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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殷雪转头让卫越明安排司机。

“你要回家?”卫越明低声问道。

“嗯嗯,你跟我一起回吧,不是明天才走吗?”

卫越明不记得自己明天有什么计划,正要问,又被殷雪接下来的话转移了注意——

“我还有东西要给你,在我车上呢。”

“那现在给我?你不是从家里来的?”

“是……但我改主意了,还是回家再给你。”

两人说着悄悄话,注意到的时候,卫父卫母正带着迷之微笑看着他们。

不等两人说什么,卫母交待道:“车给你们安排好了,你们两个今天喝得都有点多,回去早点休息。小宁开学之前就先跟着我们,小雪你也给自己放放假,多出去玩玩。”

殷雪乖巧应下,看着卫父卫母进了屋。

原样把大堆东西抱进另一辆车,殷雪躲开别人想帮忙的手,钻进车里坐下,隔卫越明老远。

“什么时候给我?”卫越明看她浑身防备,坐在车尾不动。

“回家以后吧,”殷雪瞅一眼封闭隔板,确定司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后,换了副面孔,“嘿嘿,想看?”

卫越明点头。

殷雪笑得嘚瑟:“不给看。”

卫越明看着她怀里的东西不说话。

殷雪收紧胳膊,似乎生怕他来抢。

卫越明自然不会这样胡闹,而且经过这一晚的事,他总有种预感,那堆东西或许是殷雪的又一个招式——让他再难自持的招式。

卫越明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又或者是准备得太久,临了开始退缩。

不管内心如何起伏,卫越明面上仍一派平静。

殷雪被他看得心慌,忍不住动动有点僵的胳膊。

敌退我进。已经因为一个吻乱过阵脚的卫越明及时整饬,抬起身向殷雪走近。

隔得再远,也不过三两步。

殷雪不及做出反应,看着他压下身——

一个漫长的吻。

漫长到分开时,殷雪已然忘记初衷,卫越明声音也沙哑:

“给我。”

殷雪一颤,胳膊一紧,到底还是松了手。

卫越明在她身旁坐下,掀开了“礼物”。

防尘布之下,是一些画框。

卫越明想起什么,愣了一下看向殷雪,抽出了其中一幅。

“慢点慢点。”殷雪嘟囔。

整幅画逐渐展露于眼前,手下传来的触感似乎还带着些许湿意。

卫越明看着画中满眼怒意的自己,有些迷茫。

“运气挺好。”殷雪哈哈笑。

卫越明看着她。

“那什么,咳,”殷雪收敛许多,摸摸鼻子,“之前骗你说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生气也好看,值得画下来,呵、呵呵……”

殷雪闭紧了嘴巴。

卫越明把画放在一边,重新抽。

头发凌乱,昏昏欲睡的自己。

“不要想多哈,我是不会不经允许画色色的东西的。这是吹头发的时候,虽然我只能看到你的天灵盖……”

殷雪的碎碎念在耳旁飘过,卫越明继续抽。

沐浴的他。

“我没有偷看!这也不色,是纯粹的艺术!”

“……”卫越明再度伸手。

伏案工作的他。

独自用餐的他。

专心驾驶的他。

病床上沉睡的他。

各种场景的他,各种表情的他。只有他。

卫越明拿过殷雪膝上空空如也的布袋,把画再一幅幅放回去。

“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呢?”殷雪撇撇嘴。

“我很开心,”卫越明把画放好,摸摸殷雪眼睑,“所以这几天熬夜画画了?”

殷雪点头承认:“画得急了点,你不满意也就这样了。还有幅没干的,回去看吧。”

“还有?我没有不满意,画得很好。”

殷雪没有错过他眼中闪过的光,努力忍住笑,板着脸道:“你期待什么样的?我重新画。”

“你画自己想画的就好,我都很喜欢。”

“开心?我看你挺平淡的。我跟你说哦,我的画虽然不值大钱,但不少人请我画我都不画。”

“我很荣幸。”

看出殷雪似乎是故意的,不管她说什么卫越明都笑着给她顺毛。

但内心深处确实抱持着难以言明的期待。

卫越明想要最初的那幅画。

“帅哥,我能给你画张画吗?”

“好。”

殷雪带人走进画室,“刷——”一声拉开落地窗的窗帘。

大把阳光闯进来,细小微尘被撞得直打转,在殷雪身边跃动。

卫越明微闭双眼,侧过身把门推到墙边贴好。

“啊,不好意思,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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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不是太重了?需要换个房间吗?”殷雪收拢着窗帘问。

“嗯?”卫越明经她提醒才意识到画室中的气味,摇摇头:“不用。没什么味道。”

“那就把门关上吧,省得有人过来捣乱。”殷雪背对他挪了张单人沙发到窗边。

卫越明有些无措,这样的要求显然有违他的礼仪教养,犹豫一下,还是关上了门:“你说段淇风?”

“对,他嫌这里臭还总要过来烦我,”殷雪布置好,拍拍沙发转身冲他道,“你坐这里。”

“你一直住在这里?”卫越明朝她走过去。

“这里离学校进,而且最近家里有点忙,就把我放养了。”

卫越明看看殷雪并无一丝阴霾的脸,心中下了定论:对人不设防,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孩。又想起殷家的传闻,思绪跑到工作上。

“你坐得好端正啊。放松一点?”

殷雪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卫越明往后靠靠,笑道:“习惯了。”

“哦对,你是士兵来着,”殷雪看看他微长的头发,“你这发型像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士兵不都是寸头吗?”

“也会有特殊情况。”卫越明抬头回答。

“什么特殊情况?”殷雪顺着问了一嘴。

卫越明但笑不语。

殷雪一激灵:“抱歉抱歉,懂了懂了,机密机密。我不问了。”

看着殷雪莫名兴奋起来的目光,卫越明直觉她脑补了些电影里的大场面,又给她贴了个标签:被影视剧荼毒的中二少女。

“那您怎么坐着舒服怎么来。”殷雪突然用起敬语。

卫越明笑起来:“你也是。不用这么紧张。模特不应该是由画师安排姿势吗?”

“可以吗?”

卫越明点头。

然后就被摆弄了很久。

刚开始殷雪还记得合适的社交距离,后来似乎是两个人的默契着实差了点,直接上了手,又看卫越明确实不是很介意,便愈发肆无忌惮。

被抓住脚踝时,卫越明忍不住道:“每个人的姿势你都要考虑这么久吗?”

殷雪给他摆了个二郎腿,左右看看,一脸纠结:“也不是。有些人你看到第一眼就知道要画什么。”

“意思是我并没有给你带来灵感?”卫越明难得玩笑。

殷雪皱眉苦思,没有说话。

玩笑变苦笑,卫越明正不知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殷雪突然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

“你属于给人太多灵感反而选择困难的那种。我的问题,是我太贪心了。”

阳光窝藏在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就此停驻。

当时的卫越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略微愣神后,就被殷雪塞了一本砖头厚的书在怀中:

“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今天就当练手了!你随意,我也随便画。”说完转身走到画架旁坐下。

卫越明想起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调动,心中有些可惜,但不想打击殷雪的兴致,沉默着看向膝头的书——《每一个话痨心中都有一个精致的灵魂》。

“咳。”卫越明拳头抵着嘴唇,好险笑出声。

“笑什么,”殷雪一脸无辜,也笑,“不过帅哥你笑起来怪好看的。”

“卫越明。”

“嗯?”

“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不不不,这不太礼貌。”

卫越明摇摇头,不太明白她对礼貌的定义,翻开书的扉页——“殷雪着”三字赫然在目。眉毛一动,对这本书有了点兴趣。

“怎么样,”殷雪拿起画笔,“绝版发行,全世界仅此一本。囊括我全部的人生哲学,一般人没机会拜读。”

“很荣幸。”

“怎么样?”

“什么?”

“书。书怎么样?”殷雪执着于答案。

卫越明又翻过一页,实话实说:“你选择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殷雪懵了一下,笔尖在画布上游过,突然反应过来:“就是说我书写得很烂呗!”

卫越明再也忍不住笑,侧脸看向窗外:“没有很烂。”

“哎哎哎你不要背对我,我不会生气的,我要看脸!”

卫越明慢慢转回身,开始想工作上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殷雪也加快手上的速度,一时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到笔尖的沙沙声和翻页的响动。

浅浅的轮廓勾勒出来,殷雪告一段落,又起话头:“你说话好迂回啊。有不少女生追你吧?”

“这中间的逻辑是?”

“没什么逻辑。只是觉得你情商不低,学习应该也不差吧?”

“这也没什么逻辑?还好。”

“这句‘还好’感觉带点骄傲的矜持啊……”

“有吗?那就不好。”

“好的,知道了,你肯定是学霸级别的。”

“……”

“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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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有女朋友?”

“这结论怎么来的?”

“直觉?感觉以你的条件,应该会有女孩子追。”

“有人追等于有女朋友?”

“大部分是这样,只要有人追就可以在一起,等便宜占完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

“啊,说我同学,没有说你。”

“这个同学……是前男友?”

“这结论怎么来的?”

“直觉?”

“是。”

“……”

“你不安慰我吗?”

“你需要安慰吗?”

“不需要。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好的坏的,还有对某些人好、对另一些人坏的。他伤害你是他的错误,不代表你做错什么。你以后会遇到更优秀的人,会尊重你对你好,所以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我要听睡着了。”

“先不要睡。以后遇到的人有些可能比他还恶劣,防人之心不可无,要保护好自己。”

“你到底是安慰我还是打击我?”

“看哪个能让你更机灵一点。”

“你又在迂回地说我笨?”

“没有,只是觉得可以更聪明一点。”

“好气啊。所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军校出身吗?谈恋爱的概率不大。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卫越明看着殷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用沉默取代了“没有”。

殷雪却会错了意:“男生也行。”

卫越明叹气,觉得这天快聊不下去了:“学艺术的都这么开放吗?”

“你这是偏见!所以你喜欢什么?不限定‘人’的范围。”

话题好像越来越奇怪了,卫越明想了想,道:“沙盘吧。”

“售房处的那种建筑模型?”

“差不多,军事沙盘更好一点。”

“那你是喜欢还是习惯啊。我是因为喜欢选了美术,你应该是家里安排的吧?”

“又是直觉?”

“不,这次是社会经验。像你们这种家世,选择被限制得有点窄。”

卫越明有一瞬间的不悦。

“不好意思啊,我表达有问题。没有说你们不好的意思,我属于需要仰仗你们冲在前线保护的拖后腿的那挂,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了,就是段淇风跟我抱怨家里让学太多东西没时间玩游戏,所以觉得你们压力也挺大的。当然如果要做的和想做的是一回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卫越明突然明白自己是因为“你们”这种表述而不悦,把莫名的情绪压住,回道:“可能就像你说的,是习惯。不过我目前没有其他的爱好,而且也看‘喜欢’怎么定义,如果是做起来很开心,那确实没有,但如果是做起来很放松或者忘记其他,那我现在从事的就是我喜欢的。”

“哇,”殷雪抱拳,“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让人好有安全感啊。”

撇开话里的奉承不谈,夸张的表情也着实让卫越明不知如何回应,只想赶紧把话题从“喜欢”这个主题上带走:“画单人像需要这么大的画布吗?”

“不需要。这个可以之后裁,你不觉得摆这么大架子很帅吗?”

“……”

“真得不觉得很帅吗?”

“……还好。”

“嗯,这个‘还好’就充满了‘与我无关我不这么认为但硬要我作答我就敷衍一下’的勉强。”

“……”

“你不再‘迂回’地反驳一下吗?”

卫越明再次侧头看向窗外。

“都说了我要看脸。来来来转回来。”

卫越明长长叹气,回过头去。

“其实吧……”殷雪有点为难。

“嗯?”

“你介意我把自己画进去吗?”

“把自己画进去?”

“对,算一种特别的署名方式吧。”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画。”

“哈哈谢谢,我会把自己画得不那么好看,不会喧宾夺主的,你放心!”

卫越明又笑。

时间好像被殷雪念叨走,正午的太阳一下摔在了西边。

卫越明被工作电话叫走时,殷雪正渐入佳境,目不转睛盯着画布,挥了挥手,说没关系,下次见面给他看成品。

看一眼画中只有黑白灰的自己,转头盯着旁边的大片空白,卫越明忍不住想象殷雪会如何安排,看着她专注的后脑勺,不自觉期待起下次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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