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2 / 2)

“当然了!”

段应识声情并茂地说:“他为了那猫崽子可谓是上刀山下火海,多年前夜归人同我舅舅割席,闹得正僵时,他还毫无避讳,特意去找过夜归人,专门寻文如诲的下落,就是为了打听一下焚炉的底层要怎么进去,好能给猫崽子捞一捧永不熄灭的无名火,烘热了猫窝好休息。”

无名火是传闻中的仙物,与卫箴曾服下的鸣金草类似,都是易与天灵根伴生的东西,战场养鸣金草,火场就养无名火。

边淮是有火灵根的,但边家的家传与旁人不同,火焰非但不热,甚至还冷得像冰,如果想方便使用热火操纵火候,确实需要传说中的无名火。

可问题是,腓腓有这么娇气吗?而且……

“文先生还下过焚炉?”岑雪枝又问,“她下底层去做什么?”

自从卫箴打破明镜,秋千架海水直接倒灌,再加上第一关渗进暗河,焚炉热度渐退得快了,但底下也仍然是滚滚岩浆,百年前更是滋生魔物如巴蛇之流,绝不是普通修士能下得去的。

而文如讳实力平平,就算曾被魏影从拿捏,在那魔窟做过几年营生,但也最多留在焚炉表面,怎么会往地裂底下去呢?

“文如讳曾在灶鬼那里为虎作伥,于心有愧,就把整个魔窟地裂给探了个透彻,还在我舅舅那留下过地图,”段应识回想着说,“炉底也是去过的,因着魏影从手底下曾有个冰灵根的人,是一个小泉客,可以往下多走几步。”

“啊!”岑雪枝立刻想起来了,喃喃道,“我见过她……”

她被明镜散人与楼台联手陷害,最终死于连彩蝶之手,尸首曾被停放在明镜山中,无人管埋,也许已经化为泡沫消散了吧。

“可惜文如讳呕心沥血画了幅画,早已死了,边大公子强撑着下了炉底,无名火也没有找到,白跑一趟,”段应识耸肩道,“还挨了猫挠。”

方清源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此时才开口纠正他:“并非是一场空——

“边大公子此行虽未如愿,但却误打误撞因此得道,修成了化神。也正是因为化神时引起了天地异象,外界才知他竟真以身犯险下了焚炉。”

岑雪枝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好事一桩,也是缘分的一种。边大公子不恋俗世,了无牵挂,许是因为腓腓身为灵兽,心中自有底数,在磨着边淮化神陪它吧。”

“他化神有什么好的……”段应识却嘟嘟囔囔地抱怨,“边家有了两位化神修士,又同连家合作一家,也和南门先生交好,仗着夜归人的势,在白屋混得风生水起,野心也太大了些。”

卫箴好笑道:“我看是你野心太大,还想当第二个楼台吗?”

段应识吐了吐舌头,挽住方清源的手臂说:“我才不用他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等我和天外天结为姻亲……”

方清源一口茶没饮下,疯狂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怎么啦,我们自幼就拜了天地的,你还想赖账不成!”段应识说着,狠拍了一把方清源的后背。

“小时候闹着玩的,”方清源连忙冲岑、卫两人摆手,笑道,“不过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定情比较早也是真的,天外天和小人间各自为营,不存在什么联姻。我爹娘现在还在三山为连吞大夫守山,也并不是说就真的投了连家、或是向着天外天的娘家。”

岑雪枝点头,表示理解。

仙门并非全无龌龊,队也不好乱站,现在两界已经算是太平,能看着体面就已经很好了。

卫箴想的却是另一回事,酸酸地说:“青梅竹马有什么了不起,我跟雪枝还是一见钟情呢。”

岑雪枝一下子就涨红了脸,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又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开口。

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明明刻意遮掩过啊!

段应识那边却没注意他,还在和卫箴暗暗抬杠:“这有什么好攀比的,我对清源也是一见钟情啊。”

方清源:“……?”

这回方清源也红着脸不说话了。

“你们那时候才多大点,算得上吗?”卫箴嘲道。

“白屋的普通人尚且有五六岁就开蒙的,怎么不算?”段应识想了想,又补充说,“而且我们未出生时就订过娃娃亲呢。”

卫箴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们马上就要去见家长了。”

段应识自然是早就见过家长的,撇撇嘴不再说,权当是让着他了。

岑雪枝无奈地看着卫箴,安慰他道:“你也算见过珠儿了,还帮了她的忙,如果我爹娘还在,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其余三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又同时默不作声了。

岑雪枝:“?”

待车进了京都,一派繁华景象次第展开,像极了沙洲夜市,处处红砖红墙,人声鼎沸,再没有当年“天寒白屋贫”的样子,岑雪枝才又一次察觉,自己之前总觉得漏想了什么,又按捺住疑惑,觉得人间百年沧海桑田,本也不算太奇怪。

只是就连平安巷子里原本悄无声息的岑府,也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得了,这就太不对劲了!

“这……”岑雪枝惊讶得说不出话,“这是怎么……”

灵通君早已到了地方,提前同岑家、连家两边府上打好招呼,让里外都挂上红灯笼招待起来,带人出二门给岑小公子接风。

数个往日早就离开府上的生面孔,有跑的有散的,甚至死于情劫的,都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喊一声:“小少爷回来了!”

岑雪枝愣在门口,一个字都说不出,卫箴只好将他推进门去。

一对中年男女正往外走着,男的挺拔英俊,女的纤细貌美,步履匆匆,与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全都停了下来。

那女人乍见岑雪枝,险些松了手,将怀中抱着的一台仙琴摔在地上,卫箴赶紧接过。

“争儿……”她双唇颤抖,眼含热泪,喊了一声。

她身旁那男人也望着岑雪枝,流下泪来。

岑雪枝完全静止,胸口剧烈起伏,紧盯着眼前的这对男女。

那是他的爹娘,原本死于十一年前情劫的爹娘。

“哎呀,”灵通君两步进门,刻意笑道,“不是告诉过你,家中有人等着的吗,难道忘了说是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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