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到阮承口腔重复的咀嚼音,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突然,阮承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大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我……我做过信息素改造手术,孩子……孩子会不会受到影响?”
阮承原本没想在方泽坤面前提信息素改造的事,这是他一厢情愿的决定,没必要让方泽坤知道。
但此时,他的身体却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寒意从心尖升腾而起,很快蔓延到整个躯体,阮承狠狠打一个寒战。他的错,绝不可以让他的孩子来买单。
他如漂荡于湍流之中快要窒息溺死的人,蓦然伸手紧紧地抓住方泽坤这块浮木。
方泽坤心里亦是五味杂陈,他先前猜到是一回事,阮承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更何况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提及过任何信息素改造,哪怕只是随口的一句抱怨。
方泽坤有理有据地相信,如果不是怀孕的话,阮承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向他坦白。
下一秒,阮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暖意包裹着他如冰块一般的身体,方泽坤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检查结果显示,除了我的信息素摄入量不太够之外,孩子非常健康。”
阮承的蓦然身体僵硬住了,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方泽坤离得太近了,他的体温透过皮肤源源不断渗入阮承体内,带有安慰性质的信息素也缓慢在阮承的周遭流转。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在床上,两人也少有这么亲昵的时候,多是做完了就各睡各的,连个拥抱都显得十分奢侈。
感受到阮承的不自在,方泽坤内心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着,酸涩不已,他稍稍拉开一些距离,轻声道:“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留下他吧,好吗?”
沉默了许久,阮承微阖上睁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点点头。
虽然这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来说可能很不公平,但阮承实在没有勇气再打掉他了。
他心想,你想要就要吧,孩子生下来,你就能放过我了吧。
方泽坤此时却是不知阮承的想法,他见阮承点了头,内心欣喜若狂,他刚刚学会“爱人”这个技能,迫不及待地想对阮承好一些、再好一些,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
方泽坤怜惜地擦掉阮承挂在鬓角的虚汗,铺天盖地的木棉花味道中,些微夹杂着向日葵的味道,很淡很淡,似有似无,但方泽坤能从中轻而易举地读出阮承的不安与痛苦,他的声音有些发涩:“那时候……疼吗?”
阮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方泽坤在说什么,他摇摇头,低声道:“忘记了。”
记忆是有自我保护机制的,它会选择性地模糊与遗忘痛苦,阮承不记得,也不想记得那些身处淤泥之中,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岁月。
阮承的身体到底是有些虚弱,仅仅是说了几句话,他就觉得有些乏力,方泽坤信息素的味道太过柔和,以至于阮承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最终耷拉下来,合上了。
怀抱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他不舍得松手,凝望着阮承熟睡的面庞许久许久,吻了一下他眼下的那颗小小泪痣。
他想,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第27章
接下来的几天,方泽坤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工作一般,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陪着阮承,助理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过来,他看都不看就挂断,到后来索性直接关机了。
眼看公司积压的文件越来越多,助理不得已拨通了阮承的电话。
“喂?”
“是阮先生吗?”助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匆匆道:“方总在您那里吗?”
突然接到助理的电话,阮承有些疑惑,但还是实话实说:“嗯,在这里。”
助理着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的水泡,他满腹委屈道:“我一直联系不上方总,有好几天了,需要他批阅的文件都摆了好几摞了,是您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阮承内心一惊,他先前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会儿细想起来,方泽坤这段时间似乎真的连电脑都没碰过。
“我知道了,这边没什么事,我让他尽快回去。”
助理长舒了一口气,连说了好几句谢谢,这几天他抓耳挠腮,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
阮承挂断电话,方泽坤正好推门进来,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全是给阮承买的补品。
见阮承的目光朝这边投来,方泽坤局促地笑笑,扬一扬手里的袋子:“这是奶粉,这是蛋白粉……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索性就每个牌子都买了点,咱们换着来。”
阮承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他叹口气:“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走?”方泽坤把补品在柜子上摆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阮承垂眸:“助理打电话给我了,说公司的文件都等着你回去签。”
方泽坤皱眉,随即要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助理,他生气道:“他都乱说了些什么!我……”
“方泽坤,”阮承打断他,语气诚恳:“你的公司你不打算要了吗?你的总裁你不愿意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