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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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二十二岁这年,死得突然,被一把手臂长的弯刀卡进了脖子,很像程玦平日里砍掉的那些人头。也许属于程玦的报应作用在了我身上。没关系,都差不多。

怎么会死呢,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皇帝陛下的贴身侍卫跟他日夜住禁城里,除非是遇到刺杀,不然还有什么危险——禁卫军是吃干饭的还是你这个贴身侍卫是吃干饭的?其实刺杀又有什么危险?他们用匕首或者绳索或者毒药,哪里来的大弯刀?

是这样的:在皇宫里安全,在战场上危险。

那天程玦在批奏折——他不是那种很勤政的皇帝,但也不是彻底荒废,无聊的时候,十本奏折里也愿意看个五六本,大概比起昏君主要是个暴君——他办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坐着,其实也很无聊,发发呆,或者作弄他两下。

程玦狠狠地拍开我抚摸他残肢的手,捏起奏折角扔进我怀里:“你去。”

“啪”的一声很响,我手被他拍红,看着他起伏的胸廓,敏锐发现他气息不算太稳。

其实他这里很敏感,我伸手握住他泄劲的软肉揉一揉捏一捏就会起反应;只不过算一种残缺的忌惮或者干脆只不过是贱种以下犯上的象征吧,即便已经无数次将对方玩透,程玦依然从来都不允许我触碰那里,被作弄得失神时事情怎样发展且不论,至少清醒的时候不可以。

我走神走到了十里八荒之外,抓起奏折草草看了一眼:北地王联合胡人作乱,叛军已攻过巢河。

“陛下有那么多将军,随便派一个就成了,何须我这侍卫担纲?”

程玦肘尖撑着扶手,歪头倚在自己的手掌上,他黄色的丝袍滑下来,露出细瘦伶仃的小臂,还是那么苍白又无力,他的一举一动我都闪神:“这朝堂上,怕我的太多,听我的很少,敬我的没有。北地王再打远点就要进京了,也不是一定要做皇帝,但你觉得我会把命交给那些人吗?”

他咧开嘴朝我笑:“该你做我的刀了,杂种。”

程玦很少笑,大部分时间看人看事都是淡淡的、或者阴郁的,像只高傲的猫,或者像条冷血的蛇。被肏得失神会哭,情欲冲头的时候脸会红。

我喜欢他这样笑。

我喜欢。笑也好不笑也好。淡淡的也好阴郁也好。失神很好、脸红很好。纵然平淡的阴郁经常让我有点生气,但是怎样都好。

我本来想把奏折仍回给他,闻言“哦”了一声,最后还是抓在了手心里:“我走了,陛下起居如何打理?”

程玦偏过头来扫了我一眼,看我的眼神跟十三岁那年转过眼珠扫视胡公公的模样如出一辙,像在看无关紧要的尘土:“滚吧。”

这就是程玦。

这样也很好。

我忽然把他桌上的奏折都扫掉,坐在案几上跟他正好一般高。我拽着他的衣领让他凑近我,把他苍白干燥的嘴唇啃咬出潋滟水光。

“你是杂种还是狗?”程玦双手撑着扶手稳住身形,身体比意识更快已经起了反应开始喘息,看我的神情仍然冰冷,近乎于蔑视。

我扒开他的衣领,抓过案几上的毛笔,从他的下巴滑到脖颈,一缕墨汁顺着他的胸膛滑下来,我扔了毛笔伸手接住这滴深色,在他的茱萸上抹开。

我揉捏抠抓他的乳孔,久经情事的小物很快饱满挺立,他抓着扶手的手指僵硬,下意识仰起脖子,把那脆弱的喉结暴露在我的獠牙之前。

他胸口的墨汁泅了一滴在黄色丝袍上,墨水淋漓的毛笔在白色长毛地毯上滚出一条谁也不明白的痕迹。

“我是杂种狗。”我伸手按着程玦的后颈撕咬他的脖颈,听到他喉咙里传来低低的哼颤声。

我退开一点,说话宛如情人呢喃:“陛下,我一直是您的刀。”

叛军被镇压的消息和我的死讯一起传进宫里,天色已暗,外面在下大雨,福宁殿里程玦正坐在案前看书。

传讯的太监是无奈之下被同僚们硬推上来的,他显然知道这是个完蛋差使,冷汗已经湿透了背脊,纵然拼命压抑了,依然掩盖不住牙关打颤的声音:“陛下,陈……将军的尸首如何安置?”程玦给我封了个“讨北将军”的名号,挺威风的,比“杂种”听着威风,很适合刻在哪里。

“杂种而已,配称什么‘将军’。”程玦原本撑在案前,听到禀告便往后靠去,嘴唇、眼角甚至衣服褶皱都未曾变上一变,“随便找个乱葬岗埋了就可以。”

太监本来已做好雷霆震怒的准备,闻言以为他确实不在意,正悄悄松气,忽然听得九五之尊继续道:“我不喜欢你。”

太监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程玦继续说完了:“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不喜欢。且换一批来。”

他说完,一直在门外守着听令的禁军便进了来,那通禀的太监吓得尿湿了裤子话都说不出来,其他人以为推出一个替死鬼就可以,没想到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一时哀嚎奔逃之声不绝。

福宁殿里干燥温暖,一盏烛火照亮程玦的极美极艳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心神好像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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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上,不疾不徐翻过一页。

程玦阴冷的声音在殿中回响,配着阿鼻地狱般的哀嚎和刀具抹过皮肉剁上皮肉的异响,叫人毛骨悚然:“就在这里杀,明天早上把毯子给我换掉。”

鲜血从福宁殿内溢出门槛漫过台阶,那条白色长毛地毯吸饱了红渍,原本沾染的墨迹已然不可见。

漫过台阶的鲜血被暴雨冲刷,变粉变淡,我就站在旁边看,天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程玦平静的侧脸就像那些被雨水冲走的血迹,白得透明。他一直这样,吃的不多,又不爱动弹,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失去双腿最大程度损害了他的身体,当然也称不上健康。

哦,你要说了,话本里都这么写的:看书只是一种故作镇定,其实惊闻噩耗,任谁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不过首先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噩耗”,其次“任谁”里不包括程玦。

我死讯传进禁城的那夜,程玦伴着鲜血地狱不疾不徐看完了一本书,合上的时候雷声已静雨势渐小,他没有叫谁抱自己上床,将看完的书往满地人头里一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离开禁城的时候很在意究竟是谁代替我照管程玦的起居,现在观察下来好像并没有人代替我。

原来好多我要做的事程玦也可以自己做的。他很少自己做,缺乏锻炼的胳膊撑不起自己,虽然有轮椅可以代步,但做上下床、沐浴、出恭之类事情的模样显得狼狈了。

如果程玦想,他可以找到成千上万个人替代我,但是他没有。

我死讯传来的第三天,程玦如厕时绊倒了自己,下巴重重磕在地上将嘴唇咬破了好大一个口子,便溺污物淌了一地,蔓延到他身边。

程玦是个爱干净的人,养尊处优的人们都是这样的,条件太好优越惯了,跟寻常人家比起来就显得格外爱洁。

我以为程玦至少这时要叫人进来了,或者自己得想办法爬起来,他却趴在地上没动。

他摔倒前只是勉强擦干净了屁股,连裤子都没穿上,趴在污物边,嘴唇还在滴血。哪怕是十三岁久病卧床腿上还缠着纱布的程玦,我也从来没见过他如现在这般的狼狈模样。

程玦就那样呆呆地趴在地上,不知道想着什么,好久,忽然撅起臀,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摸到后面,开始指奸自己。

我盯着程玦,看他没有任何润滑和前戏就直接捅了三根手指进去,好像疼痛让他很爽似的,最后还是血液起了润滑的作用,一开始是鲜红,混了肠液就变成粉红色,他如此肮脏,头发上都沾着漫过来的便溺,居然趴在地上把自己肏射了两次,边呻吟边流泪,就像每次被我凌虐到高潮时会有的样子。

直到喘息声平静了些,程玦才手脚虚软地勉强爬起来,脸颊还是绯红的,叫人进来收拾,并且抬水沐浴。

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垂着眼不敢看,但我从他们的细微表情上就知道这满地的粪尿精液汗水有多么令人作呕,他们是害怕程玦,但是也瞧不起他,觉得他恶心。

不包括我。

我站在旁边看完了。

程玦什么样子我都见过。

我想再伸手去抚他满布汗泪的脸颊、摸摸他淋漓的后穴、搂搂他细瘦的腰肢,啮咬他畸形的残肢。

可是,记得吗?

对,我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程玦本来就已经很瘦,但是最近尤其瘦的很快。

没人能劝说他什么,因为他很正常地吃饭,只不过吃下什么就吐什么,于是他的桌边总是摆着一个痰盂,面前是一如往常的各色美味佳肴,他执箸吃往日相同的分量,甚至还要更多,但是咽下去几口就吐几口,直吐得脸色惨白满身冷汗。

他还是吃,还是吐,最后算下来,也只有清水能喝的进去。

多少太医冒着被君王杀头的风险来看,全都摇着头回去:皇上的身体没有大碍,就好像只是他的身体拒绝接受营养,与个人的意志无关。

不吃饭能活几天?有人能活七日吧,但程玦这身板,五日都够呛。

我看着他急速消瘦下去只觉得疑惑:二十五岁的人,究竟生什么样的重病才会憔悴得如此之快?

想到这里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十二年了。

我在程玦身边待了十二年,不说把人养得多好,至少算是平顺地活着。才五天啊,程玦,还有谁能照顾你像我一样好?

哦,看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程玦并没有找来代替我的人可以用作比较。

程玦死的时候很瘦,他以前就很瘦,吃不进饭便像个骷髅,只有一张薄薄的皮裹着骨头,病骨支离地躺在明黄龙榻上,原本漆黑的长发发黄,跟老皇帝死前的样子有点相像。

“我没后代,太子立谁随你们定。”程玦临到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好像从十二岁那年就死了,既然活着并不吸引他,什么时候会死也不太重要。

好像只有被我抱在怀里的程玦是鲜活的,他哭的样子痉挛的样子高潮的样子,情欲为他苍白的面颊添一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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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多的没有了。

大臣们瑟瑟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求皇帝再试着吃些,再喝点药,也许喝得下一口甜羹也是转机呢?

程玦只是冷笑:“得了吧,我只不过是个暴君,有北地王这明面上的一次,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引而不发想把我赶下台的,想来在场各位也都盼着我早点死。旁支里不是还有不少人选吗?或者我那大哥的儿子,当年没杀了也是因为无所谓。

“大家都说二皇子废了,天底下哪有断腿的皇帝?我只是想试试断腿的残废能不能做皇帝,那个跟人通奸的淫妃生的杂种能不能做皇帝。结果真的坐上了,也就行了。”

“没有遗诏。你们且去争,这天下我本来不在乎,嗣皇帝是谁都可以。”这是程玦,永远在做惊世骇俗的事说离经叛道的话。

“谥号一般由下任皇帝来拟,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叫‘哀’。”

不是亡国之君,又哀什么呢?还是什么都很悲哀?也许在哀他扭曲的人生或者他失去的双腿。

他曾经有两双腿,最终都失去了。

哀帝。

大臣们高呼“三思”,程玦即便已经那么虚弱,居然堪称恶劣地笑了笑:“何必摆出这副样子。‘哀’是个恶谥,反正讨厌我的人那么多,大家应该都很愿意。”

“尸首啊……”他不知道是有点恍惚还是最后的体力都快耗尽,声音渐次低下去,“尸首入不入皇陵都行,用火烧成灰扬掉,或者,用草席裹了丢在乱葬岗……喂,我那条杂种狗呢?丢在哪里了?”

程玦站在床前,四周响起九下敲钟,先帝大行,举国同哀。

对一个十三年不曾用腿的人来说,程玦走路走得那么熟稔着实奇怪。

他跨过满地假哭假嚎的大臣,不注意踢过好几个人头,很容易地穿过去了。

程玦走到我面前站住了。我不习惯这样的程玦,我不习惯他这样站着,不需要我的怀抱,完整的腿安在他身上很怪异,他死了也还是那副瘦削模样,果然比我高了大半个头。

“你的头。”他指指我,我摸了摸脖子,发现那根大弯刀还卡在上面,显得有些活动不便,便把头掰了下来,抓住大砍刀丢掉,再把头装回去,左右扭了扭,凑过去问程玦:“好像有点滑,放得不是很稳。现在摆正了吗……哥哥?”

我有点畏缩于在他清醒时这样叫,转念想到我们都是死人了,死人总不至于再死一次,既然侍卫没有被皇帝砍头的风险,说点什么应该也无伤大雅,便又故作理直气壮。

程玦没回答,低头看了我很久,忽然叫了我的名字:“陈珏。”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被我肏得生气或者神志不清时主动叫我的全名,不是“喂”也不是“杂种”。

我有点发愣,不知道该怎么应,忽然看到程玦朝我张开手臂。

奇怪,我已经死了,现在这感觉是什么?没有东西在跳,但是它在跳。什么东西很吵?震耳欲聋。

我一把将程玦抱起,不再是以前那托抱孩子的姿势,现在我一手横过他的脊背、一手搂住他的腿弯——这是程玦的、他缺失了十二年的双腿,我正托着他的腿弯。

程玦很习惯地双手环过我的脖颈,手上忽然发力将我压下来,我们互相亲吻,或者说撕咬,像久别重逢的情人也像两只剩原始本能的野兽。

再说一次,我们已经死了,没有疼痛也没有情欲也没有喘息,不会哭泣不会出汗也不会流血,但是一切仍然如此叫人沉沦和着迷。

许久,程玦稍稍退开一点,退得很少,我们鼻尖抵着鼻尖,他的薄唇就贴在我的唇边,随着说话的口型互相摩挲。

已经没有温暖的感觉了,但是叫人战栗。

“走吧,”程玦说,“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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