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归魂作者:绝歌
第11节
游清微和左小刺都带了睡袋,羽绒的,收起来的时候就是汤碗那么大一团,轻飘飘的塞进包里即不占重量又不占地方,要用的时候拿出来抖几下,空气进去后就鼓了起来。她俩把睡袋在七星阵里摆好,旁边还留有一个空位。游清微喊:“小闷呆,你睡这,睡袋带了吗?”
路无归点头。
游清微让路无归把睡袋找出来给她,她把路无归的睡袋铺好,说:“腊月了,又是阴气重的地方,夜里风大又凉。我知道你不怕冷,不过还是要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路无归心说:“这点风算什么呀,黄泉井底下的阴风才大才冷呢。”不过游清微这絮絮叨叨的样子挺像晓笙姐姐,想到晓笙姐姐她就不好说什么了。
她睡不着,就坐在睡袋上打坐。他们这伙人分成四堆,龙师叔、小龙、乾哥他们三个的睡袋在一处,就在她们旁边五六米远的地方。龙师叔没说话,乾哥和小龙小声谈论。他们说秦老爷也算是一身本事,居然带了个这么水的徒弟,差点没把大伙给坑死。又说还是小路有本事,无论反应、速度、还是身手都不见得比鬼道三人差多少,又在商量要是下井遇到危险就不跟着鬼道三人跑了,跟着小路跑。好歹有着同门渊源,在遇到危险时拉一把和不拉一把很可能就是生死之差。
鬼道三人则阴森森地小声商议并且迅速作出了决定:游丫头点了下姓秦的,这姓秦的要是聪明把那二缺赶走就算了,要是再带这二缺下井,为了不让他拖后腿再把他们坑了,他们就为民除害,下井后就把他弄死。
路无归听他们做出了决定,以为他们聊完了,结果,那三人又说到她身上。
“看到那小丫头手上的那柄尺子上的鬼纹了吗?死在那尺子下的算得上号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是件好东西。”
“游道法敢让她带着他那宝贝孙女下井,必有依仗。”
“嗯,这么凶的井还敢一次带俩。”
“不像是傻大胆。”
“这个不傻,那二缺傻。”
秦道公那边就很热闹。他把徒弟拖得远远地按在地上就开捶,好像还踹了,一边踹一边压着声音低骂:“我让你把惊魂铃收起来,你给我藏在玉牌下挂脖子上!”
“要找死就去跳河,老子就当白养了你这么个徒弟!都说了这是凶井,你给老子当这是那被清理得只剩下三两个歪瓜裂枣的废井!”
“老子直接抽死你,总好过你把自己作死给老子丢人!”
“让你练功,你给老子耍滑!几步路就跑得你跟要断气似的!下了井你还有命?”
“我叫你眼高手低!”
“等天亮你就跟老子滚回去,等我回家再收拾你!”
她听了一会儿动静,觉得没劲,就专心打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地方大凶,时不时有干这一行的人过来把在外围晃荡的鬼都清理过,还是因为他们这群人是专治鬼怪的,鬼都躲着他们,竟是一夜无事。
天刚泛亮,所有人都起了。
秦道爷赶小秦回去。
小秦低着头不说话。
路无归发现他时不时地拿眼瞄她,那眼神让她总觉得他藏着坏心。
他们吃了干粮,收拾好东西就朝黄泉井去,把小秦留在了原地。
走了没多远,路无归就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回头看去又没见到人。
反复好几次后,游清微问她:“怎么了?后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路无归朝秦道爷看了眼,没说话。这附近连只鬼都没有,又没有别人,能在后面跟着的只有小秦。她心说:“那三只鬼要弄死你,我绝对不拦着。”她朝那三个鬼道看去,只看到三个鬼道埋头赶路的背影,看不出那他们有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小秦。她觉得他们三个的警觉不比自己差,自己都能发现,他们应该也能发现。
白天赶路比晚上快得多,十几里路大概只走了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
阴沉沉的鬼村格外萧瑟,破烂的符纸在阴森森的冷风中颤抖,吹落的符纸夹杂着垃圾杂物被风吹卷到天上打着旋,更添几分鬼意。
阴气重的地方白天也能闹鬼,至少摄青鬼是敢在这种天气的白天出现。
不过大概是因为这里有阴气很重的黄泉井的缘故,鬼都进了黄泉井,白天的鬼村倒是非常干净。
路无归不知道这村子到底荒废了多久了,只看到村里那些枯死的树都腐朽了,倒在地上烂成了碎木渣。村里的房子都是老式的土木瓦房,都已残破,塌了一大半,只有少数的房子只塌了部分房顶,还有一部分没塌的房顶被墙壁撑着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偶尔发出几声“嘎吱”声响。
秦道爷叹了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这村子的建筑和格局,以前应该是座人丁旺盛的大村子。”他又走到两个并排摆放的石墩子前,说:“看这牌楼,这村子至少是清代就有人住了。”他打量四周,又说:“前有照背有靠,青山环水,游龙回首抱明珠,朱雀展翅照正堂。这村子以前应该出过达官贵人。”
路无归听不懂,扭头看了眼秦道爷,闷不作声地朝黄泉井走去。
黄泉井并不在村子的正中间,而是在距离村头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很气派的青砖砌的大房子,这么多年过去,旁边的屋子都倒得差不多了,这青砖砌的大房子还稳稳地矗在这。
大房子正门上的匾歪歪斜斜地垂在门口,要掉不掉的样子,年代久远,上面的漆都没了,字迹模糊得只能勉强看出后面两个字写的是“祠堂”。
门已经倒了,站在大门口就能看到正对大门的风水井。
这口风水井的阴气很重,大白天的都还有阴气往外冒,衬得面前这青砌大屋格外阴森。
她听到秦道爷的叹息声,扭头看去,心说:“你叹什么气?”
游清微见到路无归似乎不明白的样子,对路无归低声说:“这地方原本也算得上是块风水宝地,但这祠堂和风水井建的位置都不对,再看这祠堂和这村子里的房子建筑风格材料都不一样,说明是后盖的,把祠堂从别的地方迁到了这里。摆明了是有人利用这祠堂和这口井坏了这村子的风水,能动这手脚的必然是干风水这一行的,不知道有多大的仇,下这死手,祸延周围十几个村子。”
路无归“哦”了声,径直朝祠堂里的那口井走去。她头到井边,低头看去,只见黑幽幽的井里泛着水光。光滑的井壁上干净得跟刚擦洗过似的,连点青苔都没有。地气沿着井壁往外涌,在井壁上凝出厚厚的一层水汽汇成水滴沿着井壁往下淌。这口井阴阳井但比她家院子里的那口井要阴得多,还有一种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拿自家院子的井和这口井对比了下。
白天,她看她家院子里的那口井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口水井,和村里的其它井没有什么区别。面前的这口井则显得很汹涌,偏井中又静得格外诡异。有地气往外涌,说明下面有泉眼、或井眼在往上渗水,那么水底下必然不平静,这种不平静会使得井里有很细微的水流涌荡,也就是说动静是从内自外扩散开来的,但这井……
路无归说不好,只觉得怪,特别怪。
她皱着眉头,凝神定睛朝这井看去,越看,这井底下越黑,什么都看不见,甚至估不出这井有多深。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这井下有潜伏着极其危险的大家伙,不能下!
周围三十里地活物死绝,连棵树都活不下来,但这井是活的,还往外冒着地气,说明这里的风水未绝。
一个念头自她的脑海中飞速地一闪而过,惊得她大叫一声:“有人抽了周围的风水养这口井!”她叫完,就觉得自己没头没脑地喊出这么一句有点不妥,再朝四周一看,只见大家都朝她看来。她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了句:“我随口一说。”
游清微凑到路无归的身边,说:“你是说这井底下有东西?”
路无归“呃”了声,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
鬼一阴恻恻地说了句:“血尸护宝。”
路无归不明白,问:“什么意思?”
鬼一说:“有好东西。”
龙师叔说:“趁着白天,先把血尸挖出来弄死再说。”
秦道爷则翻出罗盘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推算。他算了几下,又朝路无归看去,问:“小友能否看出血尸方位?”
路无归明白他的意思:你看得出来我就不算了。她冲秦道爷摇了摇头。她懂望气,不懂寻尸探墓。
鬼道的那三个明显信不过秦道爷的样子,分散开来,四下探寻。
游清微对路无归说:“借你的定星罗盘一用。”
路无归打开背包,把她的罗盘给了游清微。
左小刺往台阶上一坐,说:“我歇着。”又招呼路无归,说:“小归归,你要不要歇会儿?”
路无归一看,好像没她什么事,也跟着左小刺在台阶上坐着。
左小刺大概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坐了不到两分钟就起身朝身后的祠堂正屋里跑去了。
路无归心说:“供祖宗牌位的地方有什么好逛的。”看了左小刺一眼,就又翻出牛肉干啃了起来。她刚把一大块牛肉干塞进嘴里,就听到左小刺那扯开嗓子的惊叫声传出来:“尼玛,这地方养鬼啊!”然后就看到左小刺跟逃命似的冲了出来。
第47章
路无归看了眼吓得脸都白了的左小刺,非常无语。她心说:“这地方有鬼很正常,没鬼才不对劲。”继续嚼牛肉干,然后又见到那三个鬼道一阵风似的全冲进了祠堂正屋。她愣了下,觉得有点奇怪,就捧着牛肉干起身到祠堂门口往里一看,只见这祠堂里供的不是祖宗的灵牌,而是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骨坛。这骨坛不是装骨灰的那种小坛子,而是拣骨的大坛子。骨坛都有生辰死忌、死者名讳,且那不是写上去的,而是在烧制的时候就刻上去的,因此经过许多年依然清晰。每个骨坛上都被封了道黄符,看那黄符的颜色,像是近十年内被人贴上去的。她记得游道法几年前来过,估计发现了这些骨坛就给贴了符。
祠堂很大,好几百个骨坛摆在这。如果要把这些骨坛全处理掉——
首先这地方的养出来的鬼就绝不可能是善茬,要超渡还不如灭掉,就算一只只打,哪怕一尺子一个也得打好几百下,人家还有尸骨在坛子里,要灭鬼还得起尸骨,起完尸骨至少还得烧尸、掩埋,就算不考虑危险,没十天半月也弄不好。
想来想去,还是贴符镇着省事。
就在路无归愣神的功夫,那三个鬼道的人已经忙活开了。他们利落地掀开骨坛上的封鬼符,那鬼爪子一样的手伸进骨灰坛里一阵掏,然后面色一喜,就像是掏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往随身带的一个刻着符的葫芦里装。
他们掏的时候,路无归听到有震颤声从骨坛中传出,那声音像极了鬼叫。她聆神一听,还真是鬼叫:“大爷饶命啊……”
左小刺哆哆嗦嗦地来到路无归身边,抓住路无归的胳膊,一脸“我很害怕”的样子探头探脑地朝祠堂里张望,问路无归:“他们在干嘛?”
路无归说:“好像在抓鬼。”她觉得这些鬼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至少有好几十年的道行,成了厉鬼或大鬼,结果上次遇到游道法被大白天贴了符关在了骨坛里,这次更惨,又是在大白天,遇到这三个鬼道,就跟被扔上岸的鱼似的,直接被烩了。
游清微凑过来,朝里看了眼,轻飘飘地说了句:“掏阴珠。”又转身继续忙活去了,她走了几步路,又回头叮嘱了句:“小闷呆,别往阴凉地儿去。”
路无归“嗯”了声,心说:“这里就没有不阴凉的地儿。”又坐会台阶上啃牛肉干。
左小刺看了一会儿那三个鬼道掏阴珠,觉得没意思,就又跑回路无归的身边坐下,她往路无归的腰上摸了把,说:“你吃这么多怎么就不胖呢。”
路无归看了左小刺一眼,没理她。
那三个鬼道在里面掏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骨坛都掏完。
路无归听到他们小声议论说就是要来这种大凶地才好,平时里翻十片坟岗都不见得能找得到的阴珠,在这里一下子就白拣了好几百颗。
路无归吃饱了,无聊得打了两个小时的坐又靠在台阶上小睡了一觉。
她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游清微、秦道爷、龙师叔三人、鬼道三人都还在找血尸的埋尸地,看起来好像不仅没找到头绪,反而陷进了迷局里。
下午的时候,他们碰了个头,把自己找出来的可疑地标出来,想确定哪个位置最有可能是埋尸地。结果地方标出,就这么大个祠堂居然标了十几个地方出来。这祠堂下面是青砖地,跺跺脚,凭脚下传来的震感就知道下面铺着三尺厚的青砖。是三尺,不是三层,掏砖都得掏上小半天,还得挖尸,就算确定了埋尸地时间都来不及了。
路无归忍不住说了句:“我觉得这时候再找埋尸地不如想我们晚上怎么脱身。”她指指头顶上的天空,示意他们看看天时。
游清微下意识地去看手上的腕表,结果手上的腕表已经进入了抽风模式,指针对着七点二十分的位置来回摆晃,就是不走。她问:“几点了?”
鬼一看看天色,说:“好像过午了。”
路无归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早就过午了,现在已经是申时了。”
游清微的眉头一抖,惊声叫道:“申时了?这么快!”
歪在路无归身旁的左小刺说:“我都睡醒三回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蹭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申时?也就是说快五点了?”她的眼睛一转,问:“我记得血尸是擅长追踪人的气味的吧?”
路无归“嗯”了声,说:“替身符都骗不走,紧追不放,摆阵都拦不住。”
左小刺吓得连叫三声:“尼玛!尼玛!尼玛!”她叫道:“也就是说我们白天怎么像捏蚂蚁似的捏死它,到了晚上它就能怎么像捏死蚂蚁似的弄死我们?”
路无归“嗯”了声,说:“我们在这里这么久,到处都是我们留下的气味,等晚上它出来后,跟着我们的气味怎么都能找到我们。”她想起自己遇到血尸那次,突然明白为什么爷爷要封井了。她说:“除非封井。”
“不行!”
“不行!”
“不行!”
“不行!”
游清微和鬼道三人几乎同时出声,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
路无归说:“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说明血尸埋得很深,绝了它钻土出来的路。封了井,就绝了它从黄泉井借阴路爬出来的可能。阴路、阳路都堵了,它怎么也出不来。”
秦道爷说:“现在天色已晚,我们都没有准备,怕是封井也来不及。”
路无归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封井很麻烦么?”她想起爷爷就是凌空画了一道封印符拍了下去就把井封住了。不过想起爷爷封了井只说了两句话就死了,她又沉默了。那样封井是很快,但是要用自身的精血画符,是用命在封井。
龙师叔说:“趁着天没黑,先布阵,等那血尸从井里出来,大家操家伙一起上,剁了它。”
鬼道三人首先点头同意。
秦道爷说:“只有如此。”
游清微把罗盘还给了路无归。
他们都同意了,路无归自然没意见,她和左小刺帮不上什么忙,继续坐在旁边看热闹。
左小刺估计也闲得实在无聊,就跑过去帮忙,拉拉红符摆符阵什么的,还能顺便请教几下偷点师。
路无归盘腿坐在台阶上看着他们忙,没谁叫她过去帮忙或干活,她就继续闲坐在那。她在这坐了一天,已经看明白这里的血尸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为养出来的。天然形成的养尸地不难找,她都能找出来,只有人为养尸并且经过遮掩的才这么难找。这地方闹成这样不是鬼怪阴物作祟,是人作祟。
她突然就想起了爷爷常说的一句话:“人比鬼可怕”。
就像现在,鬼道三人还和秦道爷搭手干活,他们已经决定要弄死秦道爷的徒弟。小秦就在外面转悠,脚步声她都听得到,她不信鬼道三人听不见。她本想提醒秦道爷小秦来了,可小秦来了不露面,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显然也是没安好心的。爷爷说:“天作孽犹可赦,自作孽不可活。”又说“要死的人,救也白救。”
就在她发呆走神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布置弄好了,一看这轻车熟路的架势显然是经常干这事。
他们忙完后就坐在大门口吃了点东西,又抓紧时间休息。
看到他们吃东西,路无归才觉得为什么他们总说自己能吃。龙师叔、小龙、乾哥这么大个的一个人,只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几口水就饱了。路无归才看看自己身边的十几袋牛肉干包装袋和已经扁了一大截的袋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心说:“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又一想,吃饱了才有力气,又心安理得起来。反正她觉得比力气的话,龙师叔绝对比不过她,再加上小龙两父子一起上也不见得有她的大,估计加个乾哥够了。
“哗”地一声,一声轻微的水响忽然从井里响起,像是有条很小的小鱼在水面扫了下尾,又有点像池塘里的水蛇冒头时弄出的水响动静。那水响很轻,但是在这死寂的地方想让人忽视都难。她下意识地朝鬼道三人看去,就见那三人的眼睛都一下子瞪圆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井看了好一会儿,才又互相递了个眼神。
路无归跟他们不太熟,不懂他们那眼神的意思,但她知道他们三人很有默契,且已经商定好了什么。她觉得他们三人知道井里有什么,或者至少能猜到一些。她不知道游清微知不知道,毕竟以前游老头也是来探过一回的,也许有所发现告诉游清微了呢?不然刚才为什么她说要封井游清微的反应那么大。即使这口井封了,还有别的井可以走阴啊,除非是这口井里有他们要的东西。她坐的地方离井口不到两米远,井里如果真有什么东西,钻出来说不定就会扑到她身上,她默默地挪到了祠堂正屋里去,反正里面的鬼全让那三个鬼道给祸害完了。她一进去就见到所有的骨坛都被揭开了盖子,一阵阵的尸骨臭味从骨坛里飘出来。几百个装尸的坛子摆在这,挺膈应人的。
路无归想想井里的东西,又再想想这些装尸骨的臭坛子,对比之下,还是觉得和虽然臭了点,但是对人无害的尸骨坛子在一起安全些。她刚迈进正屋,把大门一侧的尸骨坛子挪开清出块够她窝着的空地,左小刺就进来了。
左小刺用手捂住嘴,问:“你进来做什么?”
路无归说:“外面危险,屋里安全点。”
左小刺一听,“噌噌”地跑出去,拎着背包进来,把背包往路无归的身旁一扔,坐在了背包上,说:“我还是觉得靠着你有安全感。”
路无归盘腿打坐没理左小刺,只把法尺放在了膝盖上搁着,然后闭上眼睛听着附近的动静。
屋后传来很轻微的动静,是衣服轻轻摩擦发出的声音,像是有谁爬上了墙又爬到了房顶上。那人爬上去后,瓦片又响起了轻微的声音,还掉下了一些灰。
左小刺挥了挥手,把从房顶上掉下来飘过来的吹扇开,还说了句:“瓦房掉灰,还是楼房好。”
路无归睁开眼朝房顶上看了眼,爬到房顶上的那人正趴在屋脊后面,估计是怕院子里的一人抬头就看见他,想借屋脊藏住身形。路无归心说:“常年走阴的人要是什么都靠用眼睛看,早死八百遍了。”她看秦道爷不像是没水平的人,结果教出这么一个徒弟,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天快黑了,又是这么个地方,小秦如果出来,大家也不能在这时候赶他走,还得分神照应他一二,至少他师傅就会照看着他一些。房顶这么点高度能顶什么事啊,她两步就能蹿上去,血尸蹿得比她还高。
外面的天已经黑尽了,阴气起来了。
游清微进了屋,坐在路无归的身边,她轻声说:“小闷呆,井里很可能有东西,不是血尸,你一会儿离井远一些。”她顿了下,摊开路无归的手,在她的掌心写下:“爷爷说从这里的风水来看很可能会出现阴蛇。”
路无归点了点头。她抬指朝房顶上指了指,压低声音说:“小秦。”
游清微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随即暗口气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路无归觉得她居然读懂了游清微这表情的意思:人要作死,拦都拦不住。
她说:“血尸出来,记得在腿上贴风罡符。”
游清微顿了下,说:“我爷爷说人没本事没什么,懂得做人就好。他说他只学了半桶水,本事不及他师兄的一半。”说完,又朝房顶上看了眼。
左小刺扔给游清微四个字:“对牛弹琴。”又问路无归:“对吧,小归归。”她说完扭头朝路无归看去,发现路无归的耳朵居然动了动,然后就见到路无归的手握在了法尺上。她在心里叫了声:“尼玛,有动静!”一把拔出身后的剑,站了起来。
游清微握紧折扇如临大敌地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路无归低声说:“黄泉井的阴路开了。”她说完,摸出三张匿阳符给她们三人一人拍了一张在身上。她拍符的时候发现左小刺身上的阳气被压得很低,远远的低于正常人的水平,但是左小刺的呼吸很稳,显然不是遭到阴气侵蚀所致。她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左小刺这是把阴眼给开了。开阴眼会压低阳气,从而影响到短期内的气运,但是在这地方、这时候开阴眼是最明智的。
左小刺扭头看了眼被路无归拍在背上的匿阳符,突然有点感动。她咬咬牙,低声说:“小归归,你这辈子的牛肉干姐给你包了!”
游清微看了眼左小刺,笑而不语。
路无归悄无声息地起身,抱着法尺缩在门口,她想了想,又把那一叠符拿出来,放进衣兜里。她身上这件户外运动装最大的好处不是防水,是衣兜多,能装!这么多的符装进去全没压力。
左小刺和游清微也收起玩笑,跟在路无归的身侧全神戒备。
第48章
阴路开,院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极了,可谓是落针可闻。
鬼道三人、秦道爷、龙师叔、小龙、乾哥都没了声息,显然是和她们三人一样藏了起来。
因着极静,房顶上小秦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显得格外清晰,那一呼一吸犹在耳畔,更似这院子里唯一的动静。路无归惊愕地抬起头朝房顶望去,黑暗中,隔着瓦,她都能感觉小秦身上那热腾腾的阳气。在这地方,这简直就是在黑暗中挂了盏大红灯笼还敲着锣在冲周围的尸怪鬼物喊:“这有好吃的,这有好吃的……”
如果不是这心跳声、呼吸声和阳气是实打实的,路无归会以为是小秦放了道替身符在上面吸引那些尸怪鬼物的注意力。
路无归惊得人都快傻掉了!这还是镇井人?满院子的人都把身上的气息和动静隐匿了,唯恐被鬼怪看见盯上,他倒好,就这么明晃晃地趴在房顶上!她再看小秦趴的地方离自己不到十米远,这房子又是年久失修,虽说现在没塌没倒,可谁知道再加一个蹿上去的血尸能不能撑得住,上面打起来,绝对会漏下来的!然后,她们三就正好跟血尸面对面!
就血尸那速度,这么点距离,够她们死十回了。
她轻轻地扯了扯游清微和左小刺的衣服,做了个“走”的手势,背部紧贴着门悄悄地出了正屋,又沿着墙角根朝门口绕去。虽说走直线是最近的,但是中间有口黄泉井,这会儿走直线那不是去找死么?她怕左小刺和游清微弄出动静,还特意留意了下,结果发现这两人虽然没什么下井经验,但绝对做足了功课,走起路来是落地无声,还专程做了手脚掩盖了身上的活人体香。说她俩这会儿跟在身后就似跟了两只鬼似的也不为过。
怕闹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惊动血尸,路无归走得极慢极轻,几乎是慢慢挪的。她走在前面,她慢,左小刺和游清微自然也快不了,跟着一点点挪。
不到子时,天刚黑阴路就开了,由此可见这里的阴气有多足!
阴气足的地方鬼盛,平日里一般到子时才出现的鬼这会儿就开始从阴井里往外冒。
它们从阴井里出来就全奔着房顶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