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对无意把裴文书卷进来感到非常抱歉。
裴文书却并不在意，只托着腮冲他笑道：“小裴老师，这是我自愿的。而且报酬你也已经给过了，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裴峙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我给过了？”
“对啊。”
裴文书拉开拉环，将一罐啤酒递给裴峙。
裴峙接过啤酒，听见他说：“您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了嘛，以后凡是需要您帮忙的，我尽情开口，你都会帮我。”
裴峙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愣了片刻后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钱还是人脉？”
他看着裴文书，觉得袁珂确实没说错，对方比自己有野心得多。
见裴文书沉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的裴峙便又是体贴地补充道：“没关系，你都可以说，喜欢的编剧或者导演。”
裴峙放松身体靠住身后的沙发，轻声道：“我都可以让袁珂把你介绍给对方认识。”
“那能保证让我火成你这样吗？”
头顶的灯光将面前那张跟自己长得有几分像的脸照得清清楚楚，也将那双微弯着的眼睛里的冷漠照得清清楚楚。
裴峙看着他，一瞬间竟有种看见了当年那个强撑着冷静与蔺四谈判的自己的感觉。
难以言喻的惊惧和彷徨在这一瞬猝地袭击了他。
裴峙忍住突然充盈眼眶的酸涩，猛地低头喝了一大口啤酒。他任由冰冷的酒液顺着喉口一路下行，然后在胃里生出让人痛苦的灼烧感，才仿佛终于找回力气一般重新抬起脑袋。
“你很想像我一样火吗？”
他看着裴文书，脸上勉强露出的笑容里逐渐掺杂进细密的痛苦。
第66章 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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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书认真地注视他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想。”
“所以小裴老师，你可能误解了，我需要的不是成功的机会，而是成功。”
年轻人充满野心的话语坚定得几乎掷地有声，裴峙闻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是在笑他的天真，也像是在笑很久以前那个同样愚蠢的自己。
真是小孩子。
成功哪里是那么好得到的，魔鬼在支付给你报酬的时候，其实早已在暗中将你更重要的东西夺走了。
他不愿意再看着人走上同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歪路，便故意说道：“哪怕你要付出你的一切，甚至明知道未来的你将因此而痛苦？”
可裴文书只看着他，仍旧点头。
裴峙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淡了下来。
他再次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冰冷的酒液再次将食道填充，一直精细养着的胃不堪折磨，仅仅半罐啤酒，就已经开始在身体里翻江倒海起来。
忍住身体里逐渐泛起的痛苦，裴峙将手里的易拉罐放回到茶几上。
然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你走吧，我承诺不了你这种事情。”
“不，你明明可以的。”
手腕却被蓦地抓住。
然后他听见裴文书说道：“蔺先生不就是吗？”
一瞬的怔愣后，裴峙的眼睛一点点地睁大了。
错愕，惊恐，羞耻，愤怒等各种神色都逐渐在他脸上浮现，他看着面前握着他手腕的人，只觉得对方一定是疯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努力挣脱了裴文书的钳制，猛地站了起来。
到访的目的已经传达，裴文书也没必要再装什么了。
他跟着站起来，那双在所有五官里很裴峙长得最像的眼睛紧紧盯住裴峙，几乎让他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小裴老师，不用这么紧张。”
裴峙分明站在他的目光里，却仿佛失声了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蔺宋文就是他心里那块永远好不了的疮疤，既让他羞耻尴尬，又让他痛不欲生。
裴文书见他沉默，便耸耸肩膀，说道：“今天你不就是在躲他吗？虽然你和蔺先生的事情早在这以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
裴峙看着他，喉结不停地滚动。
许久后他终于嘶哑着嗓音，吐出话语。
“是袁珂告诉你的吗？”
不然裴峙实在不知道裴文书怎么会知道他和蔺宋文的关系。
可裴文书却摇摇头，给了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答案。
“不是啊，是我自己看见的。”
裴文书见他满脸的茫然，就忍不住弯起嘴角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看来小裴老师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啊。”
说完他又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也是，谁会在包场约会的时候，注意到那个抱着小提琴在台上充当背景音的乐手呢？”
被他的话语猛然唤醒了记忆，裴峙终于在那场算不上有趣的约会里窥探到他的身影。
“是你！”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却意外惹来了面前人的不快。
“是我。”
裴文书嘴角的笑意变得浅淡，眼底也浮现出怨恨。
“你不知道吧，那天我只是站在那里给你们拉了两个小时的小提琴，就拿到了五万块的工资。你当然不会知道。”
裴峙被他蓦地伸手钳住手腕拖到面前。
距离被拉近，对方脸上的神色表情也被裴峙看得更加清楚。
“因为那只是你们那天那一桌子菜里面最便宜的一道料理的价钱。”
他低着脑袋，将裴峙脸上的惊慌看得清清楚楚。裴文书觉得他这样子很好笑，因为他知道裴峙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一样，是那种天真愚蠢的性格。
可即便相貌相似，可他也不会成为裴峙，因为他没有蔺宋文给他保驾护航。
但没有关系，他马上就要有了。
很快裴峙有的，他都会有。
于是裴文书放开裴峙，微笑道：“我羡慕你那天能坐在那里听我拉曲子，也羡慕你拥有的一切。所以小裴老师，反正你也要离开了，不如就把蔺先生介绍给我吧。”
将这荒谬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裴峙看着他，心底又一次生出那种反胃的感觉。
裴文书让自己把蔺宋文介绍给他。
在这莫名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里，裴峙已经分不清楚到底谁更恶心。
“……我不会再跟他有任何接触，而且我离开之前已经惹怒了他，他不会接受你的。”
裴峙最后只能说出这样苍白的话语，但这显然不足以打消对方的热情。
裴文书闻言冲他笑了笑，神色表情又恢复成一开始的那副乖巧模样。
“您只需要提供一些我希望您给予的帮助，至于要怎样接近蔺先生，那就是我的事了。”
裴峙看着他，问道：“如果我说不呢？你会去告诉蔺宋文我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