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手表,觉得不便再留,很快便提着拖把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裴文书一个人。
他把手机藏到枕头里,又把针剂和注射器藏到床沿下的暗缝里,然后才在一片惊恐不定的惶然和不安中缓缓闭上眼睛。
夜色沉沉,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终于见到了他哥。
他站在鲜花缭绕的花园里,怔怔地看着他哥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从浓雾后面走出来。
那张比他更像某个人的漂亮面孔上仍旧挂着和从前一样的笑容,只是疾病折磨得他苍白憔悴,所以笑容也不再显得生机盎然,而是变得脆弱无比,如同白瓷一般,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哥,哥!”
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中流出来,裴文书几乎是立刻回过神来,他立马迈开脚步就要上前,却无论如何奔跑也无法真正靠近。
他们中间永远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轮椅被推着向前走了一步,那个把握住他哥轮椅的人终于从浓浓薄雾中露出面孔,然后对他说:“文书,你已经见到你哥哥了,那你答应我的事情呢?你完成了吗?”
我完成了吗?
梦境在这一句话里被彻底撕裂,裴文书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病房里已然是天光大亮。
他转头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第二天了。
他这样想。
第186章 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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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上,蔺宋文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吧。”
他看着裴文书。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然后才响起另一道虚弱,嘶哑的声音。
“蔺先生,你知道吗?”
蔺宋文看见裴文书靠坐在床上,那双眼睛看着自己。
“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你了。”
蔺宋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某个和你曾有过一夜情的人做过两节我的演技课老师,他在厕所和别人打电话,我偷偷听到过。”
“他说很可惜,你现在好像有了固定的情人,没有机会再和你一夜情了,不然他的资源还能往上跳至少两级。”
蔺宋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文书和他对视,脸上突然泛起些许笑容。
“很神奇,明明他没有说你的那个固定情人是谁,明明也没有非常相像,但后来上课时再看到他的那张脸,我却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看着蔺宋文:“蔺先生,你的口味其实还挺专一的。”
“裴文书,我没有耐心去听你说这些废话。”
蔺宋文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裴文书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废话?”
他看着蔺宋文:“那个人在娱乐圈并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连我上个厕所都可以不小心听到这种话,那想来他平时说的不会少。”
四目相对,蔺宋文听见他说。
“你觉得这种话,他又听见过几次呢?这种人,他又碰到过几个呢?”
神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下去。
可还不等到蔺宋文说话,裴文书却又接着说道。
“所以蔺先生,我早就告诉过你,很早以前,他就想跑了。”
蔺宋文用一种几乎要吃人的阴冷目光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才缓缓道:“不可能。”
他说完这三个字后本能地想反驳,想说裴峙从来没有说过他在乎这种东西,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内心隐隐约约,有声音在问他。
你不了解他吗?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吗?
他连知道你要结婚了都没勇气来质问你,又怎么可能会和你说这种事情呢?
这个念头明晰的瞬间,胸膛里仿佛凭空点起了一把火,浓烟顺着血管经脉往上升,将他的嗓子堵的严严实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裴文书看着他此刻难看而不自知的脸色,心里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可怜当时那个被他点明爱意后眼中尽是屈辱难堪的裴峙,却也怨恨那个设局打乱了他的计划,是他被迫变得被动不已的裴峙。
所以他说。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冲着蔺宋文弯了弯嘴角,用一种嘲弄的表情看着男人。
“蔺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他爱你吧?”
蔺宋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个圈子里往上爬很难,而且我自认比任何人都长得更像他,所以我千方百计地接近你,却总没有机会在你面前留下印象。直到得知他要离开,那天,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帮了他,向他袒露了我的野心,说我很羡慕他,渴望变得和他一样出名,然后我问他介不介意我接近你,和他一样,做你的情人。”
“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裴文书笑吟吟地看着蔺宋文。
蔺宋文没回答他,只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裴文书把那天晚上裴峙对他说的那些话全部掩藏好,然后脸色不变地说着谎:“他笑我天真,以为被人包养是什么好事,但其实每一分每一秒,心里的屈辱和难堪都快要将人吞没,躺在你身下的每一次高潮,内心其实都只能感受到痛苦。”
蔺宋文觉得从没有哪一刻这个人的那双眼睛要比这时更像裴峙。
蔺宋文被他看着,仿佛错觉是被裴峙看着。
听他说这些话,仿佛错觉是裴峙在和他说这些话。
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应该相信这个人的一面之词,可僵坐在那道目光中,蔺宋文却连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恐惧,因为屈辱,因为所有难言的情绪。
“所以多可惜啊,他那么想离开,却还是被你找到了。”
裴文书看着他。
“所以这一次,是他主动找上的我。”
恍惚过后,终于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后,蔺宋文的瞳孔在瞬间缩聚成一个小点。
“他,找上的你?”
“对啊。”
裴文书点点头,眉眼间浮现出嘲弄的笑意。
“不然蔺先生觉得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巧呢?我刚好去到那间酒吧,碰到了醉酒的你,然后又那么刚好,把你带到了酒店里。”
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凝滞到了极点。
“那间酒店应该是你和他常住的酒店吧?所以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去了地库,等着人来接你,还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跟上来。”
他看着男人仿佛僵滞的身体和表情,问了个两个人都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应该已经查过监控了吧?是不是什么都没查到?”
当然不会查到。
因为裴峙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险,便说明他早已经想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