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衣少年人,手提一根系红布条的秤杆,抬头看着岑雪枝笑了笑。
“你们是谁,也想抢这一世堂的名额?”他仔细端详了岑雪枝的脸,调侃道,“这可不是长得好看就能来的。”
岑雪枝反问:“什么‘一世堂’?”
那少年歪了歪头,怀疑地打量他:“连一世堂都没听说过,莫非是只小妖怪?”
一个白衣幼童站在黑衣少年对面,不知是男是女,有十岁左右的年纪,幼嫩白皙的小手上停着一只蝴蝶。
幼童一听到岑雪枝的问话,就一副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的样子,眉宇间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也抬头黑着脸看向岑雪枝。
卫箴赶紧扶岑雪枝起身,回头看了看明镜山,悄悄在岑雪枝耳边说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现在原路返回还来得及,跑不跑?”
岑雪枝片刻都没有犹豫:“跑!”
神经病不可靠,但眼前这两个人看起来更不可靠。
岑雪枝和卫箴掉头就走。
那黑衣少年人一怔,喊道:“居然敢无视我?无耻小妖……你们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腓腓,”岑雪枝小声说,“你先躲起来。”
腓腓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喵都没喵,转身无声地躲在了一面镜子后。
岑雪枝停下,低垂双目,瞥到卫箴已悄悄将手腕上的锁链握在手心。
“你想做什么?”岑雪枝问。
“哼,我想做什么?”黑衣少年用诡异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岑雪枝的身体,笑道,“你先过来,让小爷我仔细看看,看清楚了再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卫箴一动不动,心中却猛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看?
看谁?
看什么?
岑争是老子的直男男主角,你他妈要看他什么?
岑雪枝反而不在乎被调戏的问题,还在算计现在御剑能不能跑掉。
他今天的灵力已经恢复了,这个距离,御剑跑回三山应该还是可以的,但如果加上一个刚刚得到灵根、还不会御剑的卫箴,就有点悬了……
万幸,此时明镜山下的第三个人,出声了。
“影从,你逼迫人家做什么?”黑衣少年身旁的黑衣青年不赞同地说道,“还未入山,就要闹事?”
被叫做“影从”的少年冷哼一声:“叫的挺亲切啊,段倡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姓段,我姓魏,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我吧?我不是魏家的继承人,你也得不到段家,我们之间好像也就没了什么尊卑之别,你说呢?”
段倡焱脸色铁青,双唇紧闭,但向前走了几步,挡在魏影从身前,转过身正对着魏影从,似乎是铁了心要保岑、卫二人。
魏影从只好算了。
他向明镜山进山口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你魏爷爷我只是看不上这种临阵脱逃的懦夫,想要教训他们几句而已,却平白让你做回好人,凭什么?走了!”
魏影从一挥秤杆,走在前面,催那幼童道:“小不点,带路!”
白衣幼童看了一眼段倡焱,跟在魏影从身后,步履稍稍放慢。
岑雪枝向段倡焱拱手谢过:“多谢段公子出手相助。在下姓岑名争,不过是个游方大夫,碰巧路过此处,并不知道刚才那位魏公子说的‘一世堂’到底是什么,也无意与谁争抢什么名额。”
段倡焱却道:“既然是大夫,机会难得,便更应该试试了。”
岑雪枝疑惑“试试什么”,但段倡焱却没再说,敷衍地笑了笑,便也随那两人走了。
白衣幼童一抬手,手上的蝴蝶飞入山门,引这两位黑衣人入山。
三人消失在岑雪枝的视线中。
“他们是什么人?抢名额做什么?”岑雪枝问卫箴过,
“广厦段家嫡长子段倡焱,和广厦魏家的分家庶子魏影从。”卫箴皱眉说道,“他们是来报名参加一世堂的,类似一个小私塾,在明镜山里面上课学习。”
“段家嫡长子……”岑雪枝不解,“既然是嫡长,魏影从方才为什么会说他得不到段家?”
“因为段家出了一位段三公子,你懂的。”
卫箴打了个哈欠。
飞光砚就是出自段三公子之手。
“炼器第一人段殊,”岑雪枝恍然大悟,“原来他还出身名门世家。”
看这段倡焱身上的黑袍绣着火焰,想必就是用火的炼器世家家纹。
“这段倡焱是个君子,魏影从却有点邪门。”岑雪枝评价道,“他应当不会真的对我们做什么,却偏要吓一吓人,少时一定是个顽童。”
岑雪枝又向下走了一段,站在白沙上,才看清这些人进山的路。
路口处铺在地上的明镜盖着一层薄薄的白沙,无边无际的明镜山中已经没了半点行人走过的踪迹——
如进明镜山,而不是像岑雪枝与卫箴一样登山、踩在最上层的镜面上,就会被四面八方的镜子包围,很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去,被困在镜面组成的迷宫中。
岑雪枝倒是不怕这个问题,因为他腰间挂着家传“不解缘”,完全可以在入口处埋下红线,出来时寻红线出。
可是别人呢?
“他们要在这里面上课?”岑雪枝又问,“这要怎么找学堂啊?靠那小孩的蝴蝶引路吗?”
卫箴在岑雪枝耳边说话,呼气扫得岑雪枝耳朵有些发热。
“那是明镜散人的秘术,专门用来引路的,所以才会把课堂开在明镜迷宫里。”
“明镜散人又是什么人?”
“一个著名炼药师,是化神修士。”
化神修士开课,怪不得名额要抢。
岑雪枝心动了:“是她开的这个一世堂?确实机会难得,段倡焱说的不错。”
“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一百三十年前,”卫箴问他,“你难道不想回去?”
岑雪枝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不太相信卫箴的话。
时空混乱什么的,怎么可能啊!
“你想报名一世堂,也不一定抢得过名额。”
卫箴张开右手五指,为岑雪枝一一数过:“六大世家,每个世家一位。这位散人只收六个学生,刚才我们见到的就已经来了三个,分别是广厦的魏家魏影从、段家段倡焱,还有沙洲的连家连秀。”
“那小孩也是一个?”岑雪枝惊讶道,“还姓连?”
“连家的神童,与你有一点亲戚关系,是你的长辈。”但卫箴没有多说连秀的事,仿佛不愿多说,“另外三个,一个是隐居世外的南门家,一个是天外天的世家方家,据说都有化神修士,很强。最后一个到这里的学生,还来自沙洲边家,是炼药大家,你觉得你抢得过他们谁?”
“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南门家?”岑雪枝愣住,“不可能有南门家的人来。你说我们这是在一百三十年前?可是纵使是在一百三十年前,南门家也是不可能有人的。”
卫箴不解:“你居然听说过南门家?”
“那是当然!”
南门家并非是隐居世外,而是早就已经没人了。
这个世家仅剩的一位公子,名叫南门雪,与岑雪枝也有亲戚关系,被称为“阿雪”,便是夜归人囚禁于不周山多年的那位“求不得”。
岑雪枝想从广袖里掏出临走前收到的那枝寒梅,却突然想到,当时夜归人不舍得送给他,自己收起来了:
“陛下,三句话已经带到,我心领了。花儿……您舍不得,就自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