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竟时(1 / 2)

厅内,屏风后并未设座,而是又摆了四张屏风,如围炉一般围成四面,中央放着一方浴池大的砚台。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屏风上,是一副文如讳的真迹。

画中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正是无名,手持两把匕首,抵在明镜前,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明镜一力劈开,滔天巨浪从她双臂间奔涌而出,碧如翡翠。

岑雪枝站在屏风前,只觉一股水汽扑面而来。

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正当他想牵着卫箴去看第二面屏风时,身后的门又开了,一个男人从屏风后走出。

他大概二十出头的容貌,身型纤细,比岑雪枝略高一些,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薄唇右下角长着一颗小小的朱砂痣。

岑雪枝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眉梢上的那枚红痣,他便微微笑了。

“公子。”同辉道,“岑大夫、卫公子来了。”

段殊点了点头,同辉于是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段三公子。”

岑雪枝拱手鞠躬行礼,先谢过一百三十年前的救命之恩。

段殊面带倦容,看了岑雪枝半晌,又将视线转向卫箴的枷锁。

岑雪枝怕段殊看出枷锁的由来,赶忙又道:“其实早就该登门道谢了,奈何我们一直被琐事缠身,不得脱困。”

“无妨。”

段殊轻笑一声,垂目走到岑雪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也抬头看着屏风上的画,喟叹般吐出一个字——

“命。”

卫箴轻轻握着岑雪枝的腰,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段殊回头,看见了卫箴的动作,刻意对岑雪枝展颜一笑,神色温柔,魅力十足,又挑眉撇了一眼卫箴,晃得岑雪枝有些愣怔、看得卫箴酸到牙痒。

“当初我与岑大夫因缘际会,一见如故,却直到今天才有缘一叙,”段殊说着,毫不见外地拍了拍岑雪枝的肩膀,“实在是好事多磨。”

岑雪枝满头雾水:一见如故?

在白露楼被段殊救下来时,岑雪枝已经晕了,醒来后段殊又已经走了,哪来的一见如故?

卫箴右手握拳,手指都抠进了掌心:跟我抢老婆的女角色是没了,可是男的来了——

这更危险啊!

虽然早在边家时,卫箴就注意到,边淮似乎在觊觎自己的男朋友,后来岑雪枝接连遇见的男角色里,从连吞到江琛,全都对他过分关注,甚至连魏影从和夜归人都要调戏他两句……

可是之前那些人,还没有一个像段殊这样当面同卫箴挑衅的,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曾听闻,岑大夫是位风雅之士,所以一听你惠然肯来,便立刻着同辉开了砚屏。”段殊看着眼前的屏风,眼中笑意随即消失殆尽,只剩疲惫,淡淡地说,“此客此心师海鲸,海鲸露背横沧溟,这幅画,画的是无名逆天而行,破镜分海。”

他转身挪了两步,回头看着岑雪枝,道:“两位与无名,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算吗?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岑雪枝勉强点头。

“她在生死门下时,只成过一件事,就是杀赶尸匠,皆因有岑大夫所托,”段殊缓步走到第二面屏风前,道,“是我授任无方,有眼无珠了。”

岑雪枝抿唇,干瘪地安慰他道:“言重了。”

段殊所悔的,大概是他当年信用楼台,而轻视无名。

“若非如此,无名怎么会叛离生死门。”段殊说完,发现岑雪枝神情惊讶,又解释道,“无名在一次任务中结识了连吞大夫,连大夫替她掩护,带她叛逃我门下,她为连大夫分海,此后建第一关,虽然不再受我掣肘,但仍然立誓守卫小人间,是为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我敬服她。”

如无意外,岑雪枝想,这应该是段殊的真心话。

因为同尘之前也说过:段殊甚至曾经想把溪水剑送给无名。

段殊身为段家当家、曾经的广厦之主、如今的不思凡、风满楼之主,把神器送给一个从自己手下叛逃出去的人,此时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里还都充满了自嘲的意味,令岑雪枝有些替他难过。

岑雪枝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岔开话题。

“这幅画的风格我看着很眼熟,字迹也似乎与玉郎君相仿。”

第二章砚屏上写的是:

往事如云如梦否?连天芳草惊依旧。

画的是一片莽原,白草植植,地平线与天际交界的尽头上,立着数位广袖巍冠的仙者,每位袖中皆涌出滔天烈焰、湛蓝如水,将无穷无尽的白草烧成漫天灰烬。

蓝色火焰,看来应该是边家人。

“岑大夫看得很准,”段殊负手道,“这原本就是玉京的东西,会和玉郎君风格相似也是正常。我推测这是他们碧霄宫祖师爷江湃的手笔,也是一位大师,画的是广厦建成之前仙界的模样。”

岑雪枝很好奇:“广厦建成之前?”

世家果然知道的东西更多。

段殊点头,又向前走了几步,道:“据说在神木出世之前,白草见风就长,火烧不尽,风吹又生,侵吞农田,都是靠边家人的炼药之火焚化,救众生于涂炭。”

岑雪枝颇为期待地点着头,跟在段殊身后,走向第三张屏风。

卫箴不怎么欣赏得来,只看了个新鲜,把视线集中在了屏风后的砚台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砚台?

从第一面屏风转向第二面时,卫箴在两面的空隙间看见了砚台一角。

那上面雕刻着海浪与一条巨龙,另有白草、火焰、亭台楼阁,起伏呈波浪状,与屏风上的画面很是相似,只是少了人。

但在转向第三面屏风时,卫箴透过空隙,看到砚池边的那条巨龙旁,波涛落下得略显突兀,就像缺了一块似的。

卫箴正想让岑雪枝也看看,就发现他愣住了。

“这、这是……”

岑雪枝的目光凝在了第三张屏风的题字上:

广厦千间无地起,灵台一片有天知。

“怎么?”段殊十分惊讶,问,“你知道这幅画是谁的吗?这画上是传闻中的任公子肇建广厦,距今时隔并不很远,可我与祖上都曾问过无数人,也没能问出个究竟,连玉郎君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大家的墨宝。”

仙界自古以来的规矩,不能记载青史,所以鲜有与史实相关的字画,就算有,也是从来没有落款的,难辨画中人事真假。

但这一张明显是真实发生的,因为画上的事距今并不远:是一位骑着毛驴的普通年轻人,率领一众平民百姓,在漫天的沙尘中,用朴实的辛勤劳作平地起高楼、建造广厦的过程。

画上不知用了什么颜料,将白沙涂得莹白如雪。

“这是……阿雪的画,”岑雪枝颤声道,“南门雪。”

南门雪本就避世,被夜归人软禁不周山后,又终日沉闷,郁郁寡欢,没有琴棋书画的兴致,只给连珠写过两封信,所以江琛不认识他的字也有可能。

“南门?”段殊一愣,了然,“多年没有听说过这个世家的消息,是我孤陋寡闻了。”

岑雪枝轻轻摇头,看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直到卫箴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想了。”卫箴劝道。

岑雪枝拿开他的手,同段殊勉强笑道:“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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