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囚鸟作者:白露为燕
第21节
每天清晨,路西绽整理床铺的时候,都没有将两个人的头发扔掉,而是细心地收集起来,放到一起,最后编成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象征着她们永恒不变的爱情。都说结发夫妻,现今她们的头发真的绑在了一起,她们也应该能够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吧。
“倚夏。我始终觉得,比起我,你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会笑,会怒,会悲,会演绎各种不同的情绪,而不像我,冷漠自大到不被任何人所欢迎。你有时候会很坚强,有时候又会很脆弱。我想让你知道,在你脆弱无助,需要关心,渴望一个坚实臂膀的时候,我会是能够给予你安全感的丈夫。而在你霸道又英姿飒飒,需要顺从,渴望一个温柔的笑脸的时候,我会是能够给予你无限体贴的妻子。”
“永远都快乐吧,倚夏。”
一直到后来,乔倚夏被路西绽赶回宅子里的时候,她仍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她的背影。无论以前尝过多少的苦,现在全部都值得了。如果以前经历的不幸可以让她拥有最大的幸运的话,她已经觉得,那些坎坷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
路西绽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但是她希望,她可以成为一棵大树,一个永远为乔倚夏遮风挡雨的倚靠。
她爱她,铭心刻骨,这份爱,她不会说出口,因为她想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亲自去体会。
再次见到朱蕴桓的时候,他倚在大班椅上,一手拿着茶杯盖,一手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浓郁的茶香飘散开来,让人清醒了不少。他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他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只是一直问路西绽茶好不好喝。
一直到后来,她脸色很差,对他反复兜圈子的行为极为厌恶,他才终于说道:“你今天来,是要问我上次的事情的吧。”
“是。”
他不再卖关子,起身背着手问道:“蒋跃真,你知道的罢。”
“嗯。”
朱蕴桓笑了:“是啊,路老头的孙女,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呢?如果我没猜错,其实你今天,不是来问我什么,而是来向我求证的吧。”
见她不说话,他便继续说道:“说说看吧路丫头,你都发现了什么。”
“那个时候,乔氏正在跟国外的企业做一个商品项目,可是内部却突然传出了偷换货物,正品变赝品的丑闻,这一行为一经揭露,乔氏声誉业绩双向受损,股价大跌,好几家公司试图趁机收购乔氏。而路氏,原先经济实力和声誉都是不敌乔氏的,不过因为这一个事件,路氏成功的代替乔氏同外企签约,坐收渔翁之利。”
朱蕴桓没说话,想起乔倚夏谦卑的姿态,心里突然觉得很不畅快。
“这一切,当然不是偶然。那个在山洞里离奇死亡的不是新闻上所写的钱震,而是蒋跃真。曾经乔氏的员工,朱爷爷和我外公的挚友,蒋月真。”
当年蒋跃真在山洞被发现时早已面目全非,像是被破过硫|酸一样,早已腐烂,发臭。而钱震是谁,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去深究,一个无名小卒的死,在当时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朱蕴桓冷哼一声:“你外公,他不是一般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到的事,他可以冷酷无情到超乎于常人的想象,他可以背信弃义,他可以置兄弟于不顾,他也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我跟跃真,怕是永远都做不到他那样绝情,这也许,就是他能够成为路氏的领导者,而我们只配给他打工的原因吧。”
这几天,路西绽结合路氏的发展史,以及以前的一些资料,包括账簿和报表,年度总结,深入地了解了当时那段时间里的路氏,当时的路氏,处于一个半尴尬,半灰色的位置,说上,却被乔氏为首的几座大山压着,说下,可大多数的企业又远不敌路氏的财力雄厚。
直到那一年,也就是朱晓霖出事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非常著名,一直流传至今的事情,这件事情被圈里人称作“蚌翁之战”,蚌指的是乔氏,而翁则代指路氏,乔氏本来在商界独占鳌头,丑闻传出之后声誉大跌,被路氏捡了便宜,随即路氏股价大涨,在商业界成为了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四射,直逼乔氏。
经过调查,路西绽发现负责商品出库的人叫贾易邹,他不是最早跟着乔一海的父亲乔栗一起打天下的,而是后来通过应聘进去的。这个贾易邹能力非常强,很得乔栗器重,接连升职。
赝品丑闻曝光之后,乔栗一时受不了打击,心脏病突发,入院接受治疗,乔氏群龙无首,年轻的独子乔一海走马上任,对公司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公司的业绩每况愈下。
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本该接受调查的贾易邹却人间蒸发,再无音讯,饶是乔一海也只得先平了公司的烂摊子,搁置了责任的追究。
可是这件事情会是偶然吗,贾易邹之所以会这样做,目的很明确,他之所以会放弃乔氏这么一个遮阳伞,是因为他还有更大的靠山。以前听路书野说,在路氏成立之前,外公和他的兄弟们有一段了不起的创业史,可这段历史就好似用橡皮擦去了一样,在记录里根本查阅不到,没有任何的线索可寻。
一直到路西绽在网上查阅到一个叫“718彩电销售”的案例时,她发现,根据网上的新闻记在,这起销售正发生在路氏创业初期,而主要负责人是朱蕴桓。可是,公司会计将货物清单甚至主要负责人列的很清楚,负责人根本不是网上所说的朱蕴桓,而是蒋跃真。
蒋跃真的资料很干净,网上搜索,根本查不到任何他跟路氏相关的痕迹。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大学老师。连哪个大学都没有写,就像是人为修改的一样。
蒋跃真,贾易邹。jyz。这实在无法不让路西绽把这两个人紧紧结合起来。
每天清晨,路西绽整理床铺的时候,都没有将两个人的头发扔掉,而是细心地收集起来,放到一起,最后编成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象征着她们永恒不变的爱情。都说结发夫妻,现今她们的头发真的绑在了一起,她们也应该能够一生一世不分离的吧。
“倚夏。我始终觉得,比起我,你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会笑,会怒,会悲,会演绎各种不同的情绪,而不像我,冷漠自大到不被任何人所欢迎。你有时候会很坚强,有时候又会很脆弱。我想让你知道,在你脆弱无助,需要关心,渴望一个坚实臂膀的时候,我会是能够给予你安全感的丈夫。而在你霸道又英姿飒飒,需要顺从,渴望一个温柔的笑脸的时候,我会是能够给予你无限体贴的妻子。”
“永远都快乐吧,倚夏。”
一直到后来,乔倚夏被路西绽赶回宅子里的时候,她仍然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她的背影。无论以前尝过多少的苦,现在全部都值得了。如果以前经历的不幸可以让她拥有最大的幸运的话,她已经觉得,那些坎坷是上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
路西绽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但是她希望,她可以成为一棵大树,一个永远为乔倚夏遮风挡雨的倚靠。
她爱她,铭心刻骨,这份爱,她不会说出口,因为她想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亲自去体会。
再次见到朱蕴桓的时候,他倚在大班椅上,一手拿着茶杯盖,一手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浓郁的茶香飘散开来,让人清醒了不少。他一点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他也不急着切入正题,只是一直问路西绽茶好不好喝。
一直到后来,她脸色很差,对他反复兜圈子的行为极为厌恶,他才终于说道:“你今天来,是要问我上次的事情的吧。”
“是。”
他不再卖关子,起身背着手问道:“蒋跃真,你知道的罢。”
“嗯。”
朱蕴桓笑了:“是啊,路老头的孙女,又怎么会是一般人呢?如果我没猜错,其实你今天,不是来问我什么,而是来向我求证的吧。”
见她不说话,他便继续说道:“说说看吧路丫头,你都发现了什么。”
“那个时候,乔氏正在跟国外的企业做一个商品项目,可是内部却突然传出了偷换货物,正品变赝品的丑闻,这一行为一经揭露,乔氏声誉业绩双向受损,股价大跌,好几家公司试图趁机收购乔氏。而路氏,原先经济实力和声誉都是不敌乔氏的,不过因为这一个事件,路氏成功的代替乔氏同外企签约,坐收渔翁之利。”
朱蕴桓没说话,想起乔倚夏谦卑的姿态,心里突然觉得很不畅快。
“这一切,当然不是偶然。那个在山洞里离奇死亡的不是新闻上所写的钱震,而是蒋跃真。曾经乔氏的员工,朱爷爷和我外公的挚友,蒋月真。”
当年蒋跃真在山洞被发现时早已面目全非,像是被破过硫|酸一样,早已腐烂,发臭。而钱震是谁,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去深究,一个无名小卒的死,在当时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朱蕴桓冷哼一声:“你外公,他不是一般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到的事,他可以冷酷无情到超乎于常人的想象,他可以背信弃义,他可以置兄弟于不顾,他也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而我跟跃真,怕是永远都做不到他那样绝情,这也许,就是他能够成为路氏的领导者,而我们只配给他打工的原因吧。”
这几天,路西绽结合路氏的发展史,以及以前的一些资料,包括账簿和报表,年度总结,深入地了解了当时那段时间里的路氏,当时的路氏,处于一个半尴尬,半灰色的位置,说上,却被乔氏为首的几座大山压着,说下,可大多数的企业又远不敌路氏的财力雄厚。
直到那一年,也就是朱晓霖出事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非常著名,一直流传至今的事情,这件事情被圈里人称作“蚌翁之战”,蚌指的是乔氏,而翁则代指路氏,乔氏本来在商界独占鳌头,丑闻传出之后声誉大跌,被路氏捡了便宜,随即路氏股价大涨,在商业界成为了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四射,直逼乔氏。
经过调查,路西绽发现负责商品出库的人叫贾易邹,他不是最早跟着乔一海的父亲乔栗一起打天下的,而是后来通过应聘进去的。这个贾易邹能力非常强,很得乔栗器重,接连升职。
赝品丑闻曝光之后,乔栗一时受不了打击,心脏病突发,入院接受治疗,乔氏群龙无首,年轻的独子乔一海走马上任,对公司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公司的业绩每况愈下。
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本该接受调查的贾易邹却人间蒸发,再无音讯,饶是乔一海也只得先平了公司的烂摊子,搁置了责任的追究。
可是这件事情会是偶然吗,贾易邹之所以会这样做,目的很明确,他之所以会放弃乔氏这么一个遮阳伞,是因为他还有更大的靠山。以前听路书野说,在路氏成立之前,外公和他的兄弟们有一段了不起的创业史,可这段历史就好似用橡皮擦去了一样,在记录里根本查阅不到,没有任何的线索可寻。
一直到路西绽在网上查阅到一个叫“718彩电销售”的案例时,她发现,根据网上的新闻记在,这起销售正发生在路氏创业初期,而主要负责人是朱蕴桓。可是,公司会计将货物清单甚至主要负责人列的很清楚,负责人根本不是网上所说的朱蕴桓,而是蒋跃真。
蒋跃真的资料很干净,网上搜索,根本查不到任何他跟路氏相关的痕迹。只有一条简简单单的大学老师。连哪个大学都没有写,就像是人为修改的一样。
蒋跃真,贾易邹。jyz。这实在无法不让路西绽把这两个人紧紧结合起来。
☆、第118章恕我直言
洁白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厚厚的纸张中,飞速翻阅,孟流琛蹲在一旁,不敢打搅她。只见路西绽蓦地停了动作,指尖先是定格在纸上,而后缓慢滑动着。
“顺时针九十度。”
孟流琛也不是个愚笨的主儿,听她开口,便知许是找着开锁的办法了。伸手拧着圆盘。
“顺时针,顺时针,逆时针……”
门松动了,啪啦裂出一个缝隙,这一次孟流琛没有像上一次进山洞一样莽撞,而是握住圆满,让门保持闭合的状态,他问道:“姐,我们就这样进去的话,不会中毒吧?我包里有口罩,我们戴上口罩再进去吧。”
路西绽起身摇摇头:“真的有毒的话,口罩根本不管用。而且,不会有毒,你放心。”
既然她真的从外公的日记里找到了密码,也就说明这个山洞里的密室真的是由外公所一手打造的,是外公当年遗留在长华的秘密。
路西绽把他挡到后面,自己握住圆盘,而后撒手,慢慢推开。
此时正值盛夏,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让孟流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俯下身子点了一根蜡烛,这间密室很大,非常大,咳嗽一声都能听到很强的回音。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口极大的玻璃器皿,类似于棺材的形状,但是体积要有棺材的两三倍那么大。
“怎么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莫非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孟流琛道。
路西绽走近了玻璃棺,上面粘附着黄色和黑色的物质,虽然这密室很封闭,但是经过岁月的侵蚀,痕迹也变得极浅了。孟流琛四处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可事实上在日记本打开的那一刻,路西绽就已经心知肚明,这间密室里,已经不会再有什么东西了。
蒋跃真死后,虽朱蕴桓同路氏闹翻的事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路氏比乔氏抢占了先机,同国外的企业联合,如此大新闻已经足以将不合丑闻压制下去了。路氏就是在那一年扶摇直上,势不可挡,也是在那一年,路老爷子大肆动土,翻修了别墅,将原先的别墅规模扩大了整整三倍。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合作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姐,你怎么了……”
“我们走吧。”
“走?就这样离开吗。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啊……”
“很清楚了。”路西绽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孟流琛像是木偶一样,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路西绽回过身子来,眼神里是孟流琛从没见过的绝望:“钱,是万恶之源。”
太多的人和事贯穿在路西绽的脑海里,那些或虚伪或真诚的笑脸,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关怀。坐在车里,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曾以为能够只手遮天,将这世上的罪犯打的无处遁形。可现如今,却被她所以为的亲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被那位口口声声寻求真相却晓得所有真相的人,打的无处遁形。
路卉芸以前经常对他们兄妹二人说,外公是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大英雄,他智勇双全,刚正不阿,是他们未来要学习的对象。
但是这世界上,这个充满了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圈子里,那些个跟钱打交道的人,哪有一个是一尘不染的呢。
那一天,孟流琛把路西绽送回家之后她便睡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累的样子,或者说是倦怠。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孟流琛还不知道,长久以来所坚持的信仰崩塌的时候,对一个人的影响会有多大。
朱蕴桓说他没有想到路西绽这么快就又来找他了。他拍着路西绽的肩膀,对她说:“我还以为路家人都是一样的冷血呢,可是看起来,你似乎比路松,要强了那么一点。西绽,有时候,真相比谎言要残忍的多,但更多的时候,明明知道真相却还要装作不知道,还要被所有的人当成疯子,甚至要自己欺骗自己,催眠自己,更痛苦,更生不如死。”
是,朱蕴桓说的没有错,路松欠了他,整个路氏都欠了他。
她在演算纸上写了一整本的方程式,重复了几千几万遍。写最后一笔的时候,笔划破了纸张,起了一层褶皱,像在她心头晕染开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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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路松就是运用这么一个简单的方程式,自以为瞒天过海地发了家,抛弃了跟他并肩作战,为了他而赴汤蹈火的兄弟。
路松是怎么弄到那些王水的路西绽不知道,在密室的门打开之前,她有催眠过自己,也许自己的猜测是全然错误的,也许整件事情,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复杂,那么阴暗。但看到那口巨型玻璃棺,还有玻璃上的黄色黑色物质,以及这空荡荡的密室时,她知道,又一个惊天秘密要被揭开了。
古墓失窃一事是真,始作俑者是路松、蒋跃真、朱蕴桓三人也是真,只不过稍微事与愿违的,他们所得到的并不是黄金珠宝,而是混合着其它杂质的首饰财宝。可因为数量充足,只要能把这些黄金提纯,分离出来,那他们就能得到享用不尽的财富。
王水,也就是在这里发挥了它的作用。不少人都知道,王水是浓盐酸和浓硝酸的混合物,它是少数几种能够溶解金的液体之一,只要把那些财宝融进去,而后加热倒入盐酸赶硝,用锌米分作为还原剂,就可以将金利用置换反应置换出来。
这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但被钱蒙蔽了双眼,路松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王水,现在听到这两个字,我还是恨得牙痒痒。”朱蕴桓握紧了拳头。
“我想,当年,那位蒋爷爷,并没有参与此事。”
朱蕴桓点点头:“应该说,是你外公太不顾兄弟情谊了,跃真为了他,隐姓埋名,上刀山下火海,打入乔氏内部,卧薪尝胆,最后又跟我们一起盗取了地主的财宝,可你外公倒好,过河拆桥,反过来怀疑跃真已经被乔氏收为己用,背叛他,不让跃真参与融金一事,你外公太狠了,他太懂得怎样利用一个人,他先是让跃真参与到这件事里去,让他也染上盗墓的罪名,因此,跃真就不敢贸然的揭发我们融金的计划。”
“可是,虽然被拒之门外,但蒋爷爷心里并没有放下这件事情。所以,那一天,他还是去了。”
朱蕴桓嘴角有点颤抖,却强撑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落泪:“去了。那么大的一块宝藏,谁能忍得住呢……”
“没有人。”那个谈论起案子来就滔滔不绝,眼角眉梢都是自信的路西绽此刻已经全然不在了,她觉得,站在朱蕴桓面前的她,此刻是那么的渺小。
朱蕴桓一拳打在了墙上,发出了声响。
“朱爷爷,恕我直言,当时下手的人,我想,是您。”
“都是你外公逼的!”他的拳头上氤氲着斑斑血迹,回过身子来愤怒地咆哮着,眼泪滚滚而落,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他摇着头,往后退,“当时,跃真说要去揭发我们,要跟我们同归于尽,我没办法,我不能死啊,霖儿还在家里等着我,我死了,谁来照顾他呢?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的,都是他们,是他们在逼我啊……”
“跃真,对不起,对不起你……你一定没有想过,我们会这样对你……”对不起他,让他死的那么无辜,让他就算是死,都用不得自己的真实姓名,蒋跃真。
“可你就是再恨路松,再恨我,霖儿又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你为什么……”
一个在外界呼风唤雨的强者,此刻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瘫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嚎啕大哭。
朱蕴桓,一个真正十几年来活在怨恨和自责里的男人,怀揣着这样一个秘密,苟延残喘。
这么多年来,其实他一直在等,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路松死的时候,几乎商界的大亨们悉数到场,一一为这样一位旷世英雄表示了悼念,可只有朱蕴桓知道,英雄的面具之下,是一颗丑陋无比的心。那个时候的朱蕴桓,事实上什么都不怕亦不在乎了,连最爱的孙子都失去了,他还怕什么呢。他的等待,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报复更加的深刻。
天意一般的,路松的小孙女长大成人了,还成为了一名犯罪心理学家。很多次做梦朱蕴桓从梦里边哭边笑地醒过来,他觉得是上天听到他的祷告了。
让路松最亲密的家人来揭示他的丑陋面目,发现他伪君子的嘴脸。这是比直接公开他的罪行,还要更残酷的报复罢。
“我错了。”
路西绽站得笔挺。语气仍是不卑不亢。此刻的她站在道德的最低点,眼前的是她的外公亏欠了一辈子的人,她感到无地自容,却只能用仅存的骄傲来支撑自己的尊严。
这位破案率百分之百的名教授不得不承认,她错了。自信于利用心理分析来洞察别人情绪的她,第一次被别人操控了情绪,失去了理智。
第一次,犯错了。
“朱晓霖的死,跟蒋爷爷没有关系。”
☆、第119章热泪盈眶
“你说什么?”朱蕴桓不可置信地望着路西绽。
路西绽很理解朱蕴桓的心情,数十年的自责与怨恨,让他的世界一片昏暗。他活在一种近乎于绝望的自我折磨中,一面恨着路松,一面又恨着蒋跃真,对待路松倒还纯粹些,因为他可以没有顾虑的恨他,怨他。蒋跃真才是他痛苦的源泉,他把蒋跃真当做谋杀孙子的凶手,他怪他,可是又的的确确是自己对不起蒋跃真在先,他连恨他,都没有办法恨的完全,甚至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恨他的立场和资格。
路西绽觉得他很可怜,整整十几年,他竟恨错了人。
“朱晓霖,的的确确是死于性窒息。”
“不,不可能!”朱蕴桓摇着头,“那一天,我从山上赶回来,我看到霖儿,霖儿那副样子,我心都碎了,我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更没想过会报应在我孙儿的身上。他还是个孩子,他前不久还跟我说过,他说爷爷,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保护你,孝敬你。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自杀呢?”
当年的尸检报告路西绽已经仔细看过了,死因写的很详尽,出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也就证明,朱晓霖的确有那方面的癖好,并因为没有把握好尺度人葬送了年轻的生命。起先路西绽觉得凶手另有其人,是受了绳子打结方式的误导,根据当年现场的照片来看,绳子的打结方式很专业,不像是朱晓霖所谓,所以路西绽怀疑是有人利用性窒息制造出来的假象。
“我想,朱爷爷应该是在上山之前,去了您家,发现了已经出事的朱晓霖。继而将绳子以比较专业的方式打上结,并在其双腿间挂上了秤砣。”
“这又是为什么?他这样做,不是故意把嫌疑往自己的身上引吗,他明知道我会怀疑他,为什么……”
“连锁反应,相互制约。”
朱蕴桓木讷的摇着头,没了戾气:“我不懂。”
“我外公让蒋爷爷去乔氏卧底,却因此对他心生嫌隙,不许他加入融金行动,而蒋爷爷明明没有做背叛我外公的事却无端被怀疑,他悲,他怒。因着这种悲愤,他不仅恨我外公,甚至把这种情绪转移到了没有帮他说话的朱爷爷您的身上,而您更是一面对他心生愧疚,一面又怕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报复到您的身上,所以刻意疏远他,提防他。这是所谓的心理连锁。”路西绽说道,“他之所以刻意制造证据,把嫌疑引到自己的身上,原因有两个。一,秤砣和绳结这两个线索,只有当事人的您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才会直接对他产生怀疑,而他就是利用您的这种怀疑,从心理上折磨您,报复您。而至于他为什么敢这样做,就是第二个原因,若是直接讲出您的猜测,您必定惹祸上身,盗墓的事不攻自破,您不仅失去了孙子,甚至晚节难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互依存,相互制约。”
“这太可怕了……”朱蕴桓眼底一片浑浊,僵着身子摇着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可怕了。跃真不能这么对我,当年把他一脚踢开的人,是路松,不是我,为什么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要由我来承受……”
“因为蒋爷爷,他在报复您的同时,更深地报复了我外公。您因为恨而不能恨,愧疚而时间无法倒转,终于同我外公割袍断义,我外公失去了他最珍惜的朋友,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人,留下的,只有一堆写满了肮脏的金子。”
“呵。”朱蕴桓讽刺般地笑着,“路松他会难受吗?他有心吗?他如果真的有心,他就不会这样对跃真,不会这样对我,他的心里只有钱,只有权!跃真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他,根本就可笑之极,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会有哪怕一丁点的悔恨。”
“不。”路西绽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终于把厚厚的日记本递到了朱蕴桓的手里,“蒋爷爷他做到了。因为他的死,我外公醒过来了。其实从那一刻起,他一秒钟也没有真的快乐过。”
——“今日立秋了,我尚且记得,四十年前的立秋,我与蕴桓,跃真三人在拂晓公园里初遇,那时,我们都还是满嘴豪言壮语的毛头小子,盛气凌人,心比天高。跃真是我们三人中最儒雅的,蕴桓时常说他是古代人,满口的之乎者也。
高考毕业后的一日,我们三人也是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走在公园里,顺着长长的素心湖畔,我站在中间,跃真和蕴桓在我的两侧,蕴桓说我有大将风范,他们二人站在我身边活像两个保镖,我反驳,在我看来,我长得最粗犷,不若跃真那般文秀,也不若蕴桓那般英俊。跃真指向我们九点钟方向,我定睛一看,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大姑娘,眼睛明亮,唇红齿白,恩,的确跟跃真很是般配,而那个姑娘,就是后来蕴桓的妻子。
公园里写着不准践踏草坪的牌子,可蕴桓生怕那女孩下一秒就会不见一样,慌张张地顺着草坪绕小路追了过去,我与跃真二人便在他后面跟着,看着一向沉稳冷静的蕴桓为情失控的样子。
……
哦,原来这一切,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年了。今天就到这里罢,我女儿已第二次唤我下楼去吃晚饭了。”
可以肯定的是,当年长华融金一事,一直是路松心里的一根刺,事业上的成就也没能淡化了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朱蕴桓看着路西绽用碳素笔在“顺”“逆”“九”字底下标注的着重号,智慧如他,自然晓得那是密室的解锁方向。
路松也许是一个不够勇敢的人,因为他把生前没能拿出来的勇气尽数留到了死后。他在等,在等待一个契机,两个人,一个是朱蕴桓爆发的契机,一个是能够解开谜底的人。曾经的他是懦弱的,但他终究没有奢求流芳百世,还是毅然决然把遗臭万年的可能留在了世间的某一个角落。这或许是他对这份不可挽回友情所作的最后悼念了罢。
朱蕴桓把日记本放在桌上,无声地流泪:“那时候我们三个,就数你外公成绩最好,只有他一个人考上了大学,我们两个没有钱,没有人脉,只能每天奔波着找工作。他修的是金融,待我们非常好,我们每个星期都会聚上一次,他会把他的笔记复印一份给我们看,说是让我们好好学习,将来三个人一起创业,一起赚大钱。现在想起来,觉得当时如果就那样认命就好了,你外公一个人奔赴他的前程,我跟跃真就做两个普通人,也好……至少,我们三个,不会变。”
“也许蒋爷爷悬挂那快秤砣,并不止只是为了报复。”路西绽轻启双唇,“那一天,他既然决定要去,就没打算要活着回来。人在死前,许多纠缠于心的事情都会瞬间通透。而那块秤砣,也许不是为了告诉您和我外公,他渴望得到金钱,而恰恰只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晓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象征物,象征着死亡,他脚下的秤砣象征财富,他只是想表达,是钱毁了他,让他最终不得不对这个世界伤心欲绝,走向了死亡。蒋爷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因为他爱钱,而只是因为,他太恨钱了。”
朱蕴桓点点头,揉了揉眼睛:“那你说,如果那一天,不是晓霖已经出事了的话,他会下手吗……他会向霖儿下手吗。”
“我不知道。”就算是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无法在一个人死后多年改变限定条件去判定他会不会做某一件事情,“也许会,也许不会。”
也许会。所以在那一天,他选择了去朱蕴桓的家里。
也许不会。蒋跃真是何其聪明何其缜密的一个人,就算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却还能成为路松和朱蕴桓的心魔,让活着的两个人比已经成为鬼魂的他还要痛苦。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是死,也应该不愿意站在道德的最低点。
会或不会,也许只有九泉下的蒋跃真能说得清了。
苟且偷生了十几年,朱蕴桓终于达成了他的目的,他做到了让路西绽亲手揭开路松的面具,以朱晓霖的死为诱饵,牵扯出了当年的融金事件,彻底地毁了路西绽心中的大英雄。
“丫头啊。”朱蕴桓第一次这么温柔而真诚地看着路西绽,这个路松的亲孙女,“你不要怪我狠心,让你一个人来承受这么残酷的事实。你要知道,我朱蕴桓,在失去亲孙子的基础上,独自承受了这个秘密数十年。我儿子觉得的疯了,每次他一回来,我就叨念晓霖叨念个不停,我孙女也不喜欢我,因为她觉得我心里只有晓霖,一点都不疼她。也许在外界看来,我有钱有势,什么都不缺,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一无所有。”
他转身把办公桌后面竖着悬挂的毛笔字摘下来,因为背着身子,路西绽看不清他在做些什么,但前面的门慢慢被打开,朱蕴桓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u盘。他塞到路西绽的手里,眼里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怨恨:“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朱蕴桓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也许你觉得我很残忍,设了这样一个局,毁了你心中的外公,但这都是命,你外公欠下的债,如今,只剩下你可以替他来偿还了。”
路西绽攥着u盘,无言以对。
守护路氏,夺回属于路家的一切。这是她进入公司的本心。
然而,如今看来,“路氏”,真的是属于路家的吗。
“你外公也不全然是个伪君子,最起码,在他独吞了那些财宝之后,没有忘了每年捐一些钱给希望工程,帮助一些可怜的孩子。也许是为了赎罪吧,但谁说得清呢……
他伸手拍了拍路西绽的肩膀,摸了摸她的头,一如长辈对小辈的亲昵:“这一切本不是你的错却要由你来承担,却是无可奈何。我只希望你能够不要重蹈你外公的覆辙,在接管路氏之后,不是因为愧疚或是自责,而是发自本心地为这个社会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