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那边因为考虑到您的身份,所以照例很快关闭了所有监控,只有专用电梯关得比较晚,拍到了一点画面。】
蔺宋文点开视频,看见裴文书和几个酒店的负责人搀扶着自己。
那确实是裴文书。
蔺宋文盯着那张坦然暴露在镜头下的脸,即便是再如何不愿意承认,再如何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确实不可能是裴峙。
平板被扔开到一旁,蔺宋文低头,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第166章 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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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宋文给的期限在昏沉中已经过去了一半。
肿痛得说不了话的喉咙外面贴了敷料,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肤,草药味弥漫,说话吞咽的时候已经远没有昨天已经没有那么难受。
裴文书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除了来给他打针的医生和来送饭的保镖以外他没有再见过蔺宋文。
男人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又好像胸有成竹,正在等着他主动找上门去坦诚一切。
但裴文书自己心里清楚,他是绝不可能向蔺宋文交代那个所谓的朋友的身份的——那个人从未和他见过面,他们的关系也根本和朋友没什么关系。
于是这条唯一的出路成了注定的死路。
想到这里,裴文书抬手咬住指甲,面颊绷得很紧,目光落在屋内陈设上,他心里生出许多神经质的焦躁不安和浓郁的恨意。
他的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
他是要接近蔺宋文,也确实是想借裴峙来撕开这个口子。
所以他当初才会铤而走险,一得到裴峙离开的消息,即便还没像最初计划的那样与裴峙混成熟识,就已经贸然通过袁珂的关系找上了他。
他对裴峙威逼利诱,一方面是想从他那里套出更多与蔺宋文有关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这张连带了裴峙这么多年的经纪人袁珂也认证过相似的脸,趁着这段关系异变期,人为制造一些巧合,来理所当然地接近正因为被旧情人背叛而无从发泄的蔺宋文。
在裴文书的计划里,他应该是天真单纯的解语花,而不是现在这样心机深沉,精于算计的模样。
而之所以会造成这样大的偏差,也是因为他错误地判断了两件事。
一件是裴峙这个人的性格。
在真正和裴峙交谈以前,裴文书完全没想到这个做了蔺宋文那么多年的情人,无论是接受采访还是私下交往,都被圈内人在暗地里冠上了高岭之花的人的骨子里竟然还留存有那样几乎可以用懦弱来形容的善良。
所以他在与裴峙交谈时错误地向裴峙展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而这一举动也毫不意外地收获了裴峙彻彻底底的厌恶,造成了他后面整个计划的彻底偏差。
而另一件事则是蔺宋文对待裴峙的态度。
虽然在拿到那份内容详实的调查资料后,他就已经知道裴峙这个人在蔺宋文心里不应该只是简单地被定位成情人。
毕竟放眼整个圈子里,裴文书也没有见过哪个情人能够像裴峙这样十年如一日地住在金主的私宅。
两人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圈子,全无交集地独立工作,生活,只偶尔空闲才会同时住在那套房子里,关系看上去既不多余暧昧,也不过分亲密,但却又切切实实地与陌生这个形容词毫不相干。
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一开始甚至给了裴文书一种他们其实是一对已经偷偷交往了许多年,感情非常稳定的情侣的错觉。
可是后来却又得知了蔺宋文将要和齐家联姻,所以即便内心踌躇再多,这种错觉最终也还是在第三方因素的影响下消弥了。
也因此,直到后来蔺宋文在他面前显露出那样毫不掩饰的排斥和盛怒,他才猛然惊觉这两人之间的真实关系竟然比他先前所误会的还要复杂。
那是一种纠结的,掺杂了太多因素的,如乱麻一般已经没有头绪再去解开,不美好到了极点但显而易见除当事人以外任何人都别想伸进去半根手指头的关系。
而这两个错误判断就仿佛蝴蝶效应一般。
小巧美丽的蝴蝶在命运的彼端轻轻扇动翅膀,气流被掀翻,然后一点点蜕变,最终穿过命运这片巨大的海洋,变成恐怖的风暴将这端的他完全吞没。
裴文书躺在床上无力地怨恨着,根本想不到自己能从这场风暴中活下来的办法。
直到吱呀一声轻响,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
第167章 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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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说过了,这事没那么简单。”
随着门页轻轻阖上,阴影流淌着落进视线的同时,男人低沉的声音也跟着在屋子里响起。
温和的,平缓的声线。
是摒弃了电波的嘈杂,没有了距离的隔绝以后以纯人声出现时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裴文书猛地坐了起来。
令人反胃的眩晕感和浓重的紧张感在这一刻仿佛一颗炮弹一般重重袭击了他。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绕过屏风,缓慢地,将自己的面容暴露在了光亮下,视线中。
“终于见面了,文书。”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仅仅只是听和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和煦语气,他便已经能够确定来人的身份。
于是一瞬间,裴文书彻底失去了应对措施。
他和这个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对视许久,最终能问出口的只有一句单调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面对他慌乱中脱口而出的诘问,对面坦然站在他视线中的人却并没有回答他,男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我想这应该不是现在你最应该关心的问题。”
然后裴文书听见他说。
“我更希望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四目相对,裴文书看见男人那双眼睛里暗藏的阴沉。
片刻的沉默后,裴文书缓缓开口。
此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从他找上裴峙开始,到最后接到裴峙电话,即便已经口干舌燥,话语也完全没有中断一瞬,他原原本本地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情尽数告知男人。
说到最后的时候,男人脸上的笑容几乎已经维持不住。
他注视着裴文书,目光中有难以理解和匪夷所思。
“你居然真的答应他了。”
男人说完似乎是觉得太荒谬。
他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在裴文书安静又惶恐的注视中,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裴文书的脸色逐渐发白。
“你以为蔺宋文是什么人,他会被你手里那点东西就轻易拿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