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心里泛出酸涩,又涌出暖流,一时间说不上是开心更多,还是难受更多。
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一闻就知道主人是谁,墙壁上贴满了顾此的奖状,她才上幼儿园两年,奖状已经贴了满满一屋子。
顾深看着那些奖状,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便将怀里熟睡的小人放下,他刚替顾此拉好小被子,就听见门口一阵窸窣,然后就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简绎看见顾深从卧室出来的那一刻,先是一愣,随即脸就沉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顾深老老实实解释道:“此此睡着了,我送她上来。”
“那真是谢谢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就不多耽误你了。”简绎不问他顾不凡在哪里,也不问此此怎么会跟他在一起,而是直接温柔礼貌地对他下了逐客令,甚至还将滴水的伞放在了门边,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这逐客令下得实在明显,但顾深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然后又走回简绎身边,细心地替他擦起了发尖处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不是打伞了吗?怎么还把头发弄湿了?”
顾深的动作轻柔,语气更是温柔自然地像家人一般,简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指甲被他深深地扣进了掌心。
简绎抬起头来看着顾深,眼神仍是冷漠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深顿了一下,继续将简绎头发上的水擦干,才放下手来。
他认真地看着简绎的眼睛,声音抑制又真诚:“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顾此。”
简绎的身体似乎颤动了一下,然后他冷眼看向顾深:“所以呢?你知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小绎,你别这样好不好……”顾深的语气软了不止几分。
“我怎么了?”简绎抬眼看着他,“是你不经允许就私闯民宅,我还要对你好言好语,亲自把你送下楼你才满意吗?”
简绎冷着一张脸,说的每一个字都如针般扎进顾深心里。
顾深看着面前这个对他竖起所有防备的人,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如今终于站在了他面前,站在他一伸手就能抱到的地方,可真到了这个时候,顾深才发现,自己居然连手都不敢伸。
顾深有无数的话想说,他想让简绎不要生他的气,想让简绎原谅他,想说简绎受苦了,甚至想抱他,想吻他,可他偏偏一动也不能动,千言万语在心里翻搅着,最后落到嘴边,只剩下一句酸涩的:“对不起……”
而这简短的三个字,就像是简绎心里不可触碰的一个开关,让他强装的表情几乎刹那崩塌。
简绎的眼眶一下就红得不像样子,他不敢再看顾深,也不敢再跟顾深多待一刻,他怕他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再因为什么哭过,再难再累的时候他都自己坚持下来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泪腺发达的毛病竟然还没改掉。
简绎低下了头,良久,才冷冷开口:“出去。”
顾不凡和刘宇驰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房门大开,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简绎那一句“出去”,一时间两人都愣在了门口,进退两难。
简绎看了一眼门口,一眼便瞥见了刘宇驰,于是他的声音愈发地冷:“顾先生,顾夫人已经来了,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顾深皱了眉,柔声解释道:“小绎,他不是什么顾夫人,你别乱想。”
刘宇驰也赶紧举手替自己澄清:“诶诶诶小美人!话可不能乱说啊!我跟顾深清清白白,除了朋友,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说完刘宇驰就赶紧看了眼顾不凡,简绎误不误会不重要,可不能让顾不凡误会了自己,他还打算追人家呢!
顾不凡舔了舔唇,迟疑道:“简绎……对不起啊……我把什么都跟顾深说了……我想着……”
“不关你的事。”简绎侧身朝里走去,“时间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刘宇驰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磨磨叽叽的,他哪能想到,顾深都回来那么多天了,也不知是怎么哄的,追了人家半天还是这幅模样,总不能还是什么都没说清吧?
刘宇驰急得不行,就差挽起袖子亲自上阵了,但他又怕顾深会杀了他,于是只好在一旁帮着说话:“哎呀,小美人,你误会啦,上次在餐厅那只是个意外……”
不提上次还好,一提刘宇驰又有些心虚了,于是他赶紧绕过了这个话题:“唉,你们俩的事儿我多少知道点儿,当年……当年那不是逼不得已吗?再说了,顾深在外这几年,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回来见你吗?你要真不想原谅他也就算了,但看我们顾深那么真诚的份儿上,小美人你好歹给他一个机会把误会解释解释清楚嘛对不对?”
顾不凡看了刘宇驰一眼,眼神里居然带了些“你终于说了次人话”的意思,于是也鲜少地帮了腔:“简绎,不然……你还是跟顾深好好谈谈吧,先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其他的再说也不迟啊。”
简绎没有说话。
刘宇驰一看气氛还算缓和,立马搂上了顾不凡,打算溜之大吉,摇着手里的车钥匙跟顾深说:“车我开走了啊,你们慢慢聊。”
说完,刘宇驰就半搂半拖地带着顾不凡下了楼,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楼道间又恢复了一阵寂静。
顾深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将门关了起来。
顾深关好门刚一回头,就对上了简绎那双已经恢复得神色如常的眼睛。
简绎:“说吧,不是要解释吗?”
顾深捏着手里的毛巾,沉默着低下了头。