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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写字楼昏暗的地下车库内。这时候里面满满当当停着车,竞选秘书找了一个隐蔽地方,小心避开摄像头的红点,和司机一同下了车。他们的表情不同于往日,有些小心谨慎地四面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人之后,对车里坐着的人比了一个手势。
不远处有人从车上下来,西装笔挺,从头到脚都是高定款式,是在这里等候已久的肖池。竞选秘书和司机目视前方,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上车就很是亲昵,脸上有些冷,一手撑在穆子清的身侧去咬她的耳朵,口中的热气全扑过来,穆子清也没躲,任由他在自己耳边作怪。
“恭喜你啊,穆州长。”肖池轻声,“我可是全程看完了你的任职演讲,不过林忱会弃选,我还真没想到。”
“韩尚赫呢?”穆子清轻声提起。
“死了啊。”肖池又上前靠近,不怀好意地要去挑起她的兴致,不怎么在意地答。
“你杀了他?”穆子清往后微微挪了挪,看着肖池的眼睛,语气却没什么起伏。
肖池笑了笑,扯了一下弄乱的领带,双手举起作无辜状:“我没动手——”
“兔子急了要咬人,不处理干净可怎么行呢?”他一副清秀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万一这只兔子在笼子里挣扎个遍体鳞伤,血溅到旁人的身上...”
他眼中微光转动:“他一个光脚的不怕什么,我可还穿着鞋呢。”
穆子清看见他的样子心里一沉。现在的肖池,和他导师的行事风格简直如出一辙,他什么时候开始和班朗街那人这么相像?
肖池见穆子清不说话,自觉方才自己好像有些过了,就又软下声音来。
“别说这些了,现在的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他腻上去碰她的头发,“你平时那么累,现在好好放松一下不行吗?”
他们之间隔的极近,穆子清甚至能将他高挺的鼻梁和瘦削的轮廓看的一清二楚。他眼睛里面沉沉瞧着,像是只能容下她一个人,又像是转瞬间就会离开,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杀掉他口中所谓的“兔子”。
人是可笑的,直直跌到了泥潭里面,浑身没有哪一处不是干净地方,又开始找一些像白纸一样的纯净东西来弥补——既然我进来了,那你也不例外。
“...不想回家。”肖池的声音和他的发丝一样软,沉沉地趴在穆子清的耳际,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又像喟叹。
“最近事情太多了,很累。”
肖池像从前一样去揉她的眉间,在四处寂静的车厢里,穆子清朦胧间又回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样子,那时候的日子其实很好。
“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药味儿。昨天撇下我自己上山去采长白参了吗?”他们静静待了一阵,肖池细细去嗅她的脖子,“不过在你身上还挺好闻的。”他细细的皱起眉,把穆子清逗笑了。
“禁欲系,我喜欢。”
东港,稍息咖啡。
暖黄的灯光令人感觉这家小店充满温情,吸引着过路人进店讨一杯暖饮。女孩很喜欢她工作的地方,她不厌其烦地擦拭着台面,维持着点餐区域的洁净。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笔挺大衣的男人推门而入,带起的风使得挂在门廊边的小马风铃叮当叮当地响。这风铃是女孩在二手市场淘的,经过店长的同意才挂在那里,这样店员们就不会错过客人的进出。
男人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皮肤很白,外形俊俏,戴着一只醒目的高档腕表。他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女孩一眼。女孩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顾客,对此并不在意,但客人在接过咖啡转身出门的时候,落下了一只钱夹。
“先生,您掉了钱包!”女孩急忙捡起钱夹追了出去,见门口停了辆跑车,蝴蝶门缓缓升起,而男人似乎正想上车。
“先生,您的钱包。”她走到客人跟前,双手递上钱夹。
男人表情有些冷,在有所动作之前,先看了眼女孩素净的脸。女孩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她笑起来很暖很有亲和力,这正是她应聘上这个岗位的原因。
她把钱夹又往前递了递。
“谢谢。”男人垂眼看钱夹,随手接过,淡淡地说。但他正要回头上车,无意间瞥了一眼女孩离去的背影——
男人顿住,视线一直追着她走回咖啡店。
她是跛脚。
他突然笑了,舔了舔上颚,像毒蛇盯上猎物一般,吐出了信子。
上川区,隐市。
“穆州长。”
穆子清抬头。
肖池一袭西装,金丝边眼镜,一副律政精英的模样,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边。穆子清忙了一天的工作,好不容易得以喘上一口气,因此也格外地和颜悦色。
肖池将腕表摘下,放在一旁。他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无论多忙,只要是跟她独处,都会摘下腕表。穆子清笑了笑,亲手给他斟了杯茶。
“最近上川的失踪案,你听说了吗?”隔着袅袅雾气
', ' ')(',肖池悠悠地开口。
穆子清握着壶柄的手一顿。
“林忱提起过。”她将茶壶轻轻放下,答道。
近日上川区不太平,同类失踪案件高达十余起,失踪者均为年轻女性,嫌犯至今还未落网。作为州长,她自然得知情。
肖池薄眉微蹙:“这事和奉尚元有关系。”
“财政部长?”穆子清惊讶道。
“是他儿子做的。”肖池点头。
穆子清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在东祁党派内阁,国防、财政、内政权威极重。如果作案者是东祁财政大臣的儿子,那么凭借他父亲的权势和优秀的律师团队,他极有可能逃脱法律制裁,甚至免受指控。
“老师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他信任我,所以托我做奉尚元儿子的辩护律师。”
穆子清看着肖池的眉眼,不敢相信他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子清,我除了打赢这场官司,别无选择。”
穆子清冷眼看着,等待他的下文。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把请求说出口:“你是上川的州长,而且总警司都是你的人,你稍微帮我压制一点,再封锁媒体...”
他将穆子清桌上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眼神深情款款,仿佛在说:子清,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穆子清倏地抽回手。
穆子清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感到森森寒气裹上了自己的心脏,冻得她有一点痛心。她的确羽翼渐丰,又掌握警司和媒体人脉,可是,难道她会做这种助纣为虐、丧尽天良的事吗?!
“我知道这事过分,不想拖累你,我可以凭自己去胜诉,只要你别干涉...”他仍坚持道,“你如果觉得实在难做,那我们拖一拖好不好?下个月,奉尚元就能把他儿子送到海外。”
“你的老师,答应了你什么好处?”穆子清问,“让我想想,做他的幕僚?”
黑色西装衬得肖池的脸色惨白而阴郁。她扯过他带来的失踪档案,一页页翻开,翻到咖啡店服务员的那一页。
“这个姑娘才二十岁。一个东港的普通女孩,家境贫寒、天生腿疾,与听障的哥哥相依为命。但她学习成绩优异,为人也乐观向上,她考上了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还兼职打工挣钱缴齐学费、帮补家用...”
“奉正宇呢?”穆子清抬头看他,“他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是个极度变态的恋残癖!”穆子清的侧颈因为激动而泛红。
“肖池,你为了你的仕途,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肖池自从进了班朗街,就一直帮他导师的党羽做事。她和他政治立场不同,明面上早已不再有交集,而她私底下劝过他数次,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
穆子清把那叠文件“啪”地拍在桌面上:“这些女孩遭遇了什么,你调查过吗?就算她们只是消失一段时间,以后还会重新走入社会,她们要面对的也可能是面目全非的生活和难以治愈的创伤!”
“而伤害她们的人呢,却依然能够高高在上,声色犬马,甚至继续亵玩人命!”
“公平何在?正义何在?肖池,你当律师的初心呢?”
“初心?”他喃喃道,“我的初心一直在...拼命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难道有错吗?”
过去的一切都好像还历历在目,却又好像已经随风走远。
“肖池,为了权柄出卖自己的良心不值得。”
肖池怔怔地看着她,良久,他起身,低头整理被穆子清甩乱的文件。
穆子清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头发似乎剪短了,显得更成熟稳重、精明能干。
穆子清知道,近几年肖池名声大噪,他聪明机变、巧舌如簧、未尝败绩,所以他的导师看中了他。如果这次他做得漂亮,就能被提拔做他导师的幕僚。
她看着他戴腕表的动作不发一语,目送他转身离开。就在即将脱离穆子清的视线之际,肖池的背影顿了顿。
“子清,值不值得,是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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