进去扯,是崭新的信封。四角尖尖,保存完美,没有邮票和邮戳。
信?网络时代,这种缓慢古老的传递方式已经被淘汰。只需要点下发送,顷刻间即可传达的信息,不需要书写和经历周转风险。人们愈发繁忙,腾不出时间亲手写字。
除非有很重要的事,需要纸笔留下记忆。信封上一手隽永字体,和那些菜谱出自同一种文字。他很容易猜到作者。能让罗伊如此重视的,只能是家乡的亲人。其中一方早在未落地时便离开,结论呼之欲出。
这封信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不想偷窥罗伊隐私,更何况他也看不懂。将信封放回原处,他转头望向门口。
“这次不打算吹嘘一番吗?”他问,“鉴于你上次那么殷勤替他说好话。”
“我和你一样说实话。”埃洛特挑眉,“一个住在玛林娜海湾别墅区的人,就不要打击我们这些穷学生了。”
“你定位我?”Nicolas脸色一下难看到极点。
“兄弟失踪三天,我怎么会不闻不问。”埃洛特面不改色,“不过是我多虑了,看来他这些天逍遥自在得很。”
Nicolas脸色通红,牙齿磨得咔咔作响。
“别瞪我,感谢那东西。”他指向墙角光芒闪烁的小机器,“我们本来打算再等六小时就报警,如果不是设置Mesh组网时,我想起自己学过什么,现在警察已经找上你家门了。”
“罗伊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Nicolas摇头,“说点外行能听懂的。Mesh是什么?”知道这是个没有隐私的时代,埃洛特出于紧急情况动手,他虽然不爽却无从反驳。
“想象你在球道上推出一个保龄球,无论用多大的力气,球始终会停下。但如果在它停止运动前撞到了其他球,力就会传递。同理,一个路由器的信号范围存在极限。任何人都会被一墙之隔差劲的信号烦扰。但假如你在范围内设置一个中继器,则以它为圆心,信号将扩大到原本无法达到的位置,也就是死角覆盖。”他眉飞色舞,“中继器就像渔网的绳结,两两之间相互连接,越编越大,却又属于同一张网。你不用频繁更换WiFi,就能永远保持最好的信号。”
“听起来很有用,但不会告诉我你约会时给人上课吧。”Nicolas耸肩,“罗伊是害羞说不出话,你面对Omega的劲头去哪里了?”
“实话说,你很漂亮,但我还没有差劲到和朋友抢人。而且我感觉你很眼熟,为什么你总是要用帽子挡住脸?”
Omega两片蝴蝶骨紧张收缩,“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他不由自主朝后退一步,后背抵着罗伊的书架。
埃洛特敲敲脑袋,皱起眉头,最终作罢。“或许你很有明星相。”他随口说,“枯燥的理论报告,留给我的教授去读就好。Mesh是一种拓扑结构,将无数个孤立的点连接在一起。一滴水落入湖中溅开涟漪,层层叠加,就能向外无限扩散,触碰原本遥不可及的彼岸。”他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各自在分裂的大陆,这辈子根本不会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航线网络连接了世界,让我们汇聚到这座城市。我认识了罗伊,罗伊遇见了你,而你又与我相见——这就是Mesh,我们都独一无二,却又连成一心。”
“但这只是一个巧合。”Nicolas反驳,“所有的连接必须存在最起初的推动
', ' ')('者,我们的联系没有你的花言巧语那么紧密。”
“花言巧语又如何?你已经完全理解了。”埃洛特不以为意,“你知道六度分离理论吗?你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陌生人的距离都不超过六个人。我敢打赌,即使是在那天之前,你也以某种形式与他联系在一起。你们的相遇是注定的。在我的故乡,人们称这种因果关系为‘缘’。”
Nicolas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赢了。”他不甘心地说,“我明白你为什么能勾搭到那些Omega了。”
“但你也没有喜欢我。”埃洛特看着他眼里透明的蓝,“我了解罗伊。罗伊永远不会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不是天才,天才不需要把一份作业重做那么多次。蛋糕失败多少遍也没关系,如果他喜欢你,他会想一切办法让你开心。”
“他真的爱你,所以什么都不计较。”埃洛特转身,走出房间,“但你敢告诉他,你有多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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