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游老头说:“都别睡,给我醒着点。你俩下的是阴井,别以为活着爬出来就没事了!”提到这事就来气,忍不住骂道:“本事不大,胆子不小,连阴井都下,你们这是不要命了啊?啊!”

那一声“啊”的中气比当初吼路无归“回去”还要足,吼得左小刺和游清微打了个激灵,不由得直了直身子,醒了。

左小刺弱弱地干笑一声,说:“我前几天也下了趟黄泉井,也没这趟这么凶险啊。谁知道下去就是万鬼窟,还遇到鬼打墙找不到路回来。”

游老头怒极而笑,道:“你前几天下的是城西破庙的那口吧?那是口阳井,虽然阴气重了点会有点游魂野鬼,但那口井已经封了阴眼,是口被封了的废井。”

秦原好奇地问:“游爷爷,阴井是什么?阴井不是黄泉井吗?”

游老头说:“阴井无阳路,那是给死人走的井。活人下到阴井是没有还阳路回来的。”他额头青筋直冒,回头怒视游清微和左小刺,说:“也是这回你俩命大,刚好赶上小归归过来。”

左小刺想起她怎么都摸不到井沿和井壁,路无归却能拖着她俩爬了上去,不寒而栗的诡异感由然而生。她又再想到路无归在黄泉井下露的那一手,像是用太极八卦生生地打出了一条还阳的生路,又再想到丘大师说路无归分分钟灭掉附在人身上的青面鬼的事,竟觉路无归有点莫测高深。

秦原好奇极了,问:“没有还阳路,那是怎么回来的?”他又趴在后座的椅子上看向路无归,问:“你就是小归归吧?小归归,你是怎么回来的?”

路无归心说:“我跟你不熟,为什么要告诉你?”

游老则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没几分钟电话通了。

路无归听到电话里传出一个不算年轻的声音,似乎是半夜被吵醒的还带着点困倦:“是老哥啊,那两个孩子没事了吧?”

游老的声音一缓,说:“劳你挂心,这两个孩子救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年轻,有时候难免分不清轻重,你也别太责怪她们。你家清微是个有本事出息的,哪像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成天操不完的心。哎,前几天老周跟我说那小子最近不太妥当让他尽量少出门,这倒好,半夜三更都还不归家。”

“刚才我从黄泉路拐出来的时候在城隍路路口遇到原原了,见他有点不太妥当。这孩子是个福大命大的,逢凶化吉,小唐替他挡了一劫,不过我看他似乎还是不太好,没敢让他乱走,就把他拉到我的车上来了。我家出了这两个孩子的事,不方便留他在我那过夜,只好给你打个电话。”

“这熊玩意儿!我马上过去!老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了,谢了谢了。”

“说什么谢!要不是你家老三帮忙,我们也没这么快找到清微的车查到她的行踪。”

路无归听到他们的对话,忽然想起一句话“孩子总操不完的心。”再看这催着她下阴井的游老头也没觉得那么不顺眼了。觉得游老头也蛮可怜的,摊上一个连阴井都敢下的孙女,一大把岁数还得大半夜的到处求人去救人。

她这么想着,又朝游清微看去,见到游清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出神发呆。

游老头的家好像住得挺远,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在一个大门很气派的小区前门口停下。那小区门口还停着一辆车,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看到她们的车停在旁边赶紧把烟掐了,把后座车门打开。

车上下来了一个气色不错、有几分气派的老头。

路无归看了一下他的面相,他的面相不算太好也不算差,但他的子孙官很好,属于那种典型的后福相。

那老头下了车,游老头也下了车。

小唐打开后备箱,把秦原领到了那老头的身边。

路无归见到刚才还很精神的秦原见到这老头就跟见到猫的老鼠似的,蔫了,连头都不敢抬。

游老头和秦老头聊了几句,又给了一道符给秦原,就又上了车。

小唐把车子开进很气派的大门后,又往前开了一段,开进了一幢带院子的三层小楼前。

车子到门口的时候,路无归就看到这家人大门口一左一右各种了一株长势非常茂盛的垂柳。

柳树聚阴,一般很少有人把垂柳种在门前,但有时候布风水局,为求阴阳平衡,也有种门前柳的。在门前种柳树的分作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懂的,一种就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其实,有些在常人看来很不好的东西,运用得好了还是有大用的。就像那口阴井,看着大凶,极有可能形成野山坳那种方圆多少里内无人烟的局面,但如果利用得当,布置成风水局的话,它的后势是很足的,能旺很多年。如果有能够镇得住它的阴气和煞气的东西,用它布置出一个旺财宫的风水局是很好的,正财、偏财都会很旺。她对风水懂得不多,只会看个大概,望个气还行,怎么布、怎么解就不懂了。

就像游老头的这宅子,她只能看出是走的个阴阳平衡藏风纳水的风水布置,具体的她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车子进了院门后停在了院子里,一大堆人从房子里涌了出来。

路无归一眼看到了晓笙姐姐,顿时心情大好,她推开车门开心地喊:“晓笙姐姐。”她想挥胳膊打招呼,结果双手又酸又痛,抬都抬不起来。她笑着看着晓笙姐姐一路飞奔到她的跟前,满脸紧张地看着她,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庄晓笙问:“怎么弄成这样?怎么这么憔悴?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路无归说:“游清微打我嘴巴。”她说完就看到晓笙姐姐呆了下,然后又盯着她看了看。

庄晓笙问:“那你别的地方受伤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路无归一听就知道庄晓笙不懂,这事也不好解释啊,万一晓笙姐姐骂她在黄泉井底下还渡气给别人,骂她笨怎么办?可是,那时候她如果不渡气给游清微,游清微会死的,她的大房子和烧掉的那些符都白烧了。她摇了摇头,就干脆不说话了。

第35章

路无归手脚酸痛到抬都抬不起来,可她看了看庄晓笙这单薄的身板,想到晓笙姐姐力气小得在家的时候给她提洗澡水一次都只能提半桶,担心让晓笙姐姐背自己会把晓笙姐姐压趴到地上去,只好强撑着自己下车。好在晓笙姐姐看她手脚不便的样子,扶住了她,她半挂在晓笙姐姐身上,总算站稳了。

她原本还觉得自己这次下黄泉井弄得挺惨的,但一回头看到游清微和左小刺是被背进屋的,就又觉得自己还好。

晓笙姐姐扶她进了屋,把她放在那坐在上面比躺在晓笙姐姐家的床还要舒服的大沙发上。她发现游老头家的客厅真大啊,特别像电视上演的豪宅,客厅旁边还有一个扶手上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起头就能看到二楼。大大的水晶灯吊在屋子里,周围还有好多小灯,照得屋子里一片灯火通明。客厅的博古架摆了几件有了年头的老物件。

老物件的年头久,多少都会沾上些东西。有些沾上不好的东西,摆在家里对人挺不好的。游老头家摆的这几件很不错,看起来虽然老旧,但年岁给它沁出一丝灵性韵味,这样的物件摆在家里养气又养人。

刚才那一堆人都回到了屋子里。丘大师今天没穿唐装,穿的是道袍,从行头上来看,比那天打青面鬼要慎重得多。丘大师进屋后,直接去了客厅旁边的屋子——刚才游清微和左小刺被两个穿道袍的人背进去的那间屋子。

游老头跟在丘大师的身后进了屋,就把房门关上了。

小唐站在门口,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那。

路无归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拔阴毒!

走阴最大的危险不是遇到鬼,而是阴气。这和鬼在阳间逗留怕的不是遇到人而是阳光一样的道理。游清微和左小刺在黄泉井下待了那么久,不仅阳火低到了极致,阴气内积凝成阴毒。要是不把阴毒拔干净,以她俩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很难熬得过去的,即使熬过去,人也得废。

路无归看到茶几上果盘里摆了水果就觉得肚子饿了,她拿起一个苹果“咔嚓”一口咬去三分之一。这苹果好吃,又脆又甜。

庄晓笙看到路无归居然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起了苹果,顿时放了心。她心说:“虽然脸色惨白,满脸倦色,但看咬苹果咬得这么有劲,应该没事吧。”

路无归三口啃完一个苹果,连核都没有放过,她又抓起一个梨大口地啃着,惹得屋子里好几个人拿眼看她。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出头,鹅蛋脸、尖下巴的女人斜眼看了她一眼,满脸嫌隙地低声说了句:“真没教养。”

一个面容和气的女人坐在旁边,把果盘端到她身边,说:“饿坏了吧?多吃点。”

路无归扭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女人,见到她弯弯的眉眼天生带笑,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再看她的五官跟左小刺有点像,但她的眉毛比左小刺要细要柔,比左小刺少了点英气,在看年龄,猜测可能是左小刺的妈。左小刺的妈妈比朱先生的太太讲究多了,不用她说“离一尺远”都主动地坐在距离一尺远的地方。她嘴里含着梨没法说话,就点了点头,“嗯”了声。路无归见她眼底泛青,脸色很不好,估计是没休息好又劳心神,便把梨咽进嘴里后,说了句:“别担心,左小刺虽然看起来惨了点,但是我有封住她的命元,只要把阴毒拔干净,好好养一养就养好了。”

左妈妈感激地说道:“谢谢。没想到路小姐这么年轻有这么大的本事。”

刚才嫌路无归没家教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六百多万的房子,这可真是天大的本事!”她一脸愤然地看向左总,叫道:“大嫂。你要拿房子请人去救你女儿和你侄女儿,我没话说,但凭什么让爸给这一套房子!就你们家清微是孙女,我们家清禹就不是孙子了?要骗家产也找个靠谱的人来,找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野丫头过来,张嘴就要市中心的那套房子!凭什么!大哥出事这么多年,我们家敬明为这个家劳心劳力忙里忙外,如今倒好,联合起外人谋起家产来了!别以为我们家敬明好说话就由得你们欺负!”她指着路无归就骂:“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房子是给她的吗?一回头还不是转到你们家清微名下去了!这些年老爷子给你们家清微的东西还少吗?那么大一家事务所,说给就给!我有吱过声吗?我有说过话吗?六百多万房子,现在又是说给就给……”

路无归被那女人滔滔不绝的叫骂声惊得把梨子送到嘴边都忘了咬下去。她看看这亮堂堂的大房子,又看看那用手指着屋子里的人破口大骂的女人,顿时有种坐在庄富庆家看香港电视剧的错觉。

庄晓笙轻轻地拍了拍路无归的手,似在安抚她。

路无归回过神来,“咔咔咔”几口把剩下的梨子全咬进嘴里,嚼几下,咽了,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直直的,看戏!

庄晓笙站起身,说:“左总,时间不早了,我和二丫就先回了。”

左总轻轻点头,说:“你开我的车回去,路上小心点,慢点开。我看小归归的脸色也不太好,回去后让她好好休息休息,给她买点补品补一补。这次多亏小归归,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她握住庄晓笙的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答应给的,我一定给,这几天事情多,等忙完了我再去找你们。”

路无归一看,这是要走啊。没戏看了。她把腿从沙发上挪下去,只觉腿酸痛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她走不动啊。可她看晓笙姐姐这架势是不打算留的,只好说:“晓笙姐姐,扶我一下,我起不来。”

庄晓笙弯腰去把路无归扶起来。

那女人又叫上了:“哟,刚才还能走,这会儿又装上了!你是不是还要再算上营养费、医药费,要不要再去医院住上十天半月啊!我在医院有熟人,要不要帮你联系联系啊!”

庄晓笙站直身子,看向那女人,说:“游太太,我妹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何必针对她不放呢?”

“是啊,不懂事,不懂事一张口就要六百多万的房子。她不懂事,你懂啊!你不懂事能这么快从一个没背景的小职员爬到项目经理的位置上,也不知道什么人许了你天大的好处。”那女人说话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朝左总翻了个白眼。

路无归听得直愣神,心说:“这是在骂晓笙姐姐?”她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是在骂晓笙姐姐。

左总让那女人少说几句。

那女人又说:“你当然希望我少说几句,我看你是希望我最好当个不吭声的死人才好。”

庄晓笙掺起路无归往外走。

别看路无归的骨架跟她一样属纤细型,但被许道公养得身板特别结实。她的胳膊上还有腱子肉,人不胖,该有的重量一点不少。庄晓笙小时候念书,长大了进职场,就没干过重体力活,扶行走不良的路无归真有些吃力。她刚把路无归从沙发上扶起来就听到路无归说:“晓笙姐姐,这个儿媳妇肯定不是游老头自己找的。”

庄晓笙愣了下,愕然地抬起头看向路无归,不明白路无归怎么这么说。

路无归解释道:“游老头如果以前真当过我爷爷的师弟就一定会看面相。这女人财宫主破,长了副败财破家的面相,她下嘴角有痣,犯口角,点痣没点好,留了疤,破了相,成了口不留德相。”

一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庄晓笙愣愣地看着路无归,半天没回过神。

左总的嘴角微微上扬地轻轻地抽搐了两下。

那女人愣了好一下,然后指着路无归爆出一片国骂,骂得唾沫横飞,差点把房顶掀了。

客厅旁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游老爷子跟一头发怒的狮子似的冲了出来,雕着龙头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跺,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了。

路无归看看面红脖子粗青筋鼓起的怒目圆瞪的游老头,又看看屋子里的其他人,见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似乎被游老头这副样子给震住和吓住了。

好一会儿,游老头满是怒焰的眼神才从那女人身上挪开,落在路无归的身上。他几步走到路无归跟前,跟演就剧变脸似的脸色一满,满脸和色又带着几分惊诧地问:“这是要走?”

路无归“嗯”了声,点头,说:“看不出来啊。”

游老头说:“楼上有客房,我都准备好了,今晚就在游爷爷这住下。放心,谁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他又冲左总招招手,说:“左娴,来,把这两个孩子送上楼休息。”又对路无归说:“小归归,今晚你不睡了,成吗?”

路无归斜眼看了眼游老头,又朝那女人扫了眼,心说:“那里都要掀房顶了,你还怕我离魂吵到你们作法啊?”不过她看游老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神情挺可怜的,就点了点头。反正她今天晚上是没打算睡,游清微和左小刺在做法拔阴毒,她要是离魂跑到游清微身边去,生魂被那些阴气冲撞到那可是要人命的。

庄晓笙犹豫道:“这么晚打扰不太好吧?”住在大老板家看大老板闹家庭矛盾,还动不动被卷进去,她怕成炮灰。

游老头的面色一沉,板着脸说:“有什么不好?小归归跟我有同门渊源,我家就是小归归的家,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左总和左太太一起过来,半拉半架地把路无归和庄晓笙往楼上请。

庄晓笙推辞不过,只好和左总、左太太一起扶着抬腿都困难的路无归上楼。

路无归被她们扶到沙发上坐下。左总让一个叫“钱姐”的人去给她煮宵夜,又去找了两套没签标签的睡衣过来,零零碎碎地一通张罗。

她吃完宵夜,吃得饱饱的,总算缓过来了些。之后又被晓笙姐姐扶去放好水的浴缸里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上床休息。她仰靠在床头,晓笙姐姐替她捏着酸痛的胳膊和腿。

庄晓笙揉揉路无归的头,说:“二丫,你想换大房子住,明天我找中介换个大户型的,我的工资还是承担得起房租的。这趟你受累了,我也知道你吃了很大的苦头,可就这样要人家一套六百多万的房子,不太合适。”

路无归说:“爷爷的符全用了,包括那三张雷符。我为了保住游清微的命渡了三口元气还被她打了一嘴巴打得岔了气,至少十年恢复不过来。”

第36章

隔行如隔山。

庄晓笙虽然听游清微说过雷符的价格,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用路无归手里的符去换钱,在她看来,那些符纸的纪念意义大过实质意义。至于路无归说的三口元气、十年恢复不过来,她也不明白路无归说的“元气”到底是什么,是中医理论中的“气”,还是武侠里的真气。

她看着路无归苍白的脸和清澈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相信路无归是值得拿这套房子的。可混职场这么多年,比起相信直觉,她更相信数据和事实。她想起水泥地面“凭空”出现的井,想到今天丘大师和他那两个徒弟、游老、唐远他们对接应和安排后续事宜的慎重,最终她仍是信了二丫。她甚至觉得,这套房子是二丫用命换来的,至少,这套房子换回了游清微和左小刺的命。

她揽住路无归,轻声说:“游老和游总的钱都不是好拿的。不过左总人挺好的,她说给,你就放心拿着吧。”

路无归虽然嫌庄晓笙抱着她热,可是窝在晓笙姐姐的臂弯里又挺安心,她又全身酸痛挪不动身,索性任由晓笙姐姐揽着。她想了想,说:“晓笙姐姐,我命中不聚财,这房子给你。”

庄晓笙轻轻拍着路无归的肩膀说:“别说傻话,把房子记在你的名下,你这命中不聚财一说不就破了?”

路无归说:“那会犯刑煞。就像这次元气受损,虽说是去救人,但还是我贪这套房子。”她顿了下,又慢吞吞地说:“我知道我跟你们家的关系,我长这么大,吃的米、面都是庄富庆和他老婆给的,穿的衣服都是庄富庆的老婆和你给我拿来的。如果我白送东西给你们,那是转煞,会对你们不好,但你们家养了我这么多年,帮了我和爷爷这么多,还给爷爷办了后事,这是你们应得的。你们不拿,我就会一直欠着债,会对我不好。”她说完,发现晓笙姐姐把她揽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庄晓笙说:“二丫,你不傻,真的。”

路无归说:“我本来就不傻。”

庄晓笙笑了,抬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路无归想了想,说:“晓笙姐姐,等你养得起庄富庆和他老婆,就把他们接出来吧。”

庄晓笙问:“为什么?”

路无归说:“柳平村的风水破了。”

庄晓笙想了想,说:“我看不出柳平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就年轻人都去城市闯荡,村里的年轻人少了。这是现在农村出现的普遍现象。过年的时候也很热闹啊。”

路无归没说话。她看得见的东西晓笙姐姐看不见,说了,晓笙姐姐不会信。

庄晓笙见到路无归困盹不已的模样,说:“你睡会儿吧。如果游老有事需要你帮忙,你再起来就是。你脸色这么差,不能再陪他们这么熬。”

路无归心说:“才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呢,是怕我离魂添乱。”但她不能说自己离魂的事让庄晓笙担心,她抬头看了眼困得眼睛都红了眼里都是血丝的庄晓笙,说:“你睡,我打坐。”她见到庄晓笙瞪她,又说:“打坐也是休息,时间还过得快。”

庄晓笙是真熬不住了。就算左总给她放了假明天不用上班,可住在大老板的家里,也不能睡懒觉补睡眠。她看路无归困成这样,估计一会儿打坐眼睛一闭就会睡着,就不再管路无归,说了句:“那我先睡了。”往被子里一钻就睡着了。

路无归撑着坐起来,盘起腿,坐在庄晓笙的旁边打坐入定。

打坐入定的时候内心一片空明,眼睛看不见,但其它的感官都会更加敏锐,一些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动静这时候就会变得清楚起来。

游清微她们在楼下做法事拔阴毒,是很招阴邪的。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在阴邪鬼物那非常适用。不过游老头做足了防范,那些东西在院外闹了一晚上也没能进来。

那“嘴不留德”就住在她隔壁,跟外面的那些阴邪鬼物一样不消停,好像是在跟谁打电话,说了好久。

“真要是死了才好,留着她,老大家的那一份遗产全归了她,老家伙偏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敬明和清禹能分到的财产加起来都没有她多”,“你帮我在房地产交易中心盯着点,别让老家伙偷偷地把房子转过去了”,“太气人了,趁着敬明出国谈生意,就搞这些鬼把戏骗财产,偏偏老头子就吃这一套……”“清禹也真是的,学画画又个屁的前途,学那死丫头学点骗鬼的伎俩抱他爷爷大腿要什么没有……”

路无归又给游清微那“嘴不留德”再加了个“心眼还坏”。

打坐的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路无归觉得精神好了点,身上的酸痛也缓减了很多。

她见晓笙姐姐睡得正香,怕吵到晓笙姐姐,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下了床,忍着身上的酸痛到洗手间解决了三急,洗漱后,穿上昨天晚上左总送来的衣服,抱着自己换下来的那身残留了不少阴气的衣服下了楼。

客厅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五个人,左小刺和游清微的妈妈都在那,另外还有三个男的,那两个年龄大的男的跟左小刺的妈妈一样都叫左总“大姐”,另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左总“姑姑”。他们几个一晚上没睡,茶几上放着好几杯咖啡,还有浓茶,一个个都困倦得不行的样子。

路无归觉得是不是亲人这时候就看得出来,就像楼上呼呼大睡的那几个,跟“嘴不留德”是一伙的。

左总偎在沙发上猛打哈欠,看到路无归抱着一堆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下来,赶紧站起身,喊:“小归归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把衣服也抱下来了?放在屋里,一会儿钱姐会收去洗了。”

路无归说:“衣服沾了很多阴气,得放在太阳下晒一晒。”

沙发上的其他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朝路无归看来。

路无归朝小唐守着的房门口望了眼,说:“法事还没完啊?拔个阴毒不用这么久吧。”

左总走到路无归的身边问:“如果要是方便的话,小归归能不能去看一眼?”

路无归摇头,说:“流派不一样,拔阴的方式不一样。”她看这几个都憔悴得不行,说:“去睡吧,我昨晚听了一晚上动静,没听到有不好的。”她想了想,说:“天都亮了,还没出来,那肯定是看游清微和左小刺亏损得厉害,求稳妥万全,用的是水磨的慢法子,至少得十二个小时才能出来。”

左总问:“昨晚三点多进去的,那得下午三点多才出来?”

路无归说:“最快得到下午三点多。”她说完就到院子里把那些满是阴气的衣服摊在院子里的那些绿化植物上晾晒。

左总跟出来想帮忙,结果看见路无归连没洗的内裤都摊开在桂花树上,不由得嘴角微微抽了抽。她心说:“不能洗了再晾或者是烧了扔了?”想到他们这一行禁忌多可能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忌讳,没敢出声。她已经知道路无归能吃,见到钱姐起来了,正在收拾茶几,让钱姐先去准备早饭。

大概是路无归把她女儿和侄女从那地方活着带了回来,又大概是公公对路无归的态度,左总对路无归在这方面的本事很是信服。她看到昨天还不良于行的路无归今天已经能在院子里晾衣服,晾完衣服还在院子里慢腾腾地打起了太极拳,心头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一大半。就算万一作法有什么不顺,总还有路无归出手救场。

路无归打了一套拳,把全身的筋骨肌肉都活动了一遍,浑身的酸痛总算缓解到不会影响活动。

左总家的早餐很好吃,她吃得饱饱的,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吃过早饭,左总又留她,说游清微和左小刺的法事还没有做完,有她在这里能放心点。

路无归看晓笙姐姐没反对,她刚吃完人家的饭又不好意思拒绝,就点头同意了。

其实留在这也没什么事干,她就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晒着太阳打坐。太阳晒在身上,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可舒服了。

左总他们吃过早饭就上楼睡去了,“嘴不留德”和跟她一起的那个男的起来后,屋子里就又热闹起来了。

那两个男的一个是“嘴不留德”的弟弟,吃过饭就往游清微和左小刺做法事的门前凑,被小唐拦住还赶了好几次。另一个年轻二三十岁的人像是司机,起来后就拉了水管在院子里洗车,那水“哗哗”的溅得到处都是,经常溅到路无归的身上,她只好挪了个比较远的地方打坐。

后来“嘴不留德”到院子里看到她晾的衣服就又大喊:“谁啊,这么缺德,脏衣服摆得到处都是!啊,这就是昨天穿的往死人地里去的那一身吧!晦气不晦气啊,不知道扔了啊!钱姐,钱姐,还不把这些破烂脏衣服给扔了,晾这儿干嘛……”

那嗓门大得路无归觉得她又想掀房顶。她心说:“我要是不把衣服用太阳把阴气晒干净,回头谁摸谁倒霉。”她的衣服都是晓笙姐姐买的,花了晓笙姐姐好多钱。

钱姐来到路无归的身边,说:“路小姐,您看您的衣服……我给您收去洗了吧。”

路无归睁开眼看着钱姐,说:“得晒过才能洗。”

钱姐不解地问:“衣服不都是洗过再晒吗?”

路无归说:“我的衣服阴气重,不晒了就洗的话阴气会沾到洗衣服的盆子上、刷衣服的刷子上,挨过的衣服都会沾上,东西沾上阴气会招鬼,人沾上容易走晦运。太阳晒几个小时阴气就散完了,再洗就没事。”她抬起双手摆了摆手,说:“你别去摸我的衣服,嘴不留德要是要扔我的衣服,你让她自己去扔,回头倒霉的是她。”她说完看见钱姐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默默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嘴不留德”拿了根杆子出来,捏着鼻子就去挑她晾着的衣服。那根杆子还是柳木的。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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