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苏昱的视线透过窗子望向庭院中正在撒扫的仆役,“你不愿意吃,让他们吃去。”
刘喆如蒙大赦,忙道:“王爷恩典,奴才这就让他们来谢恩。”
说罢,刘喆便以逃命一般的速度飞快地将桌子上的小菜和点心都拿到了院子里,又嚷嚷着让那些仆役们来给苏昱磕头谢恩。
然而,仆役们给苏昱磕完头,却无一人有勇气吃下那些精致的菜肴,只是畏畏缩缩跪在门口,不敢说话。
苏昱感到了一丝诧异。
尽管已经有了数十年做人类的经历,可苏昱还是无法理解,所谓的血脉亲情竟能将原主蒙蔽到如此地步吗?满院子的人都知道这饭菜是有毒的,吃不得,只有原主一人不知道,还将给他下毒的人当作是真心待他的亲人。
就在此时,院外又走进来一人,见众人围着几碟菜面面相觑,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刘喆解释道:“这是王爷的晚膳,王爷今日没有胃口,赏给你们几个了。”
那人似是格外惊喜,跪下给苏昱磕了个头,抓起一块点心就要往嘴里塞,口中还问道:“你们都吃啊?怎么不吃?”
院子里的其他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却听苏昱喝道:“慢着。”
那人虽然不知道苏昱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停住了往嘴里塞点心的动作。
苏昱指着那人问道:“他是谁?”
原主中毒之后,既不能习武,连书读久了都会头晕恶心,平日里除了躺在床上,就是坐在庭院中发呆,他院子里有哪些人,原主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个人却是原主记忆里没有的。
刘喆几乎以为苏昱是知道了饭菜有毒,故意试探他们的,如今见他只是疑惑一个仆役的身份,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要答话,那仆役便道:“回王爷话,奴才名叫陈越,是新来的杂役,原先的杂役病了,喆公公看奴才手脚伶俐,所以点了奴才来慎敬堂伺候。”
刘喆顺着他的话道:“是奴才疏忽了,没有及时向王爷禀明。”
“原来如此。”苏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喆又问:“可要再选其他人来?”
“不必了,就他吧,”苏昱状似不经意地看了饭菜一眼,“饭菜也都冷了,拿下去倒了吧。”
刘喆应道:“是。”
苏昱看着跪在地上一脸不明所以的陈越,决定赌一把:“你叫陈越是吧?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回王爷话,奴才是吴郡人士。”
“吴郡?皇兄……先帝赐给本王的封地就是吴郡,只是可惜,本王竟然从来没能亲自去吴郡看一看,”苏昱露出向往的神色,“你来同本王说说吴郡的风土人情吧。”
刘喆连忙过来扶住苏昱,还不忘回头对陈越说:“还不快跟上,给咱家机灵点。”
苏昱回屋里坐下,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回王爷的话,奴才今年十八了,家里还有娘和妹妹。”
苏昱又问:“你是怎么从吴郡来的京城?怎么进的王府?”
“奴才的爹去世后,奴才便带着娘和妹妹到京城来投奔亲戚,谁料那亲戚竟不愿意收留奴才一家人,而奴才的娘又生了重病,奴才没有办法,只得跟人牙子签了卖身契,恰好那几日王府缺人,奴才便被卖进了王府。”陈越低着头,眼底流露出几分悲切。
苏昱发觉自己似乎戳到了别人的痛处,他想起在上一个世界时主人教过他,惹别人伤心了要及时道歉,便道:“抱歉,冒犯了。”
刘喆和陈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陈越连忙跪下道:“奴才惶恐,能跟王爷说话是奴才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苏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有转移话题道:“吴郡都有什么特别的风土人情,你同本王讲讲吧。”
陈越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恭恭敬敬讲了起来。
苏昱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突然道:“刘喆,听他这么一说,本王倒想起当年皇兄赐的那副《江南游春图》来了。”
先帝在表面上一直待苏昱甚是亲厚,十数年间各种赏赐源源不断送进安王府内,苏昱所说的《江南游春图》便是其中之一。刘喆忙道:“奴才这就派人去找。”
苏昱却说:“你亲自去,别人本王都不放心,笨手笨脚的,别碰坏了御赐之物。”
刘喆愣了一下:“王爷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伺候着?”
苏昱指着陈越道:“这不是有陈越吗?”
刘喆只得行礼退下,他走后,苏昱又问道:“你娘如今怎么样了?可需要什么药材?本王常年病着,这王府里各种珍奇药材倒是不缺。”
陈越又跪下了,还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奴才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苏昱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说:“你现在去厨房里给本王找些吃食来,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别是他们做给本王的,也别让其他人看到了。”
陈越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昱说:“是,奴才这就去。”
“去吧,赶在刘喆之前回来。”
陈越离开之后,苏昱撑着床沿坐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书桌前坐下。
原主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只是这么几步路,便让苏昱头晕眼花,靠着椅背喘了好几口气。
他模仿原主的笔迹,提笔写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