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觉睡醒,睁眼已是十二点半。我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喊了几声,都不见张基应答。我去床头摸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被充上电了,这个房子里只有两个人住,只能是张基帮我充的。
我打开手机,一串未读。
最上面是张基早上八点半发的。
“我去上班了,粥在锅里,别扔枣。”
我心服口服,三十几岁的男人做爱做到凌晨四点,早八还能起床去上班,实乃人才。
张基愿意牺牲睡眠时间陪我胡闹到半夜,又扔下我们的独处时间跑去上班,我很难说他是更喜欢我还是工作。
我起床,走进厨房,粥在锅里保温了一早上,变得很稠,白色的米粒饱胀得拥挤在一起,我把粥盛出来,坐在桌边吃我今天的第一顿。
白粥是真的白粥,大米和水,三颗红枣。
我打开手机,给张基发消息。
“我要吃天字号。”
勺子舀起来的粥像米饭一样粘稠,我艰难地吃着,一口接一口。
张基的消息二十分钟后才回来,这时候我已经把白粥里的枣全都扔进垃圾桶了。
“今晚带你去吃。我五点下班。”
我端着手机,看着那条消息,两句话看了很久。我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对面接的很快,声音里带着笑意。
“白小姐。”
“张基今晚行程是什么?”
对面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查询,“张董订了天字号三楼的江景包间。”
“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暂时没有外出的安排。”
“那他请假了吗?”
对面愣了,“请假?”
“对呀。”
“白小姐,张董不请假呀。他不需要。”助理好像在捂着嘴笑。
我也被自己逗笑了,“谢谢你。”
“不客气呢。”
我挂断电话,给张基回消息。
“我是要和同学去吃。”
张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洗碗,我甩了甩左手上的水,接起来,用肩膀和脸夹着手机。
“乖乖,你要和同学去吃吗?”
“对。”
“哪个同学?”
我翻白眼,“不告诉你。”
“那我去接你吧。”张基语气平稳,“我订了包间,你们报我的名字就行。”
我没说话,牙齿咬着口腔里的肉,后牙死死压紧。
我不知道说什么,张基做事就是会给我留无限的余地,不管我放他鸽子,还是临时变卦,他都无所谓,但是我听到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时,我就说不出话。
我一直用僵硬的姿势夹着手机,快夹不住了。
张基听出了什么,“你在洗碗吗?”
我把水关了。
“吃完放洗碗机就好。”
我不得不拿着手机,手上的水和泡沫蹭在外壳上,我的手指离开了冷水反而微微发起烫来。
我能听到我的呼吸声,听不到张基的。
“一个碗一个锅而已,放洗碗机不嫌浪费水吗?”
“那放着我来洗就好。”张基从善如流。
我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挂了。
我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也有可能没有在难过,因为我只需要几个呼吸就能平定下来。
我坐在沙发上刷了一下午手机,看了一百个搞笑没营养的短视频,笑得前仰后合。三点我起来换衣服化妆,挑了半个小时首饰,四点半出门,五点准时到饭点。
我报了张基的名字,服务员带着我上顶楼,靠着江的包间里放着老式屏风和衣架。
我指了指转盘上的餐具,“撤掉吧,留两个就行。”
我点了一个鱼,一个豆腐煲,一个菜,还有两碗米饭两盅汤。然后给张基发消息。
“来接我。”
这次他倒是回得特别快,“在开会,晚半个小时。”
我无所谓,早就习惯了,直接喊服务员来让他们晚半个小时上菜。
虽然靠近赤道,但是a市的秋天还是比几个月前天黑得更早,五点多天色就开始变深了,大道上的车越来越多,江面被天空和路灯映照得色彩斑斓,另一头的游轮缓缓驶离江岸。
久坐后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秋天穿露背装还是有点冷。
张基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问我能不能让司机接我回去,他走不开。
我一听就想笑,“可以,让李叔叔直接送我去机场吧。”反正我带着手机和身份证。
张基说:“我现在过来。”
我听到椅轮在地毯上滑开的声音,他和身边人道歉,说有急事先走了,身边的员工们从善如流,张董再见。
我托着额头,盯着江面晃动闪烁的夜灯发呆,又一艘游轮从窗下开过,顶层是婚礼,我看到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她提着雪白的裙摆
', ' ')(',挥舞手里的鲜花,对岸上的人兴奋大叫。她和父母拥抱拍照,和穿西装的男人亲吻,他们拍了很多照片。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挂上眼睫毛,沉甸甸地拽着。
睫毛膏已经很努力地架着我的睫毛支撑我的眼泪了,但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顺着鼻翼滑到我的嘴唇上。
门被推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载着新娘的船也早已驶远了。
“乖乖。”
我回过头,张基穿着西装站在门口,右手扶着门框,没有什么表情地盯着我,眼皮垂着,我知道他这个表情,他是对我有点不满意。
我用下巴扬向面前的菜,“吃吧。刚上没多久。”然后非常给面子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对得起我画了一个小时的妆了。
“你穿这么少还要吹风?”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
他的衣服上有我熟悉的味道,熏人的香味,还有没掩盖好的烟味,活跃的鲜热的。
这家店我们吃了很多次了,所以也知道点什么好吃。厨师的水平十年如一日的稳,唯一的问题是我带了好几串手镯,叮呤咣啷地敲在桌子上,张基没说什么,我也懒得摘。
张基给我剥鱼肉挑刺,我就托着下巴等他投喂。
这有点像我高中的时候,阿姨做好饭就走了,张基再帮我挑鱼刺,剥虾剥螃蟹,等我中午放学回来吃。
不过这种事张基做做就算了,让张董来做就实在太跌份了。
所以我决定阻止他。
“我自己挑就行了。”
张基抬眼笑了一下,“你吃就好。”
我嘴巴上客气,心里却在打坏心思:“我怎么配?张董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张基笑不出来了。
当了领导就是不一样了,张基的不高兴和以前也不是一种了,以前他跟我不高兴是不会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的,他只是有点委屈有点不满意,但现在,他的表情就是在看一个做事不合他意的下属,皱着眉,不满意,揣度教育的措辞。
我不知道怎么评判这样的转变,因为我也变了太多,我不能指责他不像以前。
张基果然不出我所料,“怎么能这么说?”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挑。”
张基沉默了一下,“等你回国外后,就只能自己挑了,我不在你身边。”
我耸耸肩。
和出国有什么关系?因为出国不能挑刺,所以现在要赶紧挑刺?但拒绝和我出国的是他,拒绝和我在一起的也是他,严格来说我和张基只能算是关系比较密切的炮友——最多搭配上几年前的喂饭的情谊。
这个情谊也不能算是情谊,因为张基不乐意喂我。
吃完饭我们在江边散步,我今天又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出来,勉强能和张基平视了。走了一会儿我怕就脚疼得不行,实在走不下去了。
张基盯着我的鞋,犯难地皱起眉。
“昨天刚喊脚疼,今天又穿这么难走的鞋,非得折磨自己?”
我给他看我磨得发红的脚踝,问:“那你背我吗?”
张基说:“你穿着裙子。”
哦对,我从善如流,“抱也行。”
张基不理我了,他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在讲合约的事情,识趣地走到一边去。
江边有点冷,风很大,我穿着张基的外套,在他的口袋里翻来翻去,翻到一个烟盒,一个打火机,一个车钥匙,一个小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一条金项链,我回头看张基,张基朝我点了点头,说明这是送我的。
我被张基的审美彻底打败了,我这辈子收到过各种各样贵重漂亮的首饰,但是只有张基送我金,他给我买了很多让我戴,说如果哪天手机丢了,还能用首饰换钱。
我戴上项链,在江边来回溜达。
我打转了十几分钟,张基的电话终于结束了,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董事会的电话?”
“嗯。”
我琢磨了一下,“白金阳又为难你了?”
张基叹息:“不是,是刘叔叔,别问了。”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懒得问,张基当上副董后日子就过得苦大仇深,他的年龄摆在那里,董事会和下面的人一起压迫他一个人,老一辈的欺负他,年轻的不服他,我也不太懂为什么白金阳和张基父亲他们几个要这么搞。
无所谓,张基的苦恼和我没关系。
张基朝我伸出手,“要抱吗?”
我环顾四周,晚上江边人不多,但也来来往往,散步的老人,锻炼的年轻人,带孩子的年轻的夫妇……我虽然不要脸,但还是注意公众场合影响的。
“不用了。”我遗憾拒绝,“影响不好。”
张基笑了笑,“小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我板着脸:“你都说了是小时候了。”
“也不小,你十四岁的时候还要我抱着你。”
', ' ')('我不想说话了。
张基还在那里越说越起劲,“没给你买你想吃的还会闹脾气,绝食给我看,说我做的饭太难吃了,我下午要上班,还得去给你买鸡腿堡。”
我的脸色现在一定很难看,因为张基笑得愈发真切,愈发慈爱。
我现在穿着,露背的裹身的高定白色长裙,和八厘米的绑带高跟鞋,脸上妆浓得白金阳都认不出来,精心锻炼过的身材能拿下全世界的直男,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很高级的富婆,但是张基在这里说我脸都洗不干净的年纪时的糗事,我只想脱掉鞋子谋杀他。
我冷冷地看着张基笑。
“好笑吗?”
“好笑,怎么不好笑?”张基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精心打理的高颅顶盘发揉成了鸡窝,“你小时候最可爱了,还有酒窝,惹我生气了还会给我捶肩。”
“和现在比呢?”我冷笑着抛出陷阱。
张基想都没想就跳进去了,“当然是小时候了,乖乖。”
好,好极了。
我懒得再废话,用尽全力把手包和鞋子全都朝张基砸过去,然后提着裙摆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一股力量控制住我的肩背和腿,我在怒吼中被张基抱了起来。
这种走向一般回家是要做爱的。
我和张基的相处模式不算太枯燥,但是走向大概就那么几种,因为我们其实都不是很有趣的人。根据我这几年的生活,我总结出了如下规律。
一,双方吵架,那我们回家就会冷战,谁也不理谁,我玩手机玩到张基服软,我们打炮,和好睡觉。
二,我单方面发火,给张基甩脸色,张基哄我,我们打炮,和好睡觉。
三,张基单方面发火,我为了不让他被我气死遂拽他上床,张基半推半就,我们打炮,和好睡觉。
四,平安无事地回家,打炮睡觉。
今天属于第二种,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因为我脸皮没那么薄,但我难得找到机会朝张基发火,那脸上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晴的。张基果然伏低做小,牵手摸脸讨吻,到家后给我一通好哄,哄到我觉得差不多了,生气也要有个限度,然后我们开始做爱。
今天还是我在上、他在下的体位,做到一半张基的手机响了,他下意识要去接,被我抢先一步拿起来。我们汗津津地挨在一起,我眯起眼睛努力分辨屏幕上的名字。
“李……知瑶?”我把手机摔一边去,把挣扎想要坐起来的张基按了回去,“你还认识个叫瑶瑶的女人呢?”
张基被我推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得用手臂挡住眼睛,好像有种被我捉奸在床的生无可恋。我威胁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我得带你去重新配眼镜了。”张基的语气无可奈何,“知遥是李总的弟弟。”
我沉默了一下,“李总?哪个李总?科为的?”
张基一只手放在我腰上,盯着我的小腹,有点心不在焉,“嗯……你还知道哪个李总?”
我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要不拨回去?”
“不用管。”张基的手捏了捏我的腰,“先做……啊!”
张董一声令下,本人用力猛干,必须做牛做马,全力配合张董工作,不给张董操射出来,都算是摸鱼。
张基的床是软的,我们有点往下陷,张基的脾气没他的身体软,他被我摆弄来摆弄去,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不知道是什么液体搞得到处都是。他翻过去,我按着他的腰,从侧后方顶进去,他曲着腿,脚踝压在我的小腿上,发出疲惫又低沉的喘息,下半身精神而蓬勃地颤动着,顶端的淫液摇晃着滴下来,后面湿漉漉地贴着我的腿根。
张基的腰不算细,我握不住,只能压着他操。
哪怕是这样的姿势,我们的下半身也湿得不可理喻,操了几十下,张基按住我的手,让我轻点。我一抬手,才发现他腰上被我掐得一片红。
我看不太清张基的脸,但我还蛮喜欢这样的,因为我觉得张基做爱时表情不太配合,他太冷感了,一点都不投入,总让我觉得我技术很差,我觉得张董应该找时间去学学表情管理。
这不是最关键的愿意……最重要的是,这样张基也看不见我的脸。
做到最后的时候张基突然抬起手,勾住我的脖子,他的眼睛很亮,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不是他光着身体张开腿,我都看不出他在跟我做爱。我凑到领导旁边,以为他要给我布置什么大项目,赶紧侧耳倾听,没想到张基什么都没说,只是亲了我。
做完后我去洗澡,张基去客厅回电话。
水声掩盖了交谈声,我瘫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门被拉开了,张基走进来,解开睡袍,露出布满红痕的裸体。张基这几年坐办公室坐多了,白了不少,显得我的手印更兽性了。
他坐进浴缸,我放的水溢出去了不少。我往手臂上堆泡泡玩,白色的泡沫一个一个破裂开,张基坐在我身后,帮我往身上堆泡泡,帮我搓手臂,我打趣他,“张
', ' ')('董真是好男人,连这样的小事都愿意帮我做。”
我靠在他身上,张基身上没有水热,他抱着我,我只感觉到力度,没感觉到热度。
张基握住我的胸,没动,我莫名其妙回头看他一眼。
“摸啥不好?摸这种没手感的。”
张基的表情平淡得像在上班,手里握的也压根不是我的胸,而是他的鼠标。
“比小时候大。”
我差点喷了,“如果我报警你会被判几年?”
张基扶着我转过来,把我拢在他胸前,我的胸挤压在他的手臂上,我也不甘示弱,抬手抓住他的胸,很不温柔地捏了一把。
张基皱眉,“你下手轻一点。”
我从水下抬起手,十分亲密地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我们贴得太紧了,一般只有情侣才会抱得这么紧。
我的脸贴在张基脖颈间,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夸赞道:“张董真香,又香又软。”
张董终于愿意笑了,“真的吗?”
点头点头。
“喜欢就好。”
我趴在他怀里,感觉脊椎麻麻的,这样的体验太陌生太稀缺了。
“瑶瑶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张基说:“工作的事情。”
简直莫名其妙,“他没有性生活吗?这个点还给你打电话聊工作?”
这次张董是真的笑了,“据我所知,他有女朋友。”
我不信。
张基打了点沐浴露出来,在我身上搓了起来。
“是真的,据说要订婚了。”
我愣了下,“真的吗?”
“真的。”
“那挺好的,恭喜她要嫁入豪门了。”
“和豪门没关系,知遥对他未婚妻很好,留在这边帮衬她爸爸妈妈。”
我抬头盯着上方,天花板被水雾遮掩起来,镜子上一片模糊,空气又湿又重,我几乎要窒息。
张基打开水龙头,开始帮我冲身上的泡沫,我沉默地看着他的手掌。张基的手掌是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凡是被他碰过的地方,都越来越冷了。
张基搞不懂我为什么不高兴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我不知道也不想去解释,不是我不想让张基懂我,实在是我疲于去追究自己沉默的原因。
关灯后我们各自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张基睡觉是平躺的,我是或左或右蜷缩的,所以我要么面对着他,要么背对着他。
结合今晚的心境,我当然是背对。
我不仅背对,我还玩手机。手机的白光打在我的脸上,我不知道张基的视角是什么样的,说不定很恐怖。
“哦对了,我明天要出门。”
张基扭头过来,我听到头发摩挲枕头的声音。
“和谁出去?”
“同学。不会以为我是逗你的吧?”我在猛刷微博,“本来今天就约好的,但是他有事没来。”
张基沉默了下,“几点出去?去哪?和谁?”
“中午。万象城。柴家馨。”
张基又沉默了一会儿,“就你和柴家馨?”
“……还有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啊。”我狠狠戳屏幕。
“陈得仁呢?”
“……”
“怎么?”
背后的视线太焦灼,我顶不住了,“……他也在。”
张基冷笑了一声,“中午几点?我送你去。”
我关掉微博,回头,相当不耐烦。
“干什么?”
张基面无表情,“明天我事情少,我开车送你。”
我气得狂蹬被子,“我不要!”
“那你别出门了。”
我大怒,“张基!你想干嘛?他们又不知道我和陈得仁的事情,你别捣乱!”
“我没想干嘛。”
“那你干嘛非得送我?”
“因为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那也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
“我和他是和平分手。”我加重“和平”两个字。
张基四平八稳地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睛,一副白雪公主昏睡的姿态,我干脆坐了起来,这样吵架比较容易提气开嗓。
“你想多了。”张基淡淡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紧急联系人的义务,确认一下你会和谁出行。如果你被绑架了,警察会联系我。”
我的血压无声地飙升,又缓缓降了下来。我不能生气,为了我的乳腺,我不能生气。
“你都送我去了,那再接我回来呗。”
“好,你提前给我发消息就好。”张基闭目养神。
我想打反手,逼他表态,但他顺着我的意思,我反而摸不准他的意思了。
说他在意,像,说他不在意,也像。
我在黑暗中俯视他的脸,我很熟悉这张脸,我认识
', ' ')('张基太久,到现在也有八九年了,但我从没看透过这个人,张基也不允许别人看透他。我是控制欲很强的人,但张基的性格恰巧是最能规避拿捏的一类,他的言行举止合乎情理,却因为太合理,反而看不透真正他真正的想法了。
张基长了一张很有利于谈判的脸,和他爹一样招蜂引蝶,声音魅惑,低沉带一点磁性,不太油腻,又很沉稳,所以我猜他谈事一直都是顺风顺水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坐到副董的位置。
我曲起腿,支起额头,静静地凝视他,他闭着眼睛,看上去很冷漠,我想得起他西装革履,想得起他满面情欲,想得起他洗手作羹汤,却想不起来他几个小时前吻我时的表情了。
大概是因为我那时候也闭眼了。
冰凉柔软的头发贴着我的手臂,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出声。
车在路边停下,我打开车门,跳下车。我又穿了高跟鞋,落地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我回身扶住车门,我在等张基对我说什么,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扶着方向盘,穿着无聊的西装戴着无聊的黑框眼镜,说出最无聊的话。
“早点回家。”
我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
车子缓缓启动,重新加入车流。
我背上单肩包,趾高气扬地往商场走去。
我坐车过来,原本以为我会最早到,结果当我抵达星巴克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坐在窗边了。
我推开门,朝他们走过去。
没想到最先看到我的居然是陈得仁,他受惊的样子像是被捉奸在床,十分激烈地挺直腰,靠在他肩上的柴家馨被狠狠抖了一下,当她意识到我走过来后,表情瞬间变得很尴尬。
我装瞎,“高于荣呢?”
“还没到。”陈得仁站了起来,“你要喝什么?我帮你点。”
我莫名其妙,“坐着吧,我自己去点。”
我站在收银前点喝的,余光看见柴家馨在埋怨陈得仁,表情很不好看。我挑了挑眉。这时候收银员让我付款,我亮出二维码。收银员微笑地告诉我可以回到座位上等候,她会帮我端过来,我说不,我就在这儿等吧。
等咖啡的时候,我打开微信,高于荣在群里说他堵车了,要晚一会儿,柴家馨说没事我们在星巴克等他。
聊天记录往上刷,柴家馨说她要宣布个重要的事情,等人来齐了再说。我脸上纹丝不动,心里狂笑不已,可惜我已经知道了。
高于荣私信问我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回不知道。
既然柴家馨想说,就让她自己说。
咖啡做好后高于荣也来了,我们四个人围着一个圆桌坐在一起,这是叙旧的同学聚会,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大学后就没怎么见过了——除了陈得仁。
柴家馨放下手里的咖啡,清了清嗓子,举起和陈得仁十指相扣的手,“哒啦!”
高于荣惊讶地哇了出来,柴家馨对他的反应格外满意,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柴家馨立刻看我。我热烈鼓掌,满脸诚恳,“恭喜你们!”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于荣问。
“上个月。”柴家馨有点害羞了。
我又想笑了,但是我憋住了。
“你们呢?”柴家馨反问,“还都单着吗?”
“是啊。”高于荣笑道。
柴家馨盯住我,“雪雪呢?”
她的目光好犀利,一副要看穿我的样子,我本来想跟着高于荣点头的,但是当我看到她挽着陈得仁的手时,到嘴边的话变了。
“嗯……有在谈。”
柴家馨很惊讶,“是谁?”
我飞快地瞄了陈得仁一眼,他正在笑,笑得有点抽搐,有点僵硬。
“白大小姐身边男人就像韭菜,一茬茬的。”
我点头,“还真是。”我夸他,“你真了解我,陈得仁。”
陈得仁彻底笑不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我和高于荣坐在同一边,对面是小情侣,我们聊着读书的事情,高中毕业后,我和陈得仁柴家馨都出国了,只有高于荣在国内继续读本科。我临时打开高于荣的朋友圈,飞快看了一遍他的近况,高于荣的生活很符合我对他的刻板印象,阳光积极的鸡血朋友圈,在图书馆打卡,在健身房打卡,在实验室打卡。
“振雪现在在做什么?”高于荣歪着头问。
“读研。”我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读什么?”
“人工智能。”
三个哇不整齐地接连响起,高于荣立刻露出一脸崇拜,“好厉害,这个很难读吧?”
“还好。”
“我记得你本科是计算机,计算机应该很好找工作吧?为什么不直接工作?”柴家馨好奇。
“因为不想工作。”我诚实回答。
“哈哈怎么能不工作?”高于荣朴实地笑了起来。
我笑了笑,不说话,反正柴家馨会帮我抢答,“她
', ' ')('不需要工作。”
陈得仁绷着脸不说话,我决定让他解解冻,“陈得仁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对我的专业很不满意?还是对我不用工作很不满意?”
陈得仁的表情裂了,我觉得他隐隐有点崩溃的趋势。为了不然他在这里哭出来,我只好转移话题。
“我去买单吧。”
真是最糟糕的方式,我说完后陈得仁直接弹了起来,“我去!”
柴家馨被他吓了一跳,既然男士都开口说要付钱了,我也懒得跟他抢,“我去洗手间。”
柴家馨跟了上来,“我也去。”
这家商场里的洗手间很不错,阿姨打扫得很情况,所以干净得像是从来没人用过,冰冷的大理石洗手池上没有水渍。我站在镜子前洗手,温热的水流包裹住我冰凉的手心手背,我稍微觉得舒服一点了。
柴家馨推门从隔间出来,站在我身边。
“你已经这么高了,为什么还要穿这么高的高跟鞋?”她盯着我的脚。
“因为喜欢。”
“我看你穿上鞋后比陈得仁还高了。”
“那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柴家馨噗嗤一声笑出来,扑上来抱住我的手臂,“你说得对,是陈得仁太矮了,我要挽着你走。”
我抽出纸巾擦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你和陈得仁怎么在一起的?”
“就是聊天呀,他毕业后回国回来,上次同学聚会见面后就又聊起来了。”柴家馨的耳朵又红了,她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女人。
“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还不知道。”柴家馨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刘海,她烫了个很可爱的卷发,“这才一个月不到呢,时间久一点再说吧。”
“行。”我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补了口红,拎起包出门。
柴家馨跟在我身边,“你的项链好漂亮。”
“谢谢。”
“是施华洛世奇的吗?”
“香奈儿的。”
我放慢步伐,伸出手让柴家馨挽上来。
从洗手间回到商场是很长一条窄路,两位男士站在尽头处等我们。
快走回他们身边时,柴家馨忽然小声问我:“雪雪,你是不是和张基在一起了?”
我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用了一个小时来确认这场同学聚会非常无聊。
吃完饭后柴家馨提议去唱k,歌单里几乎都是她和高于荣点的,陈得仁肯定不唱,他五音不全,唱歌很难听。
柴家馨在台上唱kpop,边唱边跳,我在下面激情鼓掌,她朝我飞吻。
柴家馨跳得满头大汗,“点歌呀白振雪。”
“不知道唱啥。”
柴家馨缠着我要我点歌,为了堵住女人的嘴,我随便点了一首歌,算走个过场敷衍了事。陈得仁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坚决不唱,我谢谢他这么有自知之明,我宁可他闭嘴。
柴天后下台中场休息,香汗淋漓地靠在我身边。
“我记得你高中很喜欢唱歌啊。”
我点头。
“怎么不唱两首?”
她把话筒塞到我手里,我还给她,“一时想不起来唱什么。”
出国这几年我听冷门外语歌多一些,我能唱的ktv里都搜不到,那些经典的老歌我又不想唱。
我高中有段时间的确很喜欢唱歌,学习压力大的时候我就去ktv唱歌,唱完感觉舒服很多。我有点记不起那时候我都唱什么歌了,只记得自己一个人也是站在前面抱着话筒又唱又跳,幻想下面坐满了听众,他们看我的眼睛里都是光,都是爱,我每唱完一首,他们都会鼓掌欢呼。但现实是一首唱完后就自动切到了下一首,我一首接一首唱,但从来没有听众。
我的个人演唱会巡演半年后,终止在高二上的期末。
因为我被张基逮住了。
他无法想象他百忙之中我不知道周六有什么好百忙的抽出时间开车送我到补习班后,我竟然翘课跑去唱歌。我被提回家的时候,张基差点犯高血压,把我一通胖揍,教育我的时候猛戳我的额头,狂敲桌面,网上的心理专家说这样的行为会给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心理阴影,但是张基还是这么对我。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认定张基这个男人绝对不能结婚,他是家暴男。
我再被提回教育机构的时候,张基给我换了一对一的补习,然后一脸杀气地冲到前台,把大课的老师投诉了,说老师一点都不负责,孩子不来上课也不告诉家长。
老师还在办公室休息,被抓了出来,十分委屈地说,他每次都发短信、打电话给我父母,但是没人接电话,只有一次我妈接了,好像是信号不好,又挂了。
张基一下子哽住了。
我赶紧站出来缓解气氛,以后不要给我妈打电话了,国际长途应该很贵,接了信号也不好。
老师点头。
我想了想,又
', ' ')('补充,也不要给我爸打电话了,他很忙,应该没空接电话。
老师点头点头。
我在名册的联系人那里把父母的电话号码都划掉,留上了张基的,又补上我哥的,他应该比白金阳闲一点。
晚上张基带我去吃了海底捞,他好像很愧疚很难过,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难受的,我还挺高兴的,一个人吃了三百块,还去做了手部按摩。
事实证明,从那以后,我的紧急联系人都不是摆设了,每个抓我逃课的老师都能联系上可以打我屁股的人了,可喜可贺。
从ktv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柴家馨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高于荣说他可以吃,三个人一起看我。
我下意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张基没有发消息,我闪电般地息屏。
“吃。”
吃饭的时候小情侣还要继续贴贴,我和高于荣坐在一侧,饭桌有点拥挤,不可避免地,我和高于荣贴得比较近。
高于荣在我身边坐下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绷紧了。
绷紧是一个状态,我不需要摸他的手,都知道他掌心一定出汗了。正巧柴家馨说了个有趣的事情,我借势噗嗤一声笑出来,三个人一起看向我。
“你不许笑。”柴家馨拍了一下我的手背。
我摸了摸鼻子,“为什么不能笑?”
“不管,你就是不许笑。”柴家馨娇嗔的时候声音格外软糯,我这个异性恋老淫贼都忍不住被她迷住了。
“好好好,不笑。”
“你们高中的时候关系有这么好吗?”陈得仁插嘴。
“还可以啊。我们高二补课的时候还会经常坐在一起,我们一起补物理和数学。”柴家馨说,“但是她后来去补一对一了。”
我有点汗颜。
“补课一对一很贵吧?”陈得仁笑着问。
“还好。”
“你爸爸对你真好。”陈得仁语气不明地夸了一句。
我皱眉。
聊到这里我已经有点烦了,我低下头打开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张基还没回我,我说我今晚不回去吃了,他也没有回复,不知道在忙什么。我心里的狂躁进一步升级,按灭屏幕,几乎是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烦死了。”我心里这么骂着,嘴上也跟着骂了出来。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见我不说话,柴家馨连忙出来打圆场,“怎么啦?”
我绷着脸不说话。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不好看,我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亲近到可以随意甩脸色,但是我情绪上来后就没有办法控制,想到这里我更烦躁了。
“对了,雪雪,你说你要谈恋爱了,你和谁谈呀?”柴家馨连忙转移话题。
我的脸如果刚刚是狂风暴雨,现在一定变成了春风细雨。
我耸耸肩,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有很多,你问哪个?”
这个笑容一定很完美,因为我在国外的时候就是这样对人笑的。每天都有很多夸我美丽的外国人,从教授助教到收银导购,我听了太多太多外国人毫无保留的溢美之词,他们很擅长夸奖,而我也很幸运地遗传到了我妈的外表,避开了白金阳的众多雷区。
但是这三个人此时只有三脸震惊。
“很多是、是什么意思?”高于荣结巴了。
“就是字面意思。”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听不懂中文?
高于荣无话可说,只能给我鼓了个掌。
“这次谈了几个外国人?”陈得仁皮笑肉不笑。
“外国人?”高于荣又震惊了。
我翻了个白眼。
我同学说,如何了解一个男人的气量,很简单,只需要看他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前任的,就能一目了然。对自己前任客气有加,礼貌友善的,一定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撑死就是虚伪一点。但是对自己前任冷嘲热讽,背后辱骂的,一定是个垃圾。
我深以为然。
我真的很怀疑我当年为什么会和陈得仁在一起,虽然只在一起了三个月,但我也是点头答应过表白的,我现在只想给当年的自己一巴掌。那时候我识人的本领实在太糟糕了,大概是因为高中时期班长的滤镜,总觉得陈得仁是个热情大方的小甜心。但陈得仁绝对是一个脑残没错,男人变成对象后就会露出恶心的真面目。
我眨眨眼睛,再次完美地微笑。
“外国男生是很可爱啦,热情又很听女朋友的话,还喜欢各种时候kiss。不像有的东亚男,脾气大大的,下面小小的,钱包和脑袋一样空空的,却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喜欢给女朋友当爹,因为离开了被激素冲昏头脑的对象,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垃圾。”
陈得仁的表情像吃了屎,高于荣若有所思地点头,柴家馨拼命鼓掌,中气十足地喝彩:“说得好!”
柴家馨一鼓掌,陈得仁的表情难看加难看,像连吃两顿屎。
“刚刚开玩笑的,我没有在谈的。”我耸耸肩,举起酒杯,和柴家
', ' ')('馨碰杯,“外国男人虽然热情,但是不太合我的口味,我的审美还是比较中式的,我更喜欢中国男人的五官。”
高于荣的表情微微转晴,看我的目光温和了许多,我在心里冷笑。
张基来的时候,我一身酒味儿地坐在椅子里,缩在角落,盯着面前的空酒杯。
我有点喝多了,但是我酒量一直可以,喝这么多也不会醉,只是脑子有些迟缓,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拿面前的酒杯。下一刻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我抬起头,张基俯身握着我的手腕,我不想看他脸上的表情,扭头看他背后的女人。
脸上有一点惧怕,有一点担忧。
我的确喝多了,看了两眼才反应过来这是柴家馨,是她给张基打了电话。
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加了力度,张基弯腰坐在我身边,向我靠近,然后伸手拢住我、拢在他怀里。他的臂弯间有浓郁的香味,我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他,啧了一声,拎起包,摇摇晃晃站起来。
酒吧餐厅里人声嘈杂,震耳欲聋,让我感到厌烦又无趣。
我的腿和脚下的高跟鞋有点不听使唤,我意识到我不能很好地控制我的身体,只能慢吞吞地走,不能傲慢地、潇洒地大步流星。
冲出酒吧后,粘稠的世界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冰凉的空气吸入肺部,环绕着我的手臂和后背,我有点清醒过来了。我高抬起头,天空是黑的,没有星星,只有高楼占据视野的一角,在这里,夜晚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
温暖又厚重的外套搭上我的肩膀,我的上臂被紧紧捏住,张基搂着我,我没有挣扎,胡乱在他口袋里翻找起来。
柴家馨和其他两个男的跟了出来,张基似乎在向他们表达感谢,感谢他们照顾我。
只有柴家馨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懒得看其他两个男人的脸色,我从张基的外套口袋里翻出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掏出烟盒,极其熟练地用甲片顶开盖子,然后低头叼出一根烟。
张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和柴家馨他们告别,然后拖着我上车。
我没空点烟,只能被他拖着走。
我大概能想象柴家馨要怎么和陈得仁高于荣解释这件事了,她不知道我和陈得仁谈过短暂的三个月,却知道我和张基关系不简单。
酒吧饭点的地下停车场里车满为患,我一眼就看见那辆高大的黑色suv,还有一看就很贵的车牌号,那是我曾经用来打趣张基的谈资。我被张基塞进车后座,他关上门,绕到另一侧上车,与我坐在一起。
喝了酒之后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含糊不清地问:“你打火机呢?”
没有回应,我迟钝地想起来张基这样的人是不需要自备打火机的。
我嘴里的烟被抽走,一双冰凉的手托起我的脸颊,金属表带蹭过我的脖子,我抬头迎接男人凶猛的吻。
张基的嘴唇很软,很好咬,我啃了两口,被他顶开齿关,他的舌头在我口腔里游走挑拨,急促地呼吸扑在我的脸上,他身上香得与外国人有得一拼,我想起来这是我之前随手买给他的男香,dior的sauva,被他委婉地嫌弃过太甜。
呼吸声,接吻声,水声,全部在车里环绕播放,我坐在张基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自上而下与他接吻。我的裙摆被撩开,他的手贴着我的腿蹭进来,滑到我的大腿内侧。我短暂地放开他的嘴唇,他睁开眼,我看到他眼里的浓重的欲望,淡红的眼角,还有我读不懂的感情。
我抚摸他眼角的细纹,微笑说:“youarebeautiful”
张基闭上眼,“比起那些年轻的男孩呢?”
“小男生哪有张董的风韵?”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挑和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比。
张基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我把他推倒在车后座上,翻身骑跨在他腰上,张基硬了。
“我能在车里操你吗?”
张基又咽了口口水,“等我把车开回家……可以。”
我以前不懂张基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车,因为他不止一次抱怨过压线了,要买好车、贵车,他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我感谢他买这么大的车。
车后座的椅子被完全放下来,我们扑倒滚在一起,张基狂热地亲吻我的嘴唇、脸颊和脖颈,我脸上的口红和粉底被他吃了几口,我也懒得提醒他,因为我在忙着拆我的点心。
张基的鞋子裤子全部被我扯下来,勃起的性器勒在内裤里,我把最后的布料撕开,分开他的双腿,他的大腿夹着我的腰,暧昧地蹭着。张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假阳具和一瓶润滑剂,塞进我手里。
我还给他,“你帮我戴上。”
张基喘得有点厉害,“你的裙子……”
哦,对,我的宝贝裙子。我把头发撩到胸前,背过身对他,“帮我拉开。”
张基迟疑了一下,才把拉链拉开,我飞快地褪下裙子,把它扔到前排,只
', ' ')('穿内衣。张基帮我穿戴好假阳具,我撕开润滑剂的包装,拧开瓶盖。虽然车里没有开灯,但地下停车室里有感应灯,勉强提供了微弱的照明服务,我看到润滑剂的包装瓶上写着我熟悉的字,这是我之前网购的。
我笑了,“你还专门回家了一趟?”
我把润滑剂挤在假阳具上,粗暴地搓了两下,对准张基腿间的穴口,试探地顶进龟头。张基痛哼了一声,捏住我的手腕,被我一抬手抖开了。
“是你放在车上的。”
我拒绝承认,“我怎么不记得?”
张基没再说话,我没有做扩张,润滑不够充分,他一定是很疼的,所以呼吸都很轻微。
我来来回回磨蹭他的穴口,那里又红又湿,紧致柔软,像女人的阴道。我加了更多的润滑剂,然后扶着假阳具一点点滑入穴口,每一次都探得比前一次更深,直到穴道完全打开,直到他顺畅地把阳具迎入自己的身体,我按着他的小腹,情色地抚摸他勃起的性器,然后开始挺腰。
张基一只手握着我的腿,另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咬着牙,破碎的呻吟从他唇中逃逸,他的身体温暖而柔韧,我伏在他身上,贴近他,我的腰身是赤裸的,他却没有脱掉上衣。我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拨开衣角,露出深红色的乳头和软绵的乳肉。
亚洲人的乳头是深色的,但欧美人的有不少粉色,看上去更可爱。
我用嘴唇包裹住张基的乳头,就像婴儿吮吸母亲的乳头一样,然后用舌挑逗挺立起的肉果,拨弄啃咬。张基把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发出并不存在于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呻吟。
“啊……啊……”
每一下撞击在体内的腺体上,完全勃起的阳具贴在腹部,流出透明的液体,我仿佛感觉到他的穴道在抽搐夹紧阳具,我们交合的地方越来越湿,明明没有添加新的润滑剂,穴口却湿得一塌糊涂。我认识张基这么多年,他不谈恋爱,不处对象,满脸写着性冷淡和阳痿,如今却像女人一样情动,流出爱液,他敞开腿,接受我的插入,配合我玩车震,这暴露他并不是对我毫无感情的。
我冷酷地审视这一切,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好紧啊张董。”我毫无新意地夸奖,“都操了你这么多次了,你还和当年一样。”
张基不回答我。
他偶尔会睁开眼,短暂地与我对视,又飞快把眼底的欲望和感情遮掩掉。
只有一瞬间,在这么昏暗闭塞的地方,我看到他眼里复杂的感情,以及藏得很深的恨。
不是爱,不是痴迷,也不是深情,他恨我。
我没有办法说什么,我们在做爱,总不能怀着恨意做爱吧?难道我要说我爱你吗?太假了,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真叫人没办法。我薄情地想着,只能吻他了。
于是我俯下身,与他浅浅交换了一个吻。当我准备抬头离开的时候,张基撑起身,追上来又吻住我。
他扶着我的头,逼迫我张嘴配合他舌吻,我们的体位在接吻中也换了个角度,我仰躺在皮椅上,张基跪坐在我腰上,扶着假阳具重新坐下来,小幅度地摆腰,努力套弄吞吃那个粗壮的死物,动作间屁股里兜不住的水顺着他的腿淌下来,蹭了我一身。
他弓着腰,亲吻我的脖子和锁骨,然后拨开我的内衣带子,一只手拢住我的乳房,在白色的皮肉上面留下吻痕。
趁他坐下来的时候我狠狠地往上顶操,张基张开嘴,腰肢颤抖,无声的尖叫和长达数秒的绷紧后是剧烈的喘息,浓浊的精液喷洒在我的腰腹肋骨胸口上,顺着我的皮肤缓缓滑落。
我刚刚大概是撞到他的前列腺了,所以他射了。
他仰着头,茫然地望着黑暗。我抓住他还未疲软的性器,把残留的液体在顶端抹开,他发出抗拒又痛苦的呻吟,我很少听到他这么激烈的叫床声,我堵住那个湿热的小口,用力攥住柱身,重新开始挺腰操他。
男人的阴茎在我的手掌里跳动,这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它赋予了男人奇怪的尊严,让他们变得盲目自信,更具有攻击性,自认为张扬是个性,总有无法低头的傲慢。
张基有些不同,他好像很安静,没有怨言,没有欲望,安静又顺从,永远专注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是垃圾事,也要做得完美细致。我时常觉得白金阳在用我羞辱张基,这从张基的逆来顺受就能看出,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男人一样反抗,明明他也会不满,也会无奈,照顾一个小女孩实在不是他这样的人该做的。
我读高中的时候,他是第四个被白金阳安排来照顾我的人,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讨好,也不会谄媚,他的表情总是很冷淡,做完家务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知道他其实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很烦人的小孩,但是他不能违抗白金阳,更不能违抗他的父亲。
他的不反抗已经顺延了接近十年,从我读高中,到我读大学,到我第一次强奸他,再到我和他做炮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了,但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
', ' ')('来恨我。
我的手里捏着他涨跳的性器,问他:“你更恨白金阳,还是更恨我?”
他没有回答,而是发出哭一般的喘息,但我知道他没哭,他只是被这个情欲折磨得太痛苦,太煎熬,只能不停不停地叫,他就像被阴茎插入的女人一样,扭动腰肢和屁股,努力讨好这根权势,哪怕它甚至不是真的。
我笑了笑,没再追问。
张基的第二次射精很漫长,这期间他流了很多水,分不清是前面还是后面流的,西裤和衬衫都被拿来擦身上了,皱巴巴地扔在地上。做完后我捡起外套,拿出烟盒,叼出第二根烟,准备去自己包里翻找打火机。
张基原本靠在一旁,像是被操坏了一样一动不动,这时他凑过来,又一次摘掉了我的烟,换上他自己的嘴唇。
我躺在沙发里,端着红酒杯,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然后发呆。
背后的流水声停止,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热气冲出浴室,却没有冲到我的脚边,灯光随着清脆的按动声暗了下去,脚步声靠近,张基在我身边坐下来,抽走了我手里的酒杯。
我一回头就对上他不满的目光,他皱眉,似乎准备指责我,但是在看到酒杯里的液体后保持了沉默。
“可乐。”我眨了眨眼,“你要喝吗?”
张基叹气着摇头,把酒杯还给我。
我拿回属于我的饮料,优雅地小啜一口,满意地晃了晃酒杯,继续欣赏窗外的夜景。
“你为什么要去喝酒?”张基沉声问。见我不回答,他继续说,“今晚和你们吃饭的另一个男生是谁?”
我低下头,盯着可乐里一个个裂开的气泡,发出破碎的声音。
“高于荣。高中同班的男生,你可能见过,但是没印象了。”
大概是见我这么配合,张基也不好发作指责我了,浅浅地嗯了一声。
该我问了,“你为什么没有回我消息?”
不仅没有回我的消息,更没有主动发消息过来说接我走,明明他昨天说过要接我回家。他就像失踪了似的,不,不是失踪,他只是终于找机会甩脱了我,所以不想找我也不想理我,我可以理解。
意料之中,张基也不回答,就和我一样,于是我也追问,“你今晚用的香水,是谁送的?我送你的那瓶你不是扔掉了吗?”
那瓶旷野是他不喜欢的甜香,他不会喷这么多,他习惯用很清冷的香,或者木香。我刚刚还专门去确认了一下,他的香水里已经没有那瓶了,那瓶香水他很早就表示过不太喜欢,因为我曾经要求他喷,他很为难,所以后来瓶子不见了,大概是偷偷扔掉了。
他不会用我买的甜香,但是别人买的就不一定了。
我用手指摩挲着酒杯,迟迟等不到答案,张基还是不说话,我回头朝他微笑,“我随便问问。”
我放下酒杯站起来,准备回房睡觉,张基从后面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回去紧紧抱住。
有一瞬间,我承认我的确是心跳加速了,紧跟着心口酸涩抽紧,有什么东西悄悄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缩起肩膀,靠在他胸口前。张基的怀抱太温暖,很有安全感,我很喜欢被他抱住,哪怕他心里并不在想我。
就着这段沉默的时间,我组织好了语言,“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只是一瓶香水而已。”
的确只是一瓶香水而已,一千来块钱的小玩意儿,我转机时在免税店一时起兴买下的,扔了就扔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抚,希望他可以相信我的不在意和宽容大度。
“是你送的那瓶。”张基的声音有点小。
我有点惊讶了。
“我没扔,我放在公司用了。”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好像很难为情,“而且,我介意。”
我笑了起来:“又不是限量款,也不值钱。”
“是你买给我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侧贴着我的头发,我在他怀里,他的手臂环过我的腰,双手搭在我的小腹上,与我的手指触碰在一起,我像是被抱小孩儿似的抱着,陷在他的怀抱里,只有张基这么抱过我,白金阳和妈妈都没有。
我摸了摸他的指甲,他侧过头亲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说不出什么深情的话来。
“那今年再送你一瓶。”我想让自己看上去漫不经心一些。
“好。”他的声音很温柔。
我坐在他腿上一动不动,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根上,搞得我心痒痒的,差点想把他按在沙发上再来一炮,但是事情还没结束。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天都没给我发消息?”我懒洋洋地提起被他拒答的问题。
张基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他在酝酿,他在思考怎么用温和的方式告诉我,不激发我的情绪——因为答案一定是我不喜欢的。
我大概心里有数了,“和女人吃饭?和女人出席活动?和女人约会?总不能是在和女人上床吧?”
张基气得声音都变了,把我从腿上扭转过来
', ' ')(',“白振雪!”
我不想和他愤怒的眼睛对视,低头盯着被他拢住的双手和压在手臂下的大腿。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没有难过,也没有觉得夸张,所以我猜我随时都在准备这件事变成事实的那一天。
张基和别人女人牵手、接吻,陪她逛街,为她做饭,晚上他们脱掉衣服抱在一起做爱。那大概是个正常的女人,所以他的精液可以在另一个女人体内释放,她顺利地怀上他的孩子,然后生下来,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张基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很会做饭,也很会做家务,他很绅士很有钱,他的小孩会得到他和他妻子的宠爱和呵护,在环境和睦的家庭里幸福长大,有富裕的物质,还有富裕的爱。
我在脑子里一瞬间想完了这一切,我觉得并不是不能接受。
我并不奢望张基能一直拥抱我。
我很慢很慢地说:“所以你喷了香水,你需要掩盖掉你身上女人的香水味,因为你自己习惯用的香水,遮不掉那种味道。”
“你觉得我出轨了?”张基的声音都不像他的了。
“出轨?”我十分严谨地思考着,“如果你真的和其他女人上床,也不算出轨吧。”
张基的嘴唇颤抖着,他用受伤的、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我,仿佛我背叛了什么忠贞的誓言,我被他的眼神狠狠刺痛了,但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他紧紧闭上嘴,不再说话。
然后他抽开抱着我的手臂,我顺势从他怀里站起来,端着酒杯离开。
我在被窝里玩了一个小时手机,都不见身边多一个人。我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卧室里的灯大亮,但外面好像漆黑一片,什么灯都没开。
我从床上爬起来,摸黑下楼。
我在楼下转了一圈,几个书房和休息室都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我又去入户花园看了一眼,确认张基没有出门。
他没有被我气跑,那大概还是在这座房子里。
我又吭哧吭哧爬回二楼,搜查一圈,依然无果。正当我准备爬上三楼的时候,张基迎面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穿着黑色的居家服,披着外套,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他语气不善地问:“你在楼下乱跑什么?”
我说:“找你。”
张基眨了眨眼睛,自下往上看他也能看到他的眼睫毛很长,我扶着楼梯的把手,一脚踩一级台阶。
“找我做什么?”
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大概是找他睡觉,因为这几天我们一直是一起睡的,我以为他会回主卧睡觉的。
“没什么,你不睡觉吗?”
“我睡楼上。”
我说:“二楼那个是你的房间,你回来睡吧,我睡客房。”
张基有点不耐烦了,他的表情变得烦躁,“不用了,你睡吧。”说完他转身就要往上走。
我在他背后说:“你回来吧,我走了。”
张基的脚步停下了,他回过头,又用那种无法忍受的目光看我,“大晚上你去哪?”
我原本就只站在第二级台阶上,不用转身下楼,直接原路返回。
我说:“美国。”
张基愣了一下,继而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愤怒,他几步追下来,声音很凶,“你发什么疯?”
我问他:“我回美国你觉得我发疯?”
张基抓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我往主卧拖,我不肯被他拽着走,太没面子了,直接坐地上拒绝配合。我的腿贴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张基不敢拖我了,他弯下身来抱住我的腰和腿,把我抱起来走。
我在他怀里问他:“你更恨白金阳,还是更恨我?”
张基不说话,他的表情很难看,把我扔在床上扭头就走,我准备站起来追,他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下楼去厨房倒腾了一会儿,端了两杯东西上来,一杯热水,一杯牛奶,托盘上放着两盒药。
我说:“解酒药现在吃有用吗?酒劲儿都过了。”
张基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冷冷道:“我看你还没清醒。”
我配合他吃了药,又咕咚咕咚灌下牛奶。张基把杯子从我手里抽走,我摸了摸自己被蹭红的皮肤,张基低头看了看,判断道:“没破皮。”
他把我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我身边,“我看着你睡。”
“你不睡吗?”
“你睡着了我再睡。”
“你在生气吗?”我歪过头看着他问,“生气我刚刚说那样的话。”
张基沉默了一瞬,“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我不想回答这么尖锐的问题。
他俯下身靠近过来,我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气,他的手臂撑在我身侧,我们脸对着脸,我像被审讯的犯人无路可退。
“你觉得我随时随地都会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所以给我离开你的选择权,想让我们的关系变成一段友善的开放式关系,但实际上你是在羞辱我,轻贱我。你觉得我和
', ' ')('你上床,只是迁就你张开腿给你操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我愿意?我没有在‘被你睡’,我在跟你做爱,我为什么要恨你?”
张基的指尖蹭过我的脸颊、嘴唇,他在抖。
张基的目光里的确翻滚着恨和痛苦,我并没有看错,但在那更深处蛰伏着令我真正害怕的东西。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没有逼迫我,更没有强奸我,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向任何人妥协,但是你没有听懂……不,你只是不想懂。”
他起身远离我,炙热的呼吸也一并远去,我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他说的一切都在理,但依然无法安放在我的逻辑。
“我知道,你想说你愿意跟我做爱,是因为你喜欢我,并不只是顺从于我。”我轻声说。有点不可思议,我居然说出他喜欢我这句话了,张基的确很有本事,他终于逼我面对这个事实了,实际上我也愿意接受这个事情,张基给我的太多太多,多到可以让任何情侣羡慕,多到我几乎要相信这就是最标准的爱情了。
“但是你也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我突然哽咽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变热,我痛恨这个感觉,我强行把它压了下去,让自己保持镇定和冷静。我在思考,在博弈,如果要说更多,我就会在张基面前变得更被动,更软弱,更容易被拿捏,更容易受伤害,就像我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于是我闭上嘴,我不想再说了。
“你怕我离开你吗?”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低沉,充满诱惑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基握住了我的手,我没有挣开,另一只手指在床面轻轻叩着,这是我思考的习惯,我需要敲打的律动来督促我的脑子转动。
“好像也不怎么害怕。”我得出结论,“当妈妈把我放在车座上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些都不再是可怕的东西了。”
我转过头,用我不擅长的方式盯着他。
“你爱我吗?”
“我爱你。”
张基抚摸着我的脸侧,他弯下腰来,吻压在我的嘴唇上,我感觉不到什么,吻对我来说没有携带任何誓言属性,哪怕他亲吻我一万遍,我都不相信他的感情不会动摇。
更不要说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喜欢我,不能被解读的感情更不可信,没有原因的爱无法得到我的理解。所以,我更愿意相信张基有其他的目的,我更希望他是在忍辱负重,我更喜欢我们上床是我强迫、他妥协,而不是做爱这种圣洁得不存在于我认知中的行为。
他的嘴唇打湿了我的,我们分开一点距离,我对张基说:“相比起你不再爱我,我更害怕你爱我。”
不被爱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失去更多,但被爱的时候,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离开我、摧毁我。
我看到了张基眼里的痛苦,脆弱,鲜血淋漓,几乎无法再回到正轨上的痛苦,和我第一次跟他上床时一模一样。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他爱我,怎么会不懂我?
“我就是这样的,我不会相信你,也不会相信你的爱,对不起。”我平静地说,“所以,张基,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看在我已经很难喜欢一个人的份上,求求你,放弃我吧。”
我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是坐车来的,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车辆,我们在跨江大桥上行驶,无数夜灯瞬间被甩在身后,连同被抛弃的往事。
汽车里十分安静,我手里端着手机,听从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排我的未来,他说他是我爸爸,他叫白金阳。
我知道,因为我也姓白。
我没有见过我爸爸,他和我妈好像从来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我妈也没有提起过他。
小时候,单亲家庭在同学中很常见,我认识的女生大都是跟着妈妈生活。那些爸妈没有分开的同学看上去也没有很开心,反而经常膝盖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总是阴沉着脸,放学后坐在教室后面哭。家长会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也很少来,我听到班主任打电话给家长,却总是没有结果。
起码我妈出场率不低,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闪耀登场的机会。
再大一点后,我们开始明白单亲家庭的含义,明白父母一方的缺席终究是较少数。
同学会在背后议论单亲家庭的母亲,因为这是他们和我们不同的地方。男生们说我妈妈很骚,男朋友换得很勤,首饰衣服包包鞋子都是男人给她买的。
在我印象中,我妈总是不缺乏追求者。
她年轻、放肆、美艳,是男生口中的荡妇、小三、骚货。
我中午放学回来的时候,他们时常忘记关上卧室的门,在昏暗的房间里上床。女人细长绷紧的腿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尖叫,扭动,不同的男人把自己性具插进她的下身,抽打她的乳房和屁股,啃咬她的胴体,用言语羞辱她。他们的液体喷洒出来,那种气味留在我的童年。
高潮后,他们像失去生命力的死肉瘫软在一起,接吻,拥抱,男的说宝贝我爱你,我妈说你真棒。他们依偎在一起,过不了多久我妈会突然发现我,从床上跳下来,匆匆裹上
', ' ')('外袍出来,摸摸我的头,毫无歉意地向我道歉,说忘记做饭了。
这时候房间里的男人就会走出来,说别做饭了,想吃什么?出去吃吧。
虽然我妈总是被男人辱骂,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有讨好过谁,也没有为谁失态过,她谁也不在意。反倒是那些男人不停地来敲门,在门后怒吼,骂她是个没有心的婊子,冷血无情。
我妈就在家里冷笑,坐在沙发上点一支烟,等烟抽完了,起身去厨房给我煮面。
我从来没有问过妈妈为什么我们的家庭和别人不太一样,她不讨厌我,也不苛待我,但从不允许我喊她妈妈。
她不愿意做我的母亲,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母亲,不愿意做世人眼中的好母亲,她只愿意做自己。
但她偶尔也会在我放学的时候来接我回家,会辅导我写作业,帮我在考试卷上签字,她会送给我生日礼物,哪怕那是男人送给她的。
她会和男人接吻,和男人深情款款,成双入对。但等那个叔叔走后,她扭头飞快地漱口,擦拭嘴巴。她总是教我,别人口中的话听一听就算了,誓言是最不需要付出成本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会爱你的,只有你自己。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我五年级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长到我把作业写完拿给她签字。
她以往每次打电话都是酥软着喊对面某总某董,娇滴滴的,像小女孩一样,但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很平淡,表情也很平淡。期间她一直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偶尔烦躁地啧几声,然后漫不经心地应答。
“就是你的,你动动脑子,她今年九岁啊……没有……不了,我不乐意……你别逼我了我不想回去……那就让她过去吧……”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阴郁,它横亘在她漂亮的眉眼间,沉重得无法消磨。
打完电话后她问我:“钱和我,你选一个吧。”
我说我选你。妈妈听后笑了一下,说那她就选不到钱了。
周五放学的时候,校门口停了一辆很贵的车,有的男生认识这种车,说几百万一辆特别贵,话音刚落,我妈妈就从车上风情万种地下来了,我冲出人群,冲到她面前。
我不能拥抱她,因为她的裙子一直都很贵,我乱碰很容易搞坏它们。
妈妈蹲下来,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拍了拍我的头。
“白振雪,你跟你爸爸过吧,你爸爸特有钱,你跟着他富贵一辈子。咱娘俩得分道扬镳了,凑一块儿都没钱,分开才有各自的活路。”
她把我抱起来,放在车后座上,她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站得那么稳,然后再次拍了拍我的头,把车门关上了。
那是她第一次抱我,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妈妈大概不相信我会在财富的诱惑面前选择她,所以她先扔下了我,带着绿卡和钱头也不回地飞往南半球去了。
后来哥哥说,白金阳能把我接回来也是机缘巧合,他在某次饭局上听闻了她的风流韵事,那些男人惋惜她年纪轻轻有了孩子,对她的工作能力赞不绝口,又垂涎她的美貌和肉体。
当一个聪明的女人太漂亮、又没有男人的财富作为标签时,她就会在他们眼中失去衣服。
我见到白金阳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丑,起码比不上我妈身边那些男人风度翩翩,年轻英俊。
白金阳站在十几个人中间,是唯一一个没有穿西装的男人,他把我抱起来,朝周围的人展示我,就像展示一件商品。
“还好你长得随你的妈。”
白金阳的确很有钱,他和我妈各自教会我一个道理,只不过白金阳的道理更粗暴,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
我半路转学,拿钱给校长。
我升学的名额,用钱买。
我初中上学太远,买个房子。
我去补习班,买辆车再找个司机接送。
白金阳对我很好,他把我接回来就像养条狗一样,对我别无要求,只需要活着就行。
他回家的时候看到我在客厅吃饭,会非常高兴,走过来拍拍我的头,说家里有个女儿就是好,你瞧你妹妹,多可爱。哥哥跟在后面,说雪雪漂亮,讨人喜欢,白金阳无不惆怅地叹息,仿佛又想起我那风流潇洒的娘,然后肯定了我哥的观点。
“是啊,真漂亮。希望和她妈妈一样聪明能干。”
我上初中后开始搬出去住,房子很大,所有偶尔会有我不认识的人来,他们有的是来找我哥的,似乎是有工作上的要事,听闻他不在又打着电话匆匆离开。有的是来给我送东西的,带着大包小包冲进来,有的是我哥的助理,有的是白金阳的助理,还有的是被白金阳派来照顾我的。
他们端着饭,进贡似的一一打开饭盒,但是做饭阿姨总是嫌那些菜太咸太油,我吃了会对身体不好,于是全部倒掉重新做。
我的初中毫无烦恼,我不得不承认我妈的大智慧,在绝对的财富面前,人是不会不开心的。
', ' ')('直到我在升高中前的那个暑假第一次遇到张基。
我上完补习班回来的时候,他正站在厨房里做饭,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袖口挽到手肘处,正在娴熟地切开鱼肉。我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没有冲我笑。
“白董的千金吗?我是张基。稍坐,饭马上做好了。”
我望向餐桌,那里已经摆放好了三盘菜和一锅汤,是我不熟悉的菜色,做饭阿姨不做这种菜。
他没笑,我也懒得朝他笑。我说:“张叔叔好。”
张基是个奇怪的男人。
首先,他不笑。我遇到过的所有人,在看到我的第一反应,都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然后匆匆朝我走过来。但是张基不会对我笑,他在我挑食的时候甚至会皱眉,用忧虑的目光盯着我的饭碗——而不是我的脸。他的服务态度不够亲和,总让我觉得十分生硬。
其次,他会违抗主人的命令——当时我以为他只是一个男仆。比如说我要喝奶茶,他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比如我不吃枣,他非要往汤里粥里放枣,因为红枣补血。比如说我不吃山药,他也非要往汤里粥里放山药,因为山药补气。
最后,他管的特别多。月经前月经中不可以吃雪糕,不喜欢吃青菜也必须吃,再热也不能把衣服脱光吹空调。不可以偷偷给自己考砸的卷子签字,不可以不写我觉得太简单的作业,不可以翘课,不可以熬夜看,不可以放学后到处乱跑。
我上大学前,张基在我面前做的最频繁的事情就是叹气。
他好像很头疼我,并且是那种觉得我无可救药的头疼。
在白金阳眼里,我和我妈一样漂亮,和我妈一样聪明但是没她有悟性,和我妈一样有个性,甚至比我妈懂事听话,简直是完美的女儿。
但在张基眼里,我任性叛逆,不懂事没礼貌,不会照顾自己,蛮横粗鲁,不守规矩,一刻都不能让他省心。
有句话叫“我爸妈都没这么说过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这句话一般用来针对一些关系并不太亲近、但总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搬出爸妈和自己的关系来批评他们不知分寸。
但这句话我是用不了的。
白金阳和我妈不仅没说过我,更没打过我,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张基在管我,他会说我,也会打我,看到我期末排名进步会笑一下,接到我逃课的电话会生气。
他没有父亲的威严,也没有母亲的温柔,他是一个优秀的员工,认真完成照顾我的工作,为了绩效和年终奖尽心尽责,这样白董就会给他加薪。
我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知道男仆张其实不是男仆。
有天我补习下课后去白金阳的公司,等他和我哥接我回家,我坐在大厅里,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里见到张基。他跟在白金阳和另一个男人身后,穿着黑西装——他很少在我面前穿西装。他喊白金阳老师,喊另一个男人张董。
我再无知也明白,男仆是不能跟着董事长穿梭在厅的。
偶尔我能想起那个场面的一些细节,比如说他打了领带,我第一次见他打领带;比如说他看到我后下意识想朝我走过来,在差点越过白金阳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比如说他看到我后朝我笑了,他一般不怎么笑。
我和张基吵架吵到四点半。
也不是吵架,吵架的话应该是气急败坏,面红耳赤,再其次撸袖子拳打脚踢,但我和张基吵架就吵不出那个劲儿,我今晚在同学面前就是高高在上的傲慢女人,但是在张基面前就没这个气势,因为他比我占理,他比我认真,他说话的时候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吵到最后我还是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我缩在被子下,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头顶在床头垫上,张基说一句,我的眼泪就掉一颗。
我难过我功亏一篑,想起我回国后好不容易摆出来的气势全没了,我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扬,可以尽情释放我傲慢、成熟、理性的一面,可回到张基面前我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我变得情绪化,暴躁又不讲道理,还会做一些很幼稚的事情。当我意识到我做出这种举动是为了博取他的关心时,我才开始感到难过。
难过就是失败,妈妈说。女人就应该只想着自己,不要为了男人去做一些掉份儿的事。当你为了男人开始心痛、难过、哭泣时,你就是个失败的女人,活该被男人玩弄感情。
我又败了。
我面无表情地掉眼泪,脑子里循环播放我妈说过的至理箴言,渐渐平静下来。
张基把纸巾盒拿过来,抽出纸巾,帮我擦眼泪鼻涕,就像我当年因为他没去生日会、第一次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一样。他用纸巾压着我的一侧鼻腔,简短有力地命令:“擤。”然后补一句别那么用力。
我擤掉鼻涕擦掉眼泪,缩成一团躲回被子下,张基躺在一旁,轻轻拍我的背,哄我入睡。
“不哭了乖乖,睡吧。”
我依偎在他身边,蜷缩成一团,他洗过澡后身上就没有迪奥香水的味道了,只有一种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从衣服上传
', ' ')('来,和妈妈的气味一样。
闭上眼的时候我的鼻子又酸了起来,我想抱住张基的手臂,但我没动。我不想在张基面前显得太脆弱。所有的情绪只是一时的波动,我被男人的语言短暂地打动了,被男人的体温暖化了,所以才会流泪,才会渴望被张基拥抱,被他亲吻。
我只要闭上眼睛睡一觉醒过来,这些不该存在的情绪就都会消失,我会重新变得坚强,变得冷静,变成妈妈那样的女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张基居然还在我身边,真是出乎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我们的姿势,我整个人团成一团挤在张基身上,枕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恨不得挤进他的身体里似的。张基搂着我的腰,我一动他就醒了。
我们四目相对,张基困得好像有点失去大脑了,他茫然看着我,似乎在分辨我是什么人,然后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盯着我。
张基年过三十,加班成性,天天熬夜,应酬喝酒,工作抽烟,我本以为这个男人会迅速失去他最美好的东西,奈何基因出众,眼角的细纹没有让他衰老,反而更加迷人,他比二十多岁的时候更清减,更成熟,更英俊了,我不可否认胶原蛋白的强大,但是我更偏好他逐渐衰老的容貌。
他盯着我,哪怕困得人畜不分了,我竟然还能在他的眼里看到我畏惧的东西。
我盯着他的脸,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事情,“你今天不上班吗?”
张基眨了眨眼,又困倦地闭上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今天周六。”
哦,看我这日子过的。
“隔壁友商是996,你怎么不是?”
张基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不太想理我。
“你几点睡的?”
我从他怀里坐起来,张基翻身平躺,那只被我枕麻了的手臂动弹不得。
“六点。”
我眯着眼瞄墙上的钟表,十一点半,于是更惊讶了,“你干嘛了六点钟才睡?”
“睡不着。”张基叹了口气。
“那你再睡会儿吧。”
我掀开被子下床,十分体贴地帮他盖好被子,下楼吃饭去了。热气腾腾的午饭已经做好了,做饭阿姨在收拾厨房,我穿着吊带坐在吧台旁,阿姨嘱托我穿件外套,天凉。我应了一声,一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前的吻痕和指印,掐得有点重,都是张基昨天在车里留下的。
我想起他昨天看我的眼神,他看上去想把我杀了,或者想让我杀了他。
吃完饭后我上楼去找张基,我原以为他会在被窝里睡得不省人事,没想到他居然坐在床头,戴着眼镜,对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一夜过去,他的下巴长出一点青色的胡茬,头发睡得有些乱,手腕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绳子,没有手表。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发现我。
“乖乖。”他只瞥了我一眼,“吃完饭了?”
“公司有事?”我问。
“很快就能处理好。等我忙完,我带你出去玩吧。”
我靠在门框上嗤笑一声,“还当我小孩子呢?”
张基又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皱起眉。
“你刚刚这样下去的?”
我发出一声十分做作的哼笑,猛撩头发,迈着丑陋的交叉步,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途中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我单手撑在床头,把他困在面前,弯腰与他平视。宽松的吊带里什么都没穿,我的胸和胸上的指印肯定很刺眼,因为张基的目光瞬间就凝聚过去了,然后他面露不满。
“这是你留下的,怎么了?”我故意把胸往他脸上蹭,夹紧嗓子娇滴滴地说,“张董,你捏的人家胸好疼哦。你看,都红了呢。”
张基侧脸远离,语气好像在强忍怒火,“去把衣服穿好。”
“有别的女人给你看过她的胸吗?”我挑眉,“不然你为什么总说我的胸很小?”
“我什么时候说过……白振雪!”
我趁机把胸贴了上去,跨坐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住他。我要好好看看老男人的眼睛、眼角和眼角的皱纹。
“可是你之前给我买内衣的时候,都买大了诶。叔叔,你给别的女人买内衣都是这个cup吗?是我发育得不好吗?这都要怪张叔叔哦,是我长身体的时候你没有喂好我。”
我朝张基吹气,幻想自己风情万种,结果他一仰头我就只能冲他鼻子吹气,我怕我有口臭,赶紧闭嘴。
张基几乎是咬着牙说话,“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心里狂笑,但是脸上还要绷住。
“那我说错了吗?张董和我不是露水情缘吗?”我疯狂眨巴眼睛,枕在他肩上,改朝他喉结吹气。
张基的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他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在咽口水。他仰着头极力远离我,但是我们贴得太近了,我听到他的心跳在加速。
我抬起屁股,隔着被子在他下身处来回蹭,毫无意义地提示他。
“张叔叔,你
', ' ')('硬了。”
张基推在我腰上的手换成了搂抱的姿势,我被按住头,迎面接受他的亲吻。他吻得有点暴躁,一上来就咬我嘴唇,我不热不冷地回应他的索吻,盯着他闭上的眼睛。他吻我的时候表情果然很好看,他本来就是很好看的男人,不然我当初也不会动歪心思。
我突然冷静下来,我欣赏男人,欣赏男人被我挑拨时失去控制的弱态,甚至欣赏他重新捡回克制时隐忍又愤怒的表情。
我歪了歪头,张基的性器还硬着,但他抓起床头的居家服外套,不由分说地给我套上。
“别捣乱,我不想做。”他警告我,“抬手。”然后把我的手臂塞进衣袖里。
我最后还是没能吃到我的点心,张基的态度可谓相当不配合,不管我一旁搞出什么动静,他都不多看一眼。
我累了,躺回床上玩手机,张基敲键盘的声音连绵不绝,他终于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不要躺着玩手机。”
我正沉浸在剪辑帅哥的小视频里,压根懒得理他,“嗯嗯嗯。”
张基不说我了,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嘴角压紧。他的工作经常突如其来,紧急又重要,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把我扔在一边自己去处理工作了,我早就习惯了,哪怕做爱做一半他爬起来去工作,我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他的确是这样的人。
张基的工作强度十分超规模,态度尽职恪守,我最早体会是在本科回国实习的时候,张董展现出了教科书式的不近人情和翻脸不认人。我本以为他费心思哄骗我去上班是为了跟我玩一下办公室恋情py,我都想好了,美貌的女实习生和帅气的单身男上司,上司说小雪啊来来我跟你交代个事儿,然后我就可以去他的办公室剥掉他的西裤了。
现实是我差点被张基扒了一层皮,签了三个月的实习也没干满,我开学前就找借口跑回美国了。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假意关心一下张基。
“怎么了吗?是哪个项目的事情吗?”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复,房间里只有打字的声音。
张基没理我,我自讨没趣。
过了一会儿我把首页的消息刷完了,再度陷入无事可做的状态,我又问了一遍:“是和科为合作的那个项目吗?”
张基终于看了我一眼,“是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闭嘴,两厢沉默。
我没话讲了,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这个项目是我听白逸江说的,科为和刘董的电话来的时间太凑巧了,我总觉得是个大大大项目,白逸江很惊讶我发现了这件事,然后把立项书扔给了我。
我搞不懂这些,我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深入了解这个项目,但是白逸江很八卦,他问我和张基怎么样了,我莫名其妙,项目和张基有什么关系?
白逸江一直在打字,在另一端输入了一万年,我以为他要给我发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结果他只是挤出了几个字。
“张基想接这个项目不是为了你吗?”
我没看懂白逸江在说什么,他总是意淫我和张基的关系,没少去白金阳面前煽风点火。
我并不认可白逸江的说法,张基对工作的忠诚和狂热是无可比拟的,他甚至会为了工作骂我,我一想起我实习时遭的罪,就觉得白逸江的意淫有点恶心。
我察觉到张基不和我聊这个项目,不是因为他沉浸在工作中,而是他真的不想和我多说。我也不想再问了,干脆爬下床去洗漱了。
洗漱完我去客厅坐着发呆,不知道张基要忙到什么时候了,我估摸着他也不会带我出去了,因为我听到他去书房的声音了。
我闲出屁了,跑去给白逸江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白逸江的助理之一,是个姓韩的男生,2毕业的研究生,去年刚来公司,白逸江说他很聪明,从运营那儿要过去做助理了。
韩助理的声音很干净,甚至有一点甜,电话接起来就喊我振雪小姐,说白总在和科为的李总打高尔夫。
手机很快就递到白逸江手里了。
“有什么事?”
我说:“你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白逸江有点吃惊,“啊?怎么了?有什么事?”
这个人有强迫症,问不出答案一定要追问到底,我只好实话实说,“我只是无聊,给你打电话聊天。”
白逸江笑了起来,我听着他的笑声都能想出他的脸和他脸上的皱纹了。
“要不要出来打球?”
我想了想,“能换个活动吗?”我高尔夫打得很烂,不想丢人。
“带你去购物。”白逸江反应很快。
“你不是和李总在一起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李总玩,科为里有好多个李总,光我听说过的就有五个了。
白逸江捂住电话,问了身边的人几句话,我没听清。没过一会儿白逸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大小姐,换你最漂亮的裙子出门,今天哥哥给你买单!”
', ' ')('我从沙发上弹起来,狂奔上楼去卧室。
“我们开车回去,五十分钟到市区,我和李总回去放个东西再去京贸。我让韩雨直接去接你,他大约两点到,给你六十分钟收拾,够不?”
我说:“够我画两张脸了。”
白逸江十分满意地挂了电话。
我在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出我最宠爱的黑裙子,过膝、露背、泡泡袖、高腰,我得意地给自己套渔网袜,对自己的小腿吹口哨,这身出门绝对能满足白逸江的虚荣心。
白逸江的毛病就是他什么都要搞得很漂亮,他每天上班化妆喷发胶打领带一项不落,全公司都知道白总臭美。我高中的时候,白逸江就经常带我出去吃饭,哪怕是和合作伙伴的饭局,他也要把我带上摆在一旁,就等着别人夸我,然后他好得意得意。
我臭美和挑剔的毛病多多少少有白逸江的锅,白逸江的底线是只有居家服可以买成衣,要穿出去的衣服必须私人订制。
我对着镜子给自己描眼线的时候,张基进来了。
挑衣服的时候我把衣服全都拿了出来,现在扔的到处都是,化妆品也摆摊似的铺了一桌子,张基看到这阵仗,居然也没说我。
“你要出去?”他很惊讶。
我心里很迅速地抽动了一下,“嗯,跟我哥出去买东西。”
张基沉默了,他盯着镜子里我的脸,站在门口没动。过了会儿他走进来,开始帮我收拾衣服。
“就你和逸江吗?”
我想了很久,久到我补完了高光,我还是决定告诉他。
“科为的李总也在,但是我没问是哪个李总。”
张基更惊讶了,“你们三个?”
我嗯了一声,“我猜是李知遥。你要来吗?”因为我在白逸江给我发的文件里看到了李知遥的名字,科为那边大概要他跟这个项目。
张基立刻说:“好,等我片刻,我去换衣服。”
我在镜子里看到他转身走向衣帽间,我无法继续举着手臂了,只能放下笔刷。
韩雨打电话的时间比我预估的更早,我站起来接电话,路过衣帽间的时候看见张基正在穿夹克外套,休假日他不穿西装,因为他周一到周五都在穿。
“振雪小姐,我到停车场了,我开的白总的车。”韩雨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少听到男人的声音这么甜,他说话的语气很干脆利落,甚至有一点客气,但声音依然很甜,我不禁怀疑白逸江年过三十后背着我和白金阳变成了一个声控同性恋。
我应了一声,身后传来关灯的声音,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告诉他张基也要来。
“张董也要来,我们现在下去,你帮我和我哥说一下吧。”
我和张基同居也不是秘密,我不信白逸江这个八卦头子会不跟韩雨分享我的花边新闻。韩雨非常平稳丝滑地回应了,我挂断电话。
坐电梯的时候我和张基站的很远,我交叉着腿站着,盯着自己的镜像,欣赏我的腰我的小腿我的肩,再看一眼旁边的男人,不由得冷笑一声。
张基问:“你笑什么?”
“糟老头子。”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电梯门打开,我仰头,甩头发,趾高气扬地走了出去,脚下的小高跟把地踩得哐哐响。
韩雨站在车旁,亲自帮我打开车门,我优雅入座,然后用腿挡在张基前面,张基一脸莫名。
“你坐前面去。”他不让我爽,我也要让他不爽,礼尚往来。
张基十分听话地去坐副驾驶座了,韩雨在另一头打开车门,看到张基后面露难色,“张董坐后面吧,前面不安全。”
张基拉开安全带,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约的哪里,开车吧。”
我在后面虎视眈眈,张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韩雨只得照做。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库,拐进大道,融入车流。
据我所知,张董是个很好说话的上司,虽然他长得很不好说话。他经常催促下属下班,热爱独自加班,从不指示秘书做和工作无关的事情,还经常自掏腰包请大家吃下午茶,因为实习,我本人也承过张董的恩泽……但是老张董余威尚在,小张董再好说话,也不能忽视他那个严肃的爹。
车子在红灯面前停下,张基提问:“逸江他们已经先过去了?”
韩雨相当上道,面带浅笑,春风化雨般地说道:“是的,白总和知遥总一起过去。”
张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虽然表情没变,但我能感觉到他心情更好了。
根据心情守恒定律,我的心情随之变糟了。
所以白逸江迎上来要拥抱我的时候,我直接扭头躲开了。
我终于见到了李知遥,他和张基握手拍肩,双方用十分客气亲切的语气问候彼此。李知遥走过来和我握手,很快就松开了,我见过好多次李知遥的哥哥,但是是第一次见到李知遥,我盯着他,想起张基说过的话,实在是连一个客套的假笑都挤不出来。
我的目光在扫描他的五
', ' ')('官,我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特别的痕迹来,能显示出他对他未婚妻很好的痕迹。
我失败了,我只得出一个结论,李知遥和他哥一样招蜂引蝶。
好在所有人都不在意我,他们有大项目要谈,张基和李知遥相谈甚欢,我站在最边上,百无聊赖地听他们进行生意人之间的寒暄。
白逸江凑过来,小声说:“去挑包啊。”
我盯着张基看了一会儿,他的眼里只有对面的男人,对面的男人好歹还看我两眼,妈的。
他们看上去还要拉上白逸江,我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袖子,“你陪我去。”
“好好好。”白逸江架起手,方便我挽着他。他回头跟李知遥打了个招呼,“知遥,我陪我妹先去看包。”
我拖着白逸江飞快地走开,白逸江有点委屈,“走那么快干嘛?你俩又吵架了吗?”
“什么叫又?”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表情?”
“你知道吗?本来是只有我要来的,他一听说李知遥也在,马上就跟出来了。”
白逸江把我拉进lv,随手拿起一个包在我身上比划,然后惋惜地摇头。
“所以呢?你觉得他只想见生意伙伴,而不是陪你?”
我想了想,“差不多吧。”
“他对你不好吗?”白逸江在导购的推荐下又拿起了另一个包,示意我背给他看。我单肩背上托特,把包冲着他,白逸江立刻摇头。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答不上来了。
“因为你想他心里只有你,对不对?”白逸江用一种诱骗的语气说着,把下一个包往我手上塞,“你想他只围着你转?”
我挑挑眉,“他做不到。”
“看,你不是很清楚嘛。男人就这样,没事儿的时候围着你转,有事的时候只想你少来烦他。”
我冷笑一声,“你很懂啊。”
白逸江耸肩,“我是男人,我当然懂。”他盯着我手上的包,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这个不错,拿一个。”
我想说太素了,我不喜欢这种,但是白逸江看上去十分满意,我顿时不想拒绝了,他买什么我就背什么好了。
导购见缝插针,“这款还有别的颜色,女士要看看吗?”
我点头。
导购去拿款的时候,白逸江勾住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说我:“不是哥哥棒打鸳鸯啊,你要学会顺自己的心,他有空来找你的时候你就跟他玩儿,当他不能让你高兴的时候,你就不要去找他嘛。你这是最漂亮的年纪,多出门玩,买衣服包包打扮自己,别把心思都扑在男人身上。”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情烦,或者说,这个事情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
白逸江:“那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用一种八自己的卦的分享语气暗搓搓地问:“我跟你说过我们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吗?”
白逸江点头,然后停顿,“你是说哪个‘搞’?暧昧拍拖还是?”
我面无表情,“睡觉。”
我和白逸江的年龄差其实有点大,他是家里老大,白金阳不管我的时候,白逸江就会来我这儿散发一下他无处释放的爹味,但是聊起八卦的时候,白逸江贼头贼脑的样子和男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跟白逸江讲过我和张基的来龙去脉了,我甚至没主动和他说过,因为我总觉得他会告状,白逸江也没从我这儿发现过什么蛛丝马迹——在张基露出马脚之前。
我们扔下那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咖啡店钻进去,点了两杯咖啡,头对着头开始八卦。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件事得从我刚读高中讲起。”
白逸江双眼瞪圆了,一脸震惊愤怒恐惧怀疑糅杂在一起,“你高中的时候成年了吗?你不好好读书拍什么拖?”
我无语了,“那会儿我才十五岁,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握紧手里的咖啡,白逸江眼疾手快按住我的手腕,“不许泼我!”
我忍了又忍,冷静下来,“你不用慌张,我高中的时候其实我和他关系不怎么好。”
“为什么?因为他管你?”白逸江自问自答。
“差不多吧,我那会儿看他不太顺眼。”我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思绪有点放飞。
说实话时间有些久远了,在我的认知中张基这个人是一分为二的,冷淡的张基和亲吻我的张基被他的笑分割了,这么一看,我竟然有点难以接受“他们”是同一个人。
“高中那会儿你不是不常在吗,他帮白金阳看着我,虽然我和他关系不太好,但是他确实为我费心思了……”我看着白逸江的脸,又补了半句,“只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来说。”
“然后呢?”
“后来我出国了
', ' ')('。”我捂住咖啡杯,试图用咖啡的热度驱赶店里的冷空气,“我刚去国外的时候你和白金阳都不在,我有段时间特别害怕,你租的房子太大了,只有我一个人住。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总说没空,白金阳的电话打不通,我就打给张基了。”
双方彼此陷入沉默,我在白逸江的脸上看到了不忍和愧疚,他和白金阳为工作付出了太多,不约而同地放弃了一部分的家庭,所以他们在我人生许多关头都选择缺席,但我不想责备他们,白逸江对我的关爱远超过家里其他人,白金阳给予我的物质和资源足够丰富,足以让我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至于张基,他没有像乙游和里的男主一样,为我撒很多很多钱,分很多很多爱,他对我并不算很迁就,也不是我的人生导师,他是个很淡的男人,对自己,对我,对家人,对所有人都是平淡的、没什么颜色的,他只是恰好在我人生一些重要的场合里,或被迫或主动或巧合地,出席了。
“他过去陪你了吗?”白逸江有点诧异。
我翻白眼,“他拒绝了。”
白逸江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来。
“最开始他觉得不该由他来看望我,然后我说你和白金阳都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好难,然后我就哭。打了几次电话,他就有点不忍心了。”
白逸江表情稍稍缓和。
“当然,他还是没来。”讲到这里,我开始想笑了,“虽然他总在电话里说他一有空就来,但是他好几年都没抽出空,一直到你们接我回国修养。”
讲完后我又笑不出来了,白逸江也笑不出来了。
“后来张基就去看我了,他最开始来的很频繁,之后工作调动,就不怎么来了。”
“他去看你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没有,但是我猜测,他那时候在暗恋我。”我不太雅观地笑了起来,白逸江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为了打碎他这个表情,我决定补上致命的一句。“之后我有次回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你们去b市出差那次,我把他睡了。”
白逸江没有说话,他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又盯着咖啡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十分冷静地说:“我有印象了,但是我记得那次你没有跟我们住一起,而且我们每天都有应酬。”
“他晚上应酬完来找我的。”
白逸江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我,我莫名其妙,“干嘛?”
“在禽兽这方面,你的确遗传了我们老白家。”
我反抗,“我哪里禽兽?”
“你趁人家喝醉的时候把人睡了,你不禽兽谁禽兽?”
“他没喝醉。”
“那也算趁虚而入,男人喝了酒后,是感情最脆弱的时间点。”白逸江语气同情。
我面无表情:“这可怪不得我,他自找的。午夜过后单身男人喝了酒,在外面乱跑不回家,被人趁虚而入能怪谁?”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什么?”
“在禽兽这方面,你的确遗传了我们老白家啊。”
我和白逸江八卦进展到一半,他出去接了个电话,我握着逐渐冷下去的咖啡杯,掌心冰冷到近乎僵硬,指尖麻木,心口也麻木。
咖啡店的店面做成了工业风,我面前的墙壁是一个贴满大头贴的不锈钢板,彩色的相贴的面孔在暗银色的墙面上微笑,有人在这里留下了和对象的合照,他们在自拍中亲吻拥抱。我握着咖啡杯,抿一口,在合影中间看到了我面无表情的脸,扭曲地投映在墙上。
拥抱的温度消散得很快,亲吻时的爱意也会被消磨,归根结底,一切与爱有关的东西都会消失,或是被粉碎,或是被替代。
我站在大头贴前,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打量他们的面孔。
这些情侣真是奇怪,我们同为人类,我却没法把他们和我视为同一物种。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付出了爱,就会被伤害吗?他们不怕痛吗?
身后传来怯懦的脚步声,我直起腰。
一个店员站在我身后,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子,比我矮一个头,她的皮肤很白嫩,因此黑眼圈尤其明显。她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看上去想要递给我。
“你好……”她说话的时候居然很镇定,“不好意思,这么说可能很冒犯,但是请问我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飞快地补充,“我不是……女同,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漂亮到让我觉得不认识一下你,我会后悔很久很久,对不起。”
我笑了一下,掏出手机,“微信吧。”
女孩手脚利落地加上了我的好友,她的头像是栗山未来,她们都是戴眼镜、留短发的女孩子,我久违地感到轻松愉快,可爱的女孩子能让人心情变好。
她在对话框里敲下名字,她叫刘颖,很常见的名字。
我思考了一下,把我的名字发给了她。
刘颖捧着手机,不认识字似的看着我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发出惊叹,“哇,
', ' ')('好帅的名字。”
我扯了扯嘴角,尽量想让自己笑得热情一些。
刘颖把手里的咖啡递了过来,“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我接过来,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朝她眯起眼睛,“谢谢。你是大学生吗?”
刘颖点头,“我大三了,平时来这里打工。”
刘颖看上起和那些寻常的女大学生差不多,因为读书来到这座城市,在这里生活,在这里成长,在这里工作。这是和我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可以塑造出刘颖这样的人,因为我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人。
我们坐在一起随便聊了一会儿,我一直在打量她,观察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刘颖看上去也很不自在,她似乎并不是那种外向自信的人,想必她以前的十几二十年里,也几乎没有这样和别人搭讪过。
刘颖回去工作了,没过多久,白逸江回来了,他一坐下就在叹气。
“你又有事?”
“嗯,中新那边的,晚上过去聊一下。”白逸江握着手机,眉头紧锁。
“推不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我和白逸江有过无数次相似的对话,早已变成习惯。
“不太行呢,老头喊我去,蛮重要的应该。”白逸江似乎十分艰难地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表情中充满了凝重,他拉开椅子站起来,变脸似的对我露出笑容,“大小姐,我得走了,让张基陪你吧。他要是敢让你难过,你就告诉我。”
我跟着白逸江站起来,白逸江拎起给我买的包和鞋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他一只手提三个袋子,另一只手给韩雨打电话。电话几乎瞬间就接通了。
“韩雨,我晚上要去新恒城吃饭,你……”他停顿了一下,“你送我妹和张董回去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我说:“拉倒吧你,让韩雨送你过去吧,你赶时间。”
白逸江没跟我客气,“行,你回学校前我再抽空陪你玩。”
我被他高高在上的语气逗乐了,白逸江大概知道我在笑什么,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没说什么。我知道白逸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因为他说的某句话不够体贴,就认定他不爱我。
这是一套很简单的逻辑,我一直用这种观念去对待所有人,因此我的同学都很喜欢我,他们觉得我很随和,好脾气,开得起玩笑,不会斤斤计较。
但这套逻辑唯独套不上张基这个人。
我们在商场门口目送白逸江和韩雨,张基伸手过来,要帮我提购物袋,我没松手。
“我约了同学吃晚饭,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看李知遥。
李知遥有点惊讶,但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猜测他和张基聊得很愉快。张基平时没什么时间,不是开会就是加班,难得私下见到一次他想见的人,不如借机多聊聊。
张基没有阻拦我,只说了一句:“吃完饭跟我说一声。”
我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