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赶尸匠昔日势大,难保不会再偷溜回来,卫箴与岑雪枝仍然待在华音寺里,按兵不动。
直到三日已过,卫箴正好将渡情能教的身法都学完,他们才重新带好文如讳所赠面具,前往万紫千红窟。
常家药铺在菜市场旁,岑雪枝曾在药铺门口远远看到过万紫千红窟的剪影。
那是一栋黑色的圆形土楼,与广厦相仿,高度直通穹顶的日月星辰图,矗立在广厦的中央,外围是一层一层的旋转楼梯,高处没有护栏,每到一层都置有一处小平台,把守着魏家的黑衣守卫。
连吞带着岑雪枝与卫箴在远处停住,进了一家茶馆,静候江琛。
“万紫千红窟又称销魂窟,是一间大卖场,由魏、段两家掌管,平日几乎不会开放,要上去便走外侧的楼梯绕上去。”连吞递给岑雪枝一张木牌,上书一“岑”字,“听闻段家的大公子段倡焱、大小姐段倡燚与三公子段殊正在内院争夺下一任家主之位,所以全都尤为爱惜名誉,又好招揽门客。
“所以雪枝,你是大夫,去见段三公子,他必然不会为难你,但是卫公子,”连吞看了看卫箴的枷锁,“段三炼器成痴,又曾在白露楼里亲自给了你一张通行贴,想必对你的兵器非常感兴趣,你可要多加小心。”
卫箴不当回事:“兵器已经认主,他想拿也拿不走。”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卫箴知道,这对由飞光变成的枷锁上,已经没有了段三公子的十字星标。
炼器者都会在自己炼成的兵器上刻下痕迹,几乎无法被抹消掉,但飞光砚台重铸进了武神的魂魄,不止改变了形状,还被附了灵。这种罕见的情况下,哪怕是炼器第一人段三公子,也肯定再看不出这是出自自己之手的神器了。
“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连吞最后给卫箴和岑雪枝满了两杯茶,“不过这次你们去二层,我也要去别处调查梅梢月这件事,等你们下来时,可能我已经不在广厦了。”
“你要去哪里?”岑雪枝问。
毕竟是对自己体贴备至的亲人,岑雪枝很是不舍。在得知这里是山河社稷图、出图后一切不变之后,他还想再请连吞带他一起去见见连珠,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同连吞分别了。
“去见见以前的朋友,再见见以后的朋友。天地广阔,答案并不一定拘泥在这广厦之中,身在宇内时无从察觉,走出门去才知晓这里也不过是方寸之间。”连吞举杯道,“来,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西出阳关无故人,再见不知是何时了,卫公子,帮我照顾好雪枝。”
“好。”
三杯茶饮尽,岑雪枝看见窗外碾过一辆白玉制的仙车,车辕上系一飘带,上书“碧霄宫”。
“江琛来了。”卫箴起身。
“就此告别。”连吞冲他们点了点头。
卫箴牵着岑雪枝的手腕,带他走下茶楼,跟在白玉车后,慢慢向销魂窟的方向走去。
“看得见吗?”岑雪枝问。
“看不见了,”卫箴装作不经意地探头,转身靠在一条小巷的墙边,如个浪荡子在调戏良家女一般,把下巴放在了岑雪枝的脸上,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有守卫在看我们,别往街上看。”
“应该差不多了吧?”岑雪枝用双臂缠上他的脖子,做出一副在亲热的样子,道,“销魂窟既然戒备森严,就不会请很多人去,可能只有玉郎君一个人,不会同魏宗主寒暄太久,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去了。”
“嗯,差不多了。”
卫箴又自然地揽过他的腰,带他从小巷里出去了。
下面十几层的楼梯都是封死的,上面才改为露天,岑雪枝与卫箴看不见里面情况,一进门口,直接同江琛打了个照面。
岑雪枝:!怎么还没上去?
门厅狭小,不只有玉京来的江琛、文如讳,还有三位魏家穿黑袍的人,和两名门口的魏家黑衣守卫与两名段家守卫。
段、魏两家共守广厦,均着黑衣,但魏家人的衣摆上绣着沙浪,象征沙洲神迹、广厦之主,段家则是烈焰。
三名魏家人中,有一对青年男女,样貌相似,还有一名中年人,想来就是魏宗主了。
“岑大夫,卫公子,”文如讳先发制人,“真是凑巧,你们今日也来拜访魏宗主?”
岑雪枝硬着头皮递上两张木牌,一书“岑”、一书“卫”,道:“我来请见段三公子。”
“莫不是风恬月朗岑雪枝岑大夫?”中年男人用毒蛇一般的眼神将岑雪枝整个人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问江琛道,“江宫主可否为我引荐?”
江琛看了一眼文如讳,文如讳也意识到自己的招呼打得过太莽撞,低头退到他身后。
“魏宗主,这位正是岑争岑雪枝,”江琛疏离道,“岑大夫,这位是魏宗主,魏五公子与魏七姑娘。”
岑雪枝与他们一一见过。
魏宗主的态度不冷不热,道:“岑大夫在白露楼里受了点委屈,段三公子给你撑腰,你去见他道个谢,倒是很有道理。”
岑雪枝:废话。
岑雪枝:“魏宗主说得极是。”
文如讳突然又道:“岑大夫在白露楼时并不全因段三公子救济,也是靠着自己弹得一手好琴才逃出生天,可惜我没能有幸听到,不过今日既然正逢江宫主上凤台吹(和谐)箫,不如琴萧合奏一曲《箫韶九成》……”
“如讳!”江琛打断她。
“是我多言。”文如讳失望道。
岑雪枝被文如讳说得动了心,可魏宗主最宠爱的魏影从和他有这么大的过节,就算是已经把魏影从除名,魏宗主也该是心不情意不愿的,能让文如讳进门应当是看在她,不可能有心情请自己进魏家才对。
可听了文如讳的建议,魏宗主语气中竟收敛了对岑雪枝的敌意,反而对合奏很是期待:“《箫韶九成》本是琴曲,琴萧合奏最是合适,单单奏萧怕是难以引来祥瑞保佑我广厦子民,江宫主不愿与岑大夫合奏?”
“倒也不是我不肯,”江琛看了眼卫箴,“只是卫公子与岑大夫感情深厚,一向形影不离,想请岑大夫上凤台,须得魏宗主同意让卫公子一并跟来。”
魏宗主又将卫箴打量一番,斟酌再三,道:“可以。”
岑雪枝感激地冲江琛点点头,跟着这行人拾级而上。
魏家三人走在最前,江琛跟在后面,而后是文如讳,最后是岑雪枝与卫箴。
旋转楼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卫箴走得最慢,心有疑虑,想来想去,突然握紧了岑雪枝的手。
岑雪枝回头附耳。
卫箴悄声道:“我想起来我之前想要同你说什么了!那天在洗尘渊遇见文如讳之后,我就想和你说,你不觉得我们遇见文如讳时每次都很巧吗?”
卫箴会这么说,是因为在白露楼里发生的这件事,其实根本不该在白露楼里发生!
这剧情是卫箴亲笔写的,从魏影从在焚炉除魔,再到杀人犯事,中间最起码要酝酿上几个月,不会在短短几天里发生,所以卫箴那天才毫无防备,到了最后才发现,来不及阻止岑雪枝。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
就像是他们被人算计了一样!
岑雪枝低头数着台阶,也在思考:
第一次遇见文如讳,是正巧她来边家驰援,所以自己也直奔白石湾,才会有白露楼一事;
第二次是在白露楼,原本事端不大,可正巧她在附近,出手相助,最终激怒魏影从,自己也被迫出了手;
第三次在洗尘渊,正巧她要救人,主动想要去买曼陀罗花,不过最后却是自己,在常家药铺撞见了魏影从;
第四次则是现在,正巧碰到她要上凤台……
每次都是险象环生,确实是太巧了,但是岑雪枝仍然对文如讳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前三次的结果都是由岑雪枝自己选择的,文如讳又坦荡自若,绝不会有诈。
不过今天的文如讳,确实言谈间有不妥之处。
岑雪枝正想着,抬头看了一眼文如讳的背影,正逢文如讳也回头看他,眯着眼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坏笑。
岑雪枝大骇:
此人绝不是文如讳!
这种笑容,他只在魏影从的脸上见过。
(
雪枝:你要说什么?
卫箴:作者,我要说什么?
作者:我忘了。
雪枝:这你都能忘?
作者:中间隔了这么多章,会忘很正常好吗!
ps,这么多古琴曲,作者其实都没怎么好好听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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